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誉云不置可否地眯了眯眼,细细掂量着她这句话的分量。
方誉云负责江湖追捕之事已有数年,自然是阅人无数。可此人模样却是莫名的熟悉,难道真的只是在通缉榜的画像中见过?
他缓缓开口,不疾不徐的态度更显意味深长,“五十两黄金,的确是个诱-人的价格。”
姚芊漱眨了眨眼,见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笑着说:“方公子若是缺银子,不妨现在就动手。”
方誉云轻嗤一声:“银子?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又怎会认为我缺银子?”
姚芊漱仔细打量着他,一袭蓝衣,青衫磊落。独看那风骨峻整的气质,也知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只可惜此人身上杀气太重,白瞎了这幅翩翩公子的模样。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公子对我如此了解,想必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外,如何?”
姚芊漱缓缓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公子心怀天下,来此地定是有要事未成。倘若贸然将我绑了出去,难免容易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方誉云收了剑,默不作声。
剑光映在她的眼里,慢慢没了踪迹。姚芊漱长舒一口气,却见方誉云的腰间一块黑玉,又定住了眼睛。
这黑玉,怎么和她手里的那一块儿,一模一样?
似觉察到姚芊漱的目光,方誉云下意识用手护住了那块儿玉,“姑娘是认得这块儿玉?”
“不曾。”姚芊漱否定道。
她并不知道这块玉的来历,可她知道,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方誉云,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也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浓雾悄然在山野间弥漫,方誉云站在窗前,余光瞟见远处摇曳的红灯笼。那灯笼在雾中若隐若现般飘荡,阵阵阴风中逐渐弥漫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化魂水?”方誉云低声自语,眉头紧锁。
据说,此地常有孩童失踪。此番孤身前来调查,他倒未曾想过,这偏僻的灵瓦镇竟会藏着如此阴毒之物。有这等禁物在此,恐怕自己独身前来,还有些乏力。
思绪到这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盯上了身旁的某人。
“化魂水乃邪术,能夺人心智,炼化魂魄。”他低声解释道。
两人贴的近,方誉云的唇边吐-出的热气若有若无般扑在姚芊漱的耳廓上。
不知是他凑的太近,还是窗外的景象太过渗人。姚芊漱宛若一只应激的猫,不安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她的秀发顿时不安分的擦过他的下颌,挠得他竟有些痒。
姚芊漱似乎正欲追问,可又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别乱动,小心被发现。”方誉云的手按在了她的头上。
天御宗少主方誉云为何独身前来此地?他和那黑玉的主人,又有何关系?自己又该如何才能逃脱他的魔爪?
姚芊漱窝在一旁不敢乱动,可脑瓜子却飞速盘算着。
“不知姚姑娘在打着什么算盘?”
“我……”
话还未说完,姚芊漱的口鼻便被一张大掌死死捂住,还未问出的疑问便被死死捂在了肚子里。
“嘘,隔墙有耳。”月光打在窗户上,悄悄印出小半个人影,那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缓缓吹着白色的粉末。
口中一凉,竟是那方誉云不知何时塞了一颗凉丝丝的药。
苦苦的,麻麻的,很安心。
就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是什么药?”她皱了皱眉,勉强从方誉云的掌控中低声问出话来。
良药入口,方誉云松开了手,顺手抬起掌心,随意地搓了搓,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强身健体、提神醒脑之——肾、宝。”
“不说就不说呗,真小气。”姚芊漱听出弦外之音,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无奈的鄙夷。
待到门外的动静彻底消散,她略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语气轻飘飘的,却仿佛不经意地戳中了什么。
方誉云闻言,动作顿了片刻,随即眉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姚姑娘若是不懂药性,还是莫要乱说话为好。”
方誉云语气平淡,话语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警告。
姚芊漱起身,低头理了理沾染尘土的衣袖。却听得“扑”的一声,一块黑玉从她袖中跌落,在地上滚了半圈后静静停下。
或许是她方才动作太急,亦或是那玉佩本就未曾系稳,这块玉佩与方誉云腰间一模一样的黑玉便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
完蛋,姚芊漱心中暗道不好。恐怕此行,再是难逃出这人的魔爪。
方誉云眸色一深,他侧身弯腰,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姚姑娘这块玉佩,是从何处得来的?”
望着那双微眯起来的眼,那人的眸色渐深,姚芊漱不禁本能地后退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挑起一丝不羁的笑意,故作轻松道:“姑娘家的私物,如何得来,自然无可奉告。”
还不待她说下去,方誉云已轻挑剑身,眨眼间便夺去了地上的黑玉。
姚芊漱脸色微变,语气急促:“还我!”
方誉云低头端详那黑玉,指尖轻轻摩挲其表面,眉眼间笼着一层寒意。片刻后,他抬眸看向姚芊漱,“这玉佩的来历,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姚芊漱下意识握紧手中剑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此玉名为幽影咒玉,”方誉云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啪”一声往姚芊漱身上一按,“灵光现世,邪祟现行。八卦为引,乾坤驱魔。破!”
姚芊漱的目光聚焦在两额之间,只觉得天庭一阵滚烫,灼热的疼痛似要扯破肌肤,可那昏昏沉沉的大脑却逐渐清醒。
“想必姑娘并不知此玉来历,又何谈此玉是你所有?”
方誉云将身侧的衣料撕下,垫在那黑玉之上道,“呵,此玉贴身佩戴,一日便可使人失心,两日便可使人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倘若不是此符,要不了几个时辰,你便会失心疯。下次偷人东西前,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命才好。”
一日失心疯,两日便亡?
可我已贴身佩戴了七日。
“方公子对这黑玉颇有了解?”姚芊漱双眸沉静如水。取下额间符纸,只见那纸上字势凌厉的一个大字:破。
破阵符,可破万阵。
难道这黑玉中还暗藏着什么阵法?那人将此物交给我,又有何意?姚芊漱心下疑惑,却还未来得及问出口。
“是何人赠你此玉?”方誉云眉头紧皱,目光冷冽,语气中尽显威胁之意。
“姚某不知。”对上那人暴戾的眼眸,姚芊漱淡淡道,“多谢公子伸手相救,只是此玉于我而言意义深重,还请公子归还。”
见那人紧握着手中的黑玉不肯放手,姚芊漱手腕微转,那贴在手臂上缠绕着的银链便旋转着飞向那人手心。
银链轻巧却又锋利,银光闪烁间,她手臂后拉,那银链便包裹着那人手中的黑玉卷入自己手中。
姚芊漱刚收回手,便被一柄坚硬的剑鞘横在了腕间。
方誉云疑心渐起,这江湖中,似乎并没有特别之人善用此物。
此人,师承何处?
方誉云思索,笑道,“既然姑娘身手不凡,此时凑巧有用得上姑娘的地方,那方某便先谢过姑娘的举手之恩了。”
话题一转,就在那须臾之间,姚芊漱本能地抬起了头,她的眼眸与方誉云的目光蓦然相对。
两人的视线碰触之际,姚芊漱心头忽地一震,一道充斥着狡黠与算计的目光,宛如沉睡中的毒蛇般冒着冷冽的绿光。
这天御宗少宗主,果真如传闻中般捉摸不透。
“这块黑玉,还请姑娘小心保存着。”方誉云讪笑道。
姚芊漱收回黑玉,却见眼前之人的剑意不如往常般锋芒外露,而是锐利肆虐,暗藏杀心。可如今局势复杂,更是有当头之急,二人不可内讧。
姚芊漱耐着性子试探道:“方公子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方誉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缓缓说道:“这村子古怪异常,你我想要安然离开,需得先探清那化魂水的秘密,以及这夜半孩童队伍的去向,我需要你帮我看住那些孩童的性命。”
说罢,那人有力的大手绕至姚芊漱脑后,硬生生将她的眼眸对上了对面那双皮笑肉不笑的眼睛。
“我想姚姑娘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顿了顿,“不知方才的药,可合你的口味?”
好,好,好!真是无功不受禄!原来此人是埋了坑在这儿等着人上钩。纵然心中明白这是方誉云在利用自己,可如今形势所迫,却不容拒绝。
“自然。”姚芊漱对上那人阴鸷的双眼,却毫无畏惧之色。
手中银链紧握,那银光不知何时攀上方誉云的肩头,“倘若你是诚心想要与我合作,还请拿出合作的态度。”
银链绞在眼前人的肩上,银链上的倒针死死扣在那人皮肉之中,倘若那人不再松手,他的肩膀便可被折断。
方誉云低笑一声,丝毫不惧,甚至还微微侧了侧头,让那冰冷的银链贴得更近些。他的目光落在姚芊漱的眼中,叫人捉摸不透。
“姚姑娘这话未免不太厚道。”他嗓音低缓,尾音带笑,却令人不寒而栗,“我方才可是救了你一命,怎的就这般恩将仇报?
姚芊漱笑意不改,手腕微转,银链微微收紧。她靠得近了些,语气轻盈,仿佛只是随意地与人闲谈:“你心思深沉,阴谋诡计玩的比谁都溜,救人?可不一定是出于好意。”
方誉云眯了眯眼,手指轻敲剑柄,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微微一笑,语调依旧淡淡的:“既然姑娘如此防备,那不妨这样——”
他话音未落,手腕轻转,指尖一勾,那银链竟被他巧妙缠绕在指间,顺势一拽,姚芊漱微微踉跄,险些被带入他怀里。她下意识稳住步伐,抬头看向方誉云,便见那人眸底藏着一丝促狭的意味。
“方某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既然你已涉足此事,那便该有始有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这件事,你姚芊漱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站在我这边了。”
姚芊漱心头微颤,知晓自己算是彻底被他拖下了水。她深吸一口气,将银链缓缓收回,“既然如此,那便合作愉快。”
也罢,倒也可借此机会去看看那些妖魔鬼怪之中是否有信函中所说的会见之人。雾气愈发浓重,女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迷雾之中。
方誉云捂住那不断渗着鲜血的肩,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这块黑玉另一半,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江湖中,又有哪位大人善用银链?恐怕此人,也与当年之事有所牵连……
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各个角落,踱步至寺庙的墙壁前,那微弱的光线的映照下,墙壁上一些深浅不一的刻痕便吸引到人的注意。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凑近墙壁,仔细辨认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来者何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