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方两人目光被吸引，抬头才发现，来者正是宋立言。
“听方才的人讲，你们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啊。”宋立言笑呵呵道，“真没想到，出了齐云寺这么些日子，你的武功长进了这么多，都不再是需要为兄护着的小孩儿了。”
姚芊漱无奈道，“师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方誉云若无其事般道，“无非是些流言蜚语，当不得真。”
宋立言哼了哼口气，又道，“自然是我家小师妹的飒爽英姿啊！我来的早，却听到后来的人说，有一女子擅长用链，以一人之姿，挑翻了那前来滋事的小毛头！”
“师兄，没有那么传闻中那么夸张。”
姚芊漱算是明白，这流言，竟还是一波一波传播的……看样子，宋师兄应当是还不知道那后半段发生了什么事。
“来挑事者，是朝辉宗弟子贺长风。据他口述，朝辉宗宗主因他先前败于方誉云而见死不救。他此番挑事，是为报仇。”姚芊漱解释道，“临死前，他曾说，那武疯子是受他通信才寻到我们。”
“原来如此吗？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宋立言蹙眉。
那股熟悉的目光又来了。
姚芊漱回头，对上那道冷冰冰的目光。
从贺长风开始闹事时，武疯子就一直盯着她。
武疯子见姚芊漱望向她，毫无遮掩之意，只是歪头一笑，略作回应。
“不管如何，她现在对我们并没有敌意，当务之急是先过了此关。”方誉云按了按姚芊漱的肩，安抚道，“你可知道这棵树的来历？”
姚芊漱的目光转回那棵古树上。
清风拂过，吹动着那树影婆娑地晃着。正午的阳光泼洒而下，却无法穿透那满树的鲜红。偶有几缕阳光掉在地上，宛若斑驳的脚印。
有人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剑砍向那一条条红绳，红绳应声而落，可落在地上，却又化为尘土，风一吹，便不见了。
宋立言的目光落在姚芊漱的肩上，“花开叶已逝，叶醒花成尘。”
“这倒是让我想到了一种花。”宋立言拉过姚芊漱，随意扯下一条红绳，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红绳，“恰巧，颜色也差不多，倒是和我的衣裳很配。”
那红绳略显粗糙，指尖划过那粗糙的布条，竟多少有些硌手。可那红绳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空留出来的红。
宋立言的衣袖拂动，他松开了那条红绳。颤抖的枝头挤进来几缕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泛着粉红的莹光。
“外形上来看，似乎没什么不同。”姚芊漱随手扯下一片红绳，对比道，“中间留出来的位置，似乎是要留下些什么字条。”
宋立言与姚芊漱自幼便长于齐云寺，这些以红绳祈福的方法，倒是没少见。只是红绳上只字未留的，倒是不常见。
“宋兄说的，很悲情啊。比起这古树，我倒是更好奇这归元庙的由来……毕竟，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东西。”
方誉云绕着古树向外走了几步，忽然顿下脚步。剑光一闪，还未来得及看清招式，便只看得一根红绳飘飘然落下。
红绳在空中打折转儿，落在某人的额间，遮住了她的双眼。
伴着阵阵轻风，姚芊漱只觉得眼前一红。还未来得及和那落在自己额间的红绳“交手”，下一秒，这红绳便被方誉云亲手揭开。
丝丝缕缕的红线交织成一块布，在那一片红光之下，她抬眼，撞入了方誉云的眼神之中。
两人凑得近，她听见他悄悄地说：“你看，红绳生于树，落土又化尘滋养树根。此消彼长，循环往复，终归本源。”
话音刚落，方誉云扯过那红绳。他松开手，看见那红绳飘飘然落在泥地上，又化为一捧尘土，“这‘归元’二字，怕就是应了这‘万法归一’的道理。”
“恰巧符合此庙之名——归元庙。”
说罢，方誉云退了半步。他背对着古树走出树荫，微微伸开了自己的手掌，悬空一握。
正午的阳光从他的指缝中掠过，他攥紧了半分阳光，又任由着另一半落在别处。
见姚芊漱愣了愣神，宋立言手中的扇子点了点姚芊漱的脑门，“你看这棵树，虽有枝无叶，但却给树枝红绳提供了根本；这踩在脚下的泥地，又给这树提供了生长的环境。这树发芽抽枝头，生出了红绳，红绳跌落又化为尘土。世间轮回，最后都不过万法归一。”
“懂了吗？”宋立言问道。
“嗯，嗯……”
姚芊漱收回了神，装模作样点了点头，“真不愧是大师兄，一点就透。”
“所以，这座庙和这棵树，又有什么关系？”姚芊漱沉思，“如果紧扣此庙的名字来看，最接近其根本的地方……”
三人的目光望向那古树的树底，有根，有枝，有土……
“找到了！”
姚芊漱惊喜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声叫嚷不免引来众人目光。
只见在那树底下，被她刨出了一个坑。坑内，一个铁盒模样的东西一览无余。
“这是？！”众人目光顿时如狼似虎，可看着说话那人竟是和贺长风刚打斗完的女子，一时又压低了声。
再一看，那姚芊漱旁还站着一个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的方誉云，还有一位不知武功深浅的粉衣男子。
看样子，只能伺机而行。
“嘭。”
铁盒应声而开。
“空的？”
姚芊漱翻弄着那铁盒，疑惑道。
刹那间，满树的红绳飞快的激荡着。莹光点点，就着即将西沉的斜阳，流光溢彩。
“我知道了，”姚芊漱合上铁盒的盖儿，“你们再看这些红绳。”
“有字了，有字了！”
一人大喊，着急忙慌地抽下一条红绳，赶到喻心那儿：“我算是通过了吧！”
喻心接过那有字的红绳，笑道，“不对，出局。”
“凭什么？”
“咚。”
那人摘下的红绳刚落地，便化为了尘土。瞬间，树上又多了一条红绳。
“原来，每人只有一次机会么。”姚芊漱喃喃自语道。
如此，又该如何确定哪条红绳是属于自己的呢？
姚芊漱疑惑，却听自己的师兄一阵催促。
“分开找啦，别废话啦。”
宋立言见状，会心一笑。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
“喂，你在干啥呢？”
姚芊漱从树上找到树下，找得大汗淋漓，一抬头，却见宋立言竟懒散地躺在树枝间，一动不动。
姚芊漱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气得她直呼宋立言的名讳，“宋立言，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欣赏风景吧？”
“喂喂喂，你可别胡说八道，”宋立言如是道，“我这是夜观天象，正占卜着那红绳的方位呢。”
“那你算出来了吗？”姚芊漱跳到宋立言一旁的枝头，半倚着身子，“这夕阳每天都是一个模样，有什么可看的。”
“你不懂，”宋立言意味深长叹了口气，“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晓看天色暮看云。这黄昏啊，这云啊，自然是不一般。”
姚芊漱不懂，只觉得那云霞烧得刺眼。这夏日炎炎，纵使这云彩再好看，也不值得天天看。
“宋师兄，你是不打算找红绳了么？”
“哎，老毛病了，见谅。”宋立言伸了伸懒腰，“要不是从前天天盯着你，我也不至于天天窝树上看日出日落啊……这都成我的习惯了，怕是再难改咯。”
姚芊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吐吐舌头，“那倒也是。”
她和宋立言自幼在齐云寺长大，宋立言跟在师傅的身边最久，资历最为深厚。
自己刚来齐云寺那段时间风声鹤唳，众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兴许是因为从前弓长夭的名头便极大，师傅还特地找人将她看守了起来。
那个人，就是宋立言。
可是初来乍到的姚芊漱却天不怕地不怕的，每天都将齐云寺闹得鸡飞狗跳。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夏天，你背着我悄悄给寺里的大公鸡洗澡，把那些大公鸡冻的直发抖，还美其名曰：怕那些公鸡中暑，给人家散热。”
“当时你害得我被师傅追着满山跑，可你呢？还想趁机溜出寺，又害得我被师傅绑在树上等你回来。”
“可惜我运气不好，没想到你回寺回得早。等我领完罚再去找你，你却早就悄悄打道回府。留得我一人站在树上风吹雨晒，还病了半个多月呢。”
说到这儿，宋立言的指尖弹了个脑瓜蹦在她的额心，“那天的夕阳，比今天难看多了。”
“啊……我小时候这么坏吗？”姚芊漱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记得我小时候很文静的啊。”
“良心，你的良心呢？！”宋立言的扇子拍在自己掌心，“要不是看在你后来给我赔罪，把寺里的鸡都宰了给我煲汤喝，我才不会原谅你。”
“师兄，你记忆力真好。”姚芊漱感慨着，“但这也不是你可以偷懒的理由。”
“别光说我，那你呢？夕阳要落山了，你找到自己的红绳没？”宋立言问道。
姚芊漱摇摇头。
“是吗？”宋立言随手翻了一条红绳在手中掂了掂，“我就选这条吧，它陪在我身旁一起赏过日落，定是有一段缘分的。”
说罢，他便拿着那条红绳，向喻心走去。
“这么草率吗？”姚芊漱问。
“非也，非也，”宋立言向她挥了挥手中的扇子，走到喻心旁，“就它，请看吧。”
喻心望了望他手中的红绳，笑道，“恭喜，第一名，宋立言。”
“？？？”
天色已晚，众人本是疲惫，可听到这一声宣判，却如沸腾的开水般议论起来。
“凭什么？”
又有人喊道。
“哈哈哈。”宋立言无所谓道。
他松手，随意将揉皱的红绳丢在一旁。
“砰——”
结实的一响。
“我就说，观天象有用吧～”
宋立言无奈摊开手，却对上了喻心意味深长的目光。
喻心一脸八卦：“宋立言，还不老实交代？你这签言，不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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