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一去，我会尽力保你我周全，你且记住，遇到什么事，安心把我九个孩子推出去保命即可。”
胡灵辰还想问问为什么，可卞娘神色忧愁，情绪低落，便不再言语了。
而此时，浮色客栈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胡灵辰被打闹声吵醒下楼时，一楼客栈已经一片狼藉，她震惊地指向地面的酒坛碎片：“全……全碎了？”
她控制不住的开始分泌口水，奇了，她在仙界从来也没馋过酒，怎么今日一看见酒就走不动路？
老三沉稳道：“是的，全碎了。”
胡灵辰面色灰白，无奈地问老三：“发生什么了？”
老五是个懦弱的，老三就冷静很多，他指了指角落一个黑衣男子：“他干的。老板不给他客房，他就把人家店砸了。”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黑衣男子的错，而他此时却面容呆滞，眉宇间隐约可见愠怒。胡灵辰一见他便知道了，这位也是个下凡的仙君。
不知是哪个宫殿派来的痴愣仙童，到了鬼市也不知道隐匿仙气，小鬼们或许不识得这种灵气，只觉得恶臭无比，因此便不让他住进来。
胡灵辰清了清嗓子：“老板，这位……这位公子赔钱，我带他在外头洗洗再来吧？”
老板既嫌弃又感激，亲眼看着胡灵辰把男子领走才作数。
那位男子自从客栈乱作一团后便再没说过话，胡灵辰见状，在身上四下乱摸，终于摸到了卞娘给她的药丸。
“喏，吃了这个就没有味道了。”
黑衣男子将信将疑，胡灵辰无奈，自己也失去了法力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便附耳上前：“我也从仙界来，但我没有法力了，我叫……胡灵辰。”
正宗的仙，一听到灵辰便知身份，黑衣男子虽没有震惊的表情，但也了然的点头，两人就算是互相认了身份了。
“我是紫玄殿仙童赵峥，奉命探查辩机城主挥散帝王功德一事。”
“原来是赵峥将军。我此次也是来查辩机的，顺便再找一个鬼，既然我们目的一样，不妨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赵峥自然点头应下。
胡灵辰将赵峥带到卞娘面前，她作为中间人艰难的牵了线，卞娘一向慈眉善目，倒十分不喜欢赵峥。
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他，但总觉得他浑身一股邪气，比鬼都邪，痴痴傻傻的不像个正常鬼，看着就像大脑发育不全，小脑完全不发育似的。”
胡灵辰被逗笑了，前仰后合的直捂肚子，老三也是个脑子不转弯的，直愣愣地递给胡灵辰一包治肚子疼的药，胡灵辰笑的更大声了。
虽然相处的不太顺利，但总归磨合的还不错，于是到了日子，三人便鬼鬼祟祟地出发了。
皇帝墓就在鬼市的最北边，赵峥虽然不得卞娘的喜欢，性格木讷，但木有木的好处，勤勤恳恳地替她们俩背包袱，无论卞娘怎么阴阳怪气，他都听不出来，几个回合下来，卞娘也累了，这时他倒有眼色，在自己的包袱里一阵倒腾，弄出来一壶没有鬼能拒绝的佳酿来。
“赵峥哥，我也想喝。”
赵峥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胡灵辰不安分的爪子：“你还小，别喝酒。”
卞娘也喜滋滋地附和。
卞娘问道：“木头，你知不知道怎么找辩机啊？”
被叫做“木头”的赵峥面色有一丝裂痕，但还是有回应：“束魂吧。”
卞娘脸上都快冒出问号了，胡灵辰及时解释：“卞姐姐，束魂好像就是逮鬼的方法之一，常常用在不好寻找的鬼身上，具体用法就是招其鬼气，再用束魂囊和束魂妖逮捕即可，虽然这种方法恐怕无法捉拿辩机，但定个位置还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我这里有辩机的诗集，用得上吗？”
辩机是出了名的有文采，能打败文神炡机，自然能做好诗。
赵峥点头，低声道：“我开始了。”
赵峥到底是仙，他才刚刚施法，卞娘便身体抽搐，当即晕倒，胡灵辰在她倒地之前迅速接住她，喂了一颗回灵丹，保住她的魂魄和鬼身。
三刻之后，赵峥满头虚汗，摇了摇头。
“没找到？”
“不，”赵峥喘了口气，面色不愉：“找到了，找到了两个。”
“两个？”胡灵辰十分诧异，她想到自己的猜测，便道：“赵将军，你说辩机会不会是仙？你找到的两个辩机分别都在哪？是不是不周山下和鬼市？”
赵峥似乎是经历了什么很令他震惊的事，缓了许久，才开口回答，眼神死死盯着卞娘的躯体。
“不……一个在鬼市，一个……在我们面前。”
……
赵峥走了，回天庭了。他看不出面色有何变化，只是紧皱眉头，仿佛也有重重心事。临走前给了胡灵辰一枚墨色金刚石，只道是回天庭相认的信物，其他不便多言。
胡灵辰便浑浑噩噩的搀扶着卞娘，往赵峥给的位置去。
她猜错了，难道卞娘就是辩机？可她分明不认识辩机，难道都是和她演戏吗……不，不会，卞娘不认识她，没有必要和她演戏。
除非……
胡灵辰想到，鬼神无一人见到过辩机的真容，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难道并不是辩机不愿现身，而是辩机本来就是魂魄不全的……一缕残魂？
这样的荒谬想法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能带着卞娘往北直走，她刚想施法，便觉奇怪，这次怎么倒像是肉身下凡？全身法力尽失，扶个鬼都气喘吁吁。
好在路程不远，胡灵辰在鬼市尽头的一件破庙里找到了疑似辩机的魂魄，那一团残魂安静无比，一点都不像作恶多端地坏鬼，乖巧地躺在庙前，倒徒增一些佛气。
胡灵辰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将卞娘的身体与残魂紧挨，再默念许多遍天母交给她的咒语，到第九遍时，鬼市顿时雷声四起，众鬼喧逃，胡灵辰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忍着惧意继续。
“吾乃天尊……三神七魄回神返婴……内外明澈……魂归本位！归！”
……
胡灵辰并非没见过鬼。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天庭有一只仙鸟，误入人间，被剥皮拆骨，再堕入鬼道。她好不容易修炼成形，却爱上了一只鬼。
那鬼模样上佳，人品端方，仙鸟被救回后自请成鬼，与他永世不分离。
于是天母便叫众神议会，一同处置仙鸟，那时那个鬼也在一旁，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再次经历抽仙骨之痛。
仙鸟变成鬼鸟那一瞬，身上金光散去，转瞬是平静的白，再然后就是深不见底的黑。
天母问斛儿，其实还有许多办法能成全他们，你可知还有什么办法？
斛儿不知道。
天母说，那鬼功德很好，努努力，投胎后有机会飞升，可他不愿。他觉得应当即时享乐，况且修炼太累，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斛儿那时候就知道，许多人是不可靠的，许多鬼是贪图享乐的。
可她刚刚明明看见，卞娘和辩机合二为一的一瞬间，她的身上爆发出了阵阵金光。
换句话说，卞娘飞升了。
再换句话说，卞娘，亦或是辩机，如今已经身在天庭，她们这一趟在鬼市，只剩下了胡灵辰和卞娘的一堆孩子们。
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受，明明只与卞娘相处几日，却如同亲姐妹一样亲密，卞娘更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天母外她最信任的人。
胡灵辰沉眸，好像有什么液体在她的脸上。
泪……是泪吗？
……
天庭，雨观台。
许多在外游历的仙君，听说天庭发生了大八卦，恨不得瞬移到仙京，这次的八卦主角，是人间那位被小鬼瓜分了的皇帝。
要说这算八卦吧，也的确是件奇闻异事，做皇帝哪有做的这么失败的？死后竟然连个完整的魂魄都得不到？可要细说，也不算太令人震惊的事。
最令人震惊的，是听说有个小鬼吃了皇帝的魂魄后，果真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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