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夜色绵密。
阳台上种着花草,空气中是浅淡的泥土跟雨水混合的味道,贺年把淋湿的衣物和被套重新放回洗衣机。
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妥当,不大的阁楼干净整洁,显得温馨,每一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贺年茫然的在沙发上坐了半天,最后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打开药袋子时意外发现里边多了两瓶药,分别是喷雾和活血化於的药酒。
他想起来了,下午回来的时候,储先生好像中途停车去了趟药店,贺年以为是去给储寒买药,没想到还有他的份儿。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感激吧,他的手臂一下午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刚才被木架撞到的地方,已然青紫了大片。
淡淡的药味。
储先生真是个细心的人,这么细微的反应都被发现了。
原来,只要细心就可以发现。
吃完药贺年又累又困,四肢无力,他头晕的厉害倒头就睡,不知道是不是药物效果的原因,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甚至没有关灯,一觉直到早上电话铃声响起,才陡然惊醒。
手机里传来周然朝气蓬勃的声音:“老板老板,怎么还没开门啊,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不好意思啊小周,你等我五分钟,马上下来。”
明亮的白炽灯刺眼,贺年挣扎着掀开眼皮,脖子传来酸痛,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八点半,病痛倒是来的快也去的快。
之后的十来天,林风翟一直没来这边,期间贺年发过两条消息,得到的回复差不多都是在忙。
收拾完剩下的材料,看时间时他才发现手机上有未读的短信。
点开的瞬间贺年顿时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结住,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他想,抽丝剥茧的痛也不过如此。
发来的是彩信,足足有五张照片,每一张光线都很暗,角度也不同,但还是能分辨出来其中的主角之一是林风翟。
照片里的轮廓甚至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两人的方向体位,但又巧妙的避过了重要部位,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剩下的两张是拥吻的照片。
“咚”的一声闷响。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出两道裂痕。
贺年胃里翻江倒海,冲到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任冰凉的水打在脸上。
转身腿软没站住,后腰撞在门把手上,痛的他蜷缩在地上手脚发麻。
透过模糊的视线,贺年摸索着手机,发件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自虐般把屏幕的光调到了最大,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吵架那天晚上,林风翟口口声声说他跟白落俞没什么关系,转眼两人就滚上了床。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贺年魔障了似的眼睛一直盯着照片,心脏后知后觉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哭到失声全身颤抖。
最后如大梦初醒。
曾经以为林风翟的出现是救赎,没想到是另外一个深渊,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贺年双眼通红混着血丝,他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右半边脸快速肿起来,留下红色的印子。
“啪!”又是一巴掌。
慢慢地,贺年弯下腰抱住了脑袋痛苦到了极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吧,他麻木地张了张嘴对自己说:
“醒醒吧,贺年,你醒一醒……”
转眼间到了七月份,大学生放假后生意大不如前,周边不少饮品店都关门了,贺年因为手艺好,用的原料有保证又从不缺斤少两,所以积累了不少回头客。
从银行存钱出来,卡里有了整整二十万。
贺年揣着卡,孤零零的走在街上,暑假周然辞职了回老家了,好像这个城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越发感到孤独,好像这些年来,回头去看和他有关系的人,只有林风翟。
现在呢,每天除了客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旁边行人来来往往,两个戴棒球帽穿红白T的男生在打闹,脸上洋溢着肆意的笑容,其中一个拽着另一个的胳膊说:
“诶,你看前面有卖糖葫芦的,我想吃那个草莓的!”
“好好好,都给你买。”
白T恤男生只顾着说话,转身不小心撞到了人,反应过来马上道歉:
“不好意思啊……”
贺年摇摇头扯出个笑容:“没关系。”
走远后他忍不住回头看,穿白T恤的男生已经买好了糖葫芦,他大步跑回去,等另一个男生低头吃草莓时,偷偷凑过去在人耳朵上轻咬一口。
贺年傻站着,只觉得羡慕,眼前的景象忽的浮现出林风翟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街道上繁华热闹,他心中却一片荒芜。
捏着兜里的银行卡,贺年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这么久以来第一通电话。
“有事?”
听着林风翟的声音,他觉得恍如隔世。
贺年喉头发紧,低低嗯了声,他说:“风翟,我想见你。”
电话另一头短暂地沉默。
“知道了,下午过去。”
挂完电话林风翟嗤笑一声,他还以为贺年能硬气多久呢。
这些天他重新考虑了两人这段关系。
他和不少人有过露水情缘,图名利图金钱的,大多都是交易,贺年不一样,是真的喜欢他,什么都不求,高中就跟在他身边,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可以哄的团团转,连钱都不要,这种傻子上哪里去找。
但贺年的身份吧,又不配跟他谈感情,也拿不出手,想想就觉得丢人,这次干脆说清楚,直接包养好了,免得他老是幻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闹起来也挺膈应人,以后天天在家给他做饭就行了。
这样想着,林风翟心情大好。
“林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宽大的床上从被子里钻出一个娃娃脸的男生,十七八岁在酒吧上班打工,昨天晚上本来想着钓个有钱的大款,哪知道会遇到这么个公子哥。
男生叫梁冬,F市一所三流大学的学生,他原本下手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中男人,在看见林风翟的瞬间他就反悔了,装出一副被强迫的可怜样求助,最后成功跟人回了家。
“给你的补偿。”
林风翟拿出一张卡放在长桌上,语气十分冷淡:
“里边有两万块钱,密码写在卡上的,在我回来之前离开。”
“谢谢林少~”
梁冬脸很懂眼色,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舒服了自然就没了床上的耐心,他要做的就是留下不错的印象,指不定哪天还能再睡一张床。
等林风翟离开后,梁冬才慢吞吞地披着睡袍起床,他重新打量了这套房子,这块儿地段很不错,像是刚装修好还没人住过,家具很新,没有任何生活过的痕迹。
看来,这里只是他这个临时金主的“某一套”房子。
梁冬不禁在脑海中幻想,要是有机会发展成长期床伴,他不可能图什么可笑的感情,只要能捞着一套房,那就赚翻天了。
“铃铃铃!”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梁冬叫出声,大门外站着个称得上俊美的男生,从穿衣打扮还有气质来看,又是一个有钱的富二代。
“请问你找谁?”
白落俞皱眉轻蔑的看了男生一眼,表情很是嫌弃,语气不快:
“林风翟呢?”
这情况,梁冬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心里八成就清楚了,正宫抓小三呗,他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笑嘻嘻道:
“你说林少啊,他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呀,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呢。”
白落俞眼眸微眯,看着梁冬厌恶的吐出一个字:
“滚。”
“叫我滚?你洋气什么呀?”梁双手冬叉腰不服气道:
“你看不上我,人家林少可喜欢我了,你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呀……”
白落俞脸色铁青,低声怒吼:“给我马上滚出这里!”
梁冬被那气势吓到了,眼神跟要吃人似的,赶紧闭嘴拿着卡走人。
短短几天里贺年瘦的下巴都尖了,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但今天他特意做了一大桌的菜。
他实在是太累了,不想闹得那么难堪,只想把欠下的债还清,就当做个了结。
弄完这些他又给母亲打了通电话,告诉贺明兰自己要回去一趟,定了三天后的车票。
贺明兰以为儿子在外边受了什么委屈,担心的追问了很久,贺年只是说想回家了,想看看爸爸的病情。
下午。
林风翟进门先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跟那些索然无味的外卖不一样,瞬间让他有了裹腹的食欲。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换作平时,贺年巴不得二十四小时营业,守着那小面包店。
“今天没什么生意,你饿了吧,先吃饭。”贺年起身去了厨房,把煲好的鸡汤端上桌,又盛好米饭。
林风翟坐下喝了口鸡汤,只觉得身心舒适,那么多小情儿,来来去去还是贺年最懂事,这些天他外卖饭店轮着都快吃吐了,聚会又大多要喝酒,总之不称心。
房间里空调温度打的低,贺年埋头吃饭,自顾自的小口吃着,全程没抬头,也没吭声。
客厅里陷入安静,林风翟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你怎么了,蛋糕没卖出去?不是,怎么几天不见你瘦了这么多?”
贺年顿了顿才开口:“风翟,吃完我有事情跟你说。”
“那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林风翟当即放下碗筷,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扔在桌子上。
“签了这套房子就是你的,以后搬过去住,好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贺年半天没动筷子。
“墨迹什么,快点儿的,我明天就叫人搬家。”
“我不签。”
贺年坐身体直轻轻放下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林风翟,似乎想从那张脸熟悉的脸上找到想要答案,最后他放弃了,掏出出口袋里的银行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风翟,这卡里是我借你的二十万。”
林风翟愣了一下,眉毛渐渐隆起。
“什么意思?”
“这是我该还的。”贺年垂在桌下的手攥的很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疼得他眼眶发热,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初开这家店的时候,我,借了你二十万,现在还给你,以后我就不欠你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林风翟讥讽道:
“我缺你这二十万可怜兮兮的钱吗?我林风翟还没抠搜成那样,什么叫不欠我了,你连这身衣服都是我买的,怎么,现在要扒下来还给……“
“我们分手吧。”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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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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