决定要离婚,恰好是结婚十周年。
早上八点,我收拾好灶台,送他上班。
玄关前,他俯身吻我。
“想要什么礼物?”
我帮他重新打好领带,有点欣喜:“原来你没忘记今天啊。”
他捏了捏我的脸:“我怎么会忘记。”
四小时后。
我坐在卧室化妆台前,平静地看着电脑。
昨夜他登录了网页微信,忘记退出。
此时,页面对话框的消息如同溢满的沸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我怎么会忘记,毕竟三年前的今天,我们一起去澳门了呀。”
“那这次怎么办,借口找到没?”
“你要是今天不来陪我,我就真的生气了!”
“你别指望着小果再叫你爸爸了!”
不得不说在职场上牛马十年还是有效果的。
毕竟现在,连愤怒都不会了。
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尊敬的杨晓女士,您好!您预约的520号席位已布置完善,xx餐饮集团竭诚恭候您的到来。”
可能是天黑了吧。
总觉得这条信息亮得刺眼
-
我和梁佳算是青梅竹马。
他8岁时,村里的小学倒闭,举全家之力送他到城里读书,租的房子就是我家的。
初中我被混混堵在学校后门索要保护费,是他握着一块红砖头和那群人打得头破血流;高中被年级主任冤枉早恋请家长,是他抢了主席台的话筒,在全校面前对我告白。
恋爱5年,结婚10年,我妈对他行为品信知根知底,倒没什么阻拦。
一切转变都发生在结婚第二年。
我正值职位升迁评考关头,却突然怀孕。
是健康胎儿也就罢了,职位日后还有机会晋升。
但是宫外孕。
时间紧迫,我仅和我妈说了一声,就去做了人流。
刘春华,也就是梁佳他妈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次打了我巴掌。说我罔顾性命,为了工作,连个芝麻点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将医院报告递给她,她三两下撕碎,破口大骂:“一张纸能说个屁,我儿子分分钟给你打一沓!宫外孕不就是位置没落好吗,我回村里给你要点水水子你喝一周就好了,没给我说就算了,佳佳也不知情!你个歹毒的女人,杀人犯!”
这件事不了了之。
就因为不了了之,小月子没坐好。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他妈来砸门,有时候直接往楼道一坐,带瓶矿泉水,一嚎就是一整天。
我给梁佳说过不止一次,他说让我谅解一下,毕竟他妈刚失去一个孙儿。
我被吵得头疼,在家里呆了十天就去上班了。
幸好当时单位有个外派,往隔壁市呆了一个月。最后梁佳来市区找我,说他妈回了老家,我这才回去。
-
婚后第四年。
他妈以梁佳需要人照顾为由,从村里拉了个姑娘住进我家,说是梁佳的表妹,叫妙妙。
让我以后多帮衬点,顺路帮她找个工作。
我当时笑了一下:“妈,这年头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没想到她顿时黑了脸:“要不是两年前你打了孩子,我能让妙妙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是找了个帮忙生孙子的?
梁佳也变了脸色,下午饭还没吃,就把他妈和妙妙一起送回了老家。
晚上,我先洗漱上床。
梁佳从浴室出来后,悄悄爬上床,搂住我。
“别生气,妈也是为咱俩考虑。”
“嗯。”
他摸了摸我的肚子:“怎么两年了,还没有动静,是不是还在怪你打掉它?”
我立马翻身坐了起来,连同白天没撒出的怨一起涌上嘴边:“梁佳你什么意思?宫外孕就是宫外孕,喝再多的偏方都落不到子宫上。什么叫怪我打掉它?你这些年的书白读了?医生说坐月子不能生气,不能劳累,你呢,放任你妈天天在我耳边哭嚎,还让我多担待。家里水电费不要钱?你每次成千上万的西服不要钱?请领导喝酒吃饭这难道都不是钱?我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最后就落了个怪我?”
“晓晓。”他愣了会儿,最后低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说:“以后顺其自然吧,不提孩子了,成吗?”
我没回答。
他妈两年前的疯癫哭嚎就跟紧箍咒似的开始在耳边环绕,头皮绷得像鼓皮,呼吸都变成了针刺,刺得我鼻眼酸涩。
-
婚后第五年,圣诞节。
梁佳给我发消息:“穿漂亮点,游乐园等你。”
我正在挑围巾,抽空回了他:“好,棕色围巾还是红色围巾。”
“红色吧,喜庆。”
手机刚放下,门就被人砸响。
咚咚咚。
分外耳熟。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刘春华,还有抱着孩子的妙妙。
一个小时后,我妈,梁佳,都赶了回来。
我坐在沙发上,太阳穴跳棋似的疼,眼前这一幕太玄幻了。
拍成短剧肯定很多人看。
多壮观。
妙妙抱着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一角。
刘春华已经轻车熟路地烧水:“妙儿,坐啊,这也是你家。”
也是你家,也是你家。
好一个也是你家。
我被气得笑出声来,直截了当地问梁佳:“给你时间,你组织一下语言,解释吧。”
上学时听过一句话:女人分为两种人,结了婚的,和没结婚的。
结了婚的女人又分为能干脆离婚的,和舍不得离婚的。
因为梁佳的第一印象,甚至第二三四印象对我来说都很好,所以我总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在往年那些感情的份上,原谅他。
总会在矛盾发生的第一时间,给他余地。
“晓晓,你听我说,妙妙的孩子不是我的。”梁佳跪在我腿侧,双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情绪激动。
婴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哭了起来。
我抬头去看妙妙,她神色尴尬地站起来,抖着身体噢噢噢地哄着孩子。
刘春华哼笑,将一张纸拍在我面前:“看看吧,亲子鉴定书,都这个时候你还哄她干啥,今天哄她,明天她就能给你生个儿子?”
她伸手去扯梁佳的袖子,没扯动,最后两只手一起使劲拽:“你跟杨晓过到死啊!妙妙怀里的才是你的种!”
他妈又将视线放在我身上:“你看什么看,梁佳过年回村里就是为了让妙妙怀儿子的!前段时间给你说出差,他出个屁差,就是在村里照顾妙妙月子的!”
“够了!”梁佳猛地站起来,呵斥道:“不是不让你们来吗?”
我和我妈看着这么一大家子演戏,眼睛都看累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问梁佳。
他的眼眶充血,红得吓人:“我不认他。”
“离婚吧。”
站起身那瞬间,梁佳飞扑而来:“我不同意!不同意!”
不知道是站得太快,还是这接二连三的戏剧让我失神,眼前一黑,万事不晓昏了过去。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满鼻子的消毒水味。
“患者已经怀孕43天了,目前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注意不能情绪激动,家属注意一下啊。”
怀孕?谁?我吗?
我睁开眼睛,天花板的白灼人眼球,眼里酸涩,我又闭上眼睛。
“晓晓,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
“要喝水吗?”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冷不冷?”
梁佳忙前忙后,在我感知范围内又是倒水,又是塞杯子。
“梁佳,我想休息会儿。”
一室安静。
“好,我不打扰你。我就在这儿坐着,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医生说你怀孕43天了,很健康的一个小朋友。”
“等你出院,我们就安安心心过日子……”
我翻了个身,全当他在放屁。
被子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挪动到小腹。
虽然那里仍旧平平,只有健康的肚腩肉,但好像有道微妙的心跳频率,从掌心传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期待多年的小孩。
可偏偏来得那么不巧。
含着眼泪,我睡到凌晨四点。
从病床枕头下摸到手机时,我愣了愣。
是梁佳放的。
门外传来窸窣的对话,我撑起身子,走到病房拐角。
走廊的灯昏暗,照得人也不清不楚,不人不鬼。
“你就和我妈先回村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总之现在不要来这边刺激晓晓。”
“孩子我只认她肚子里的。”
“佳哥,孩子总得有个名字吧。”我听见妙妙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管,你自己生的你自己想。”
听到这里,我摇摇头。
半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惋惜什么。
我坐回床沿,梁佳进屋后吓了一跳。
“晓晓,你什么时候醒的?”他语调有些慌乱。
“刚才。”
他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梁佳。”
“怎么了晓晓。”
“我们离婚吧。”
这段婚姻最终没有了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