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药店买碘酒给你消毒。”秦于天松开方至夏的手,指着街边一棵树,“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走了几步他再次回头,确认方至夏没有离开,“我很快就回来,你千万千万别走。”
理智告诉方至夏头戴塑料袋的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他很想回家,但顶着这张受伤的脸又不能回去,也不可能去补习,于是干脆留下来等了。
离开方至夏的视线范围后,秦于天立马扯掉了头上的塑料袋,凭着记忆里药店的位置,跑着去买了碘酒和创口贴。他还给自己买了口罩,特意对着药店玻璃门上的反光戴好,这才往回走。
二十八岁的他,发型和十六岁时完全不一样,眼睛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神采有很大区别。最重要的是,没人会仅凭一双长得相似的眼睛,就断定两副年纪差距很大的身体是同一个人。秦于天笃信自己的身份绝不会暴露。他匆匆返回,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远处树下的蓝白校服还在,正好也向他张望。
秦于天一下子就安心了,捏了捏口罩的压条走过去。
“找个能坐的地方,我帮你擦药。”秦于天说着又要去拉方至夏。
方至夏故意抱起手臂躲开,直勾勾盯着秦于天看。
秦于天心虚地提了提口罩,避开方至夏的目光:“别看了,你不认识我。”他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我记得那边有条商业街,人多还有地方坐,你就不怕了吧。”
迟疑了一下,方至夏才点头答应:“倒不至于怕。”
“那就好。”口罩遮不住秦于天脸上的笑,他凑近方至夏小声说,“其实是我长得太帅了,必须得遮一遮。”
就这智商,看来也不是人贩子。方至夏稍稍放松了警惕。
商业街的长椅坐满了逛街休息的人,放眼望去,已经没有半点空隙让他们坐下。方至夏在想第二套方案,秦于天小心地碰了碰他,指指二楼。
二楼也是商户,乘坐扶手电梯上去是一家大型书店,再往前面走几步,有家咖啡吧。这里是秦于天以前最常来的地方之一,他喜欢老板特调的焦糖拿铁,以及作为下午茶出售的肉松卷。
“好久没来了。”秦于天点了两杯焦糖拿铁。
这家店在秦于天大三那年关闭了,听说是因为老板要回去继承家产。
方至夏奇怪地看着他:“这条街开业还不到半年。”
“半年还不久啊。”秦于天强行解释,“一个月我都觉得够久了。”
方至夏淡淡应了一声,不太关心这件事。他拉过桌上的袋子,找出药水准备给自己消毒。
“你看不见,我帮你。”秦于天尽量克制住热情,换到方至夏旁边的位置,正了正他的脸,用棉签沾取碘酒,“秦于天这狗东西,竟敢下手这么狠。”
当年打架的时候,秦于天只记得被方至夏揍得有多惨,从没想过自己的还击对方至夏造成了什么伤害。
他一手托住方至夏的下巴,一手用棉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很认真,很小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正好撞进了方至夏的目光里,让他没办法再看其他地方。
因为他离得实在太近了。
“我也没放过他。”方至夏看着秦于天的眼睛,声音轻轻的。他在观察,在猜测眼前的怪人和秦于天是什么关系,“他应该更惨。”
“是挺惨的。”秦于天点头表示同意,随后抬眼对上方至夏的视线,“但他活该,你打得好。”
方至夏依然拿不准秦于天的意思,索性试探性地向秦于天告状:“他们那群人……”他想了想用词,“像混混,天天在走廊上惹是生非。”
秦于天承认方至夏说得对:“高中生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什么都懂。”
方至夏竟然微微笑了一下:“我也是高中生。”
“我知道,比我大一届。”
“比谁?”
秦于天尴尬地笑起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嘴瓢了,我想着我高中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就把‘他’说成了‘我’。”
方至夏没有多想:“他是……和我打架的那个男生?”
“他叫秦于天。”
“你是他哥哥?”
“我……”秦于天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方至夏知趣地没再多问:“我对他没有恶意,只要他不惹我,我不会再和他动手。我不喜欢打架。”
秦于天笑了,往方至夏脸上贴创口贴:“放心吧,他肯定会惹你。”他可太清楚了。
即使大学时单挑输了,即使背下来的手机号是空号,他也没想过就这么放过方至夏。
电话打不通,他索性再次跑去方至夏的学校里找人,拿来社团里借的扩音器,在方至夏的学校里边骑自行车转悠边喊他的名字。
方至夏就读的大学占地面积很广,但也被他骑着自行车找了个遍。很快,几乎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他在找方至夏,好些人甚至和他熟络到交换了手机号,偶尔给他发发路上拍到的方至夏。
方至夏平静的大学生活彻底被打乱,这就是秦于天要的效果。他要像上次那样,把方至夏逼出来。
“为什么?”方至夏无法理解秦于天还要继续招惹他的动机,“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他。”
“可能因为……”秦于天的大脑飞速运转,“因为他想和你呃……搞好关系。”
方至夏当然不信:“他刚刚拿石头扔我,说要弄死我,是为了和我做朋友?”他哼笑一声,“我不和疯子做朋友。”
“他这里……”秦于天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嫌弃地摇摇头,“不太聪明。”
“那更不可能了。高二学习很忙。”
“没关系。”秦于天一拍大腿,收拾好桌上的药品和垃圾,“慢慢来吧,认识总得有个过程。”
方至夏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抿住杯子边缘喝了一口。
“对了,你几点去补课?”秦于天问。
“不去了,刚和老师请了假。”方至夏大口喝完咖啡,站起来,“我该回家了。谢谢你帮我搽药、请我喝咖啡。”
“我送你。”秦于天立马跟着站起来。
方至夏朝秦于天面前的杯子扬了扬下巴:“你的咖啡还没喝完,慢慢喝。”
“这点——”
“而且……”方至夏打断他,“我不想被秦于天的哥哥知道太多个人信息。”
秦于天下意识反驳:“我不是他哥。”
方至夏挑了下眉:“哦,那你是谁?”
他就是秦于天!
但秦于天没办法说实话:“我是……是……”
“后面应该没有机会见面了。”方至夏礼貌笑笑,“再见,路人大哥。”
秦于天目送方至夏离开,垂头丧气地坐下。
他现在不是十六岁的秦于天,不能露出真正的样貌获取方至夏的信任。那句“认识总得有个过程。”其实也是在说他自己。
“秦于天,你小子十二年后绝对要后悔。”他低声喃着。
确切来说,是在重逢的第二年他扔了方至夏的手机之后,就开始后悔了。
他从没见过那么生气的方至夏。
以前的方至夏,虽然收拾起他来绝不手软,可他从来没怕过,反倒是很享受那种挑衅对方,然后看他不爽又无可奈何的状态。他始终忘不了大二的那个春天,他手拿扩音器骑着自行车,在大学里围着男生宿舍转悠,将“方至夏”这个名字闹到人尽皆知,方至夏也没拿他怎么样。
扩音器里是他录好的话——方至夏,你爷爷找你。
再次忍无可忍的方至夏终于出来见他:“如果你想打架,可以去拳馆找人打个够。”
秦于天两只脚撑着地面,双臂靠在自行车把立上,拽拽地说:“我这次不找你打架。你说的手机号是个空号,打不通。”
方至夏没给他一点好脸色:“打不通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打通。听懂了就回你自己的学校去,别来发疯。”
“没听懂。”秦于天皱起眉头满脸不解,“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打通?”
“因为我不想和你有任何来往。”
“这不行,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账没算完。”
方至夏简直无语了,转身就走。
秦于天扔下自行车追上去:“这样吧,你打我一下我不还手,你就告诉我一个你手机号的数字。我让你打十一下,不对,十下,开头那个1我已经知道了。”
方至夏深吸口气,压住情绪:“我不会再和你打架。赶紧滚。”
“我不信你能忍得住。”秦于天得意地摇头晃脑,像尾巴似的跟着方至夏回了宿舍楼。
方至夏回宿舍后把秦于天关在了门外。秦于天转悠两圈,躲去了楼梯口,不时探个脑袋出来观察,势必要等方至夏现身。
快两个小时方至夏终于出来了,他猛地缩回脑袋缓了几秒,又悄悄朝外面瞄一眼。方至夏走到了另一间宿舍门口,左右看了看,迅速推门进去。
等的就是这一刻!
秦于天一个箭步冲上前,抵住即将关上的门,笑嘻嘻地说:“这才是你的宿舍对吧。给我空号的人不可能当着我的面回自己宿舍。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方至夏惊讶又气愤:“让开!”
“不让。”秦于天把脚伸进门缝,收回双臂插进裤兜,“除非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僵持之中秦于天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手里提着饭菜:“这不是之前在KTV里泼你的酒的智障嘛。”
秦于天回头上下打量说话的人。他只记得那天对面的确有两个人,但除了方至夏,另一个他毫无不关心,没能记住长相:“你谁啊?”
男生无视了他,将手里的盖浇饭递给门里的方至夏:“给你买好了。”
方至夏这才松开门,接过午饭回到自己的书桌前。
秦于天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他抢在男生前面走进方至夏的宿舍,站在中央到处打量。男生指着秦于天用眼神询问方至夏,方至夏摇摇头,自顾自开始吃饭。
寝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看见秦于天很明显都愣了一下。秦于天倒是自来熟得很,靠在方至夏的衣柜上用手搭着他的肩,做起了自我介绍。
“这么说你们高中就认识了?”帮方至夏买饭的男生问。
秦于天昂了一声:“他打架太弱了被我追着跑,最后只敢耍阴的整我。”
方至夏转过头来瞪着秦于天:“前两天被打得在地上起不来的难道是我吗?”
“那天……”秦于天找了个借口,“那天是我状态不好,你们学校楼顶空气有问题。”
方至夏翻了个白眼,甩开秦于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续吃饭。
秦于天突然弯腰凑到方至夏的碗边上:“你吃的什么,闻起来好香。给我一口。”他说着直接用手拿了块肉放进嘴里,“但是吃起来一般。”
方至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抹了把嘴撞开秦于天,起身去拿床上的耳机。也就是这小小的空档,秦于天一屁股坐在他椅子上,拿着筷子往嘴里扒饭。
不止戴上耳机准备继续吃饭的方至夏愣住了,连他三个室友也愣住。
“你们不是有仇吗?”买饭的室友问,“你还吃方至夏的饭?”
“我跟饭又没仇,吃点儿怎么了。”
“你是不是欠收拾?”方至夏取了耳机,生气地看着他。
秦于天乖巧地捧着碗,眨巴着双眼望着方至夏,迅速点头:“是啊是啊,你要打我了吗?”
方至夏无语得叹气,就是不动手。
“不就是让你打我,你以前又不是没打过。”秦于天继续扒了口饭,还顺手把嘴角边的饭粒推进嘴里,“打一下,告诉我一个你手机号的数字。我不亏,你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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