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学校的秦于天依旧不开心,令人费解的是,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气什么。这让他心里堵得慌,好像脑子里古老的病毒突然间被激活,把他当成机器控制着。
“咦,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秦大官人嘛,这周竟然回来得这么早。”苟言新取下头上的耳机调侃,“被方至夏赶回来了?”
秦于天没想到苟言新在宿舍:“你没出去?”
“谁惹你了?”
这俩谁也没回答谁。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点大病。”秦于天拉开椅子坐下,他终于注意到整件事最可怕的地方,“凭什么我要主动跑过去让他揍?!我脑子是进水了吧!”
苟言新睁大眼睛想了想:“你打不过他?”
“我就没还手!”
“你有病吧。”苟言新大为震撼。
“怎么说话的。”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还手?他给你……下降头啦?”
“屁!”秦于天喝口水缓和情绪,“我和他说好,他揍我十次就告诉我手机号。”
苟言新夸张地皱起眉头,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你在追他?”
“我疯了吧我追他!我是怕他之后又不见了我没地方找!”
“你找他干嘛?”
秦于天捏紧拳头:“报仇啊!”
苟言新调转椅子的方向,面朝秦于天重新坐下:“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了,你的仇报了吗?”
“废话,报了我还要他手机号干嘛。”
苟言新笑起来,眨眨眼:“亲爱的秦于天同学,你为什么不利用这段时间把所有仇都报完,反而要浪费时间问他要手机号呢?”
秦于天被问住了:“对啊,为什么?”
“因为你……”他诱导秦于天自己说出来,“因为你对他……”
秦于天不大理解苟言新掏心窝子的动作,但还是顺着话试探着往下说:“因为我对他……充满仇恨?”
“只是仇恨这么简单?”
“对啊。”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到他的手机号呢?难道不是因为……”
“因为我……需要?”
“为什么需要仇人的手机号呢?”
“为了报仇啊我说过很多遍了。”秦于天见不得苟言新这副贱贱的样子,“你长个脑袋都不记事的?”
苟言新也急了:“报仇为什么需要手机号你告诉我。”
“没有手机号我怎么找他?”
“你现在每个周末都要去找他!”
秦于天一脸你在说什么绕口令的表情:“对啊!我要他手机号,不找他怎么要。”
苟言新差点连人带椅仰过去:“我服了!”他稳住身体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喜欢他?”
“喜欢谁?”
“方至夏呀!”
秦于天果断抬手给了苟言新一巴掌:“喜欢个鬼!你谈恋爱把脑子谈坏了吧?!”
苟言新站起来,扶着秦于天的双肩将他往椅子上按:“兄弟,你听我给你分析。”
“不听,狗嘴里吐不出马粪。”秦于天顶着苟言新的压力站起来,“跟你说了是仇人,要手机号是为了以后报复!”
“兄弟,我不歧视同性恋,你不用否认。”
秦于天一把抓住苟言新的肩膀,杀气腾腾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来,看着我的眼睛。我接近方至夏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懂了?”
苟言新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你这如果不是喜欢,我苟言新单身一辈子。”
“你单不单身我都不可能喜欢他!”秦于天说完浑身打了个冷颤,“你比我还疯。”
“你咋就不开窍呢?!” 苟言新急坏了,“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秦于天晃了晃拳头:“我给你头顶开一窍!再胡说八道这兄弟不当了,趁早散伙!”
“我要被你蠢死了!”
秦于天砰地一声甩上门,出去了。
笑话,他喜欢鬼都不可能喜欢方至夏那狗东西!
连下来的两三周,秦于天没再去找方至夏,周末不是约了同学打球就是被女生拖去逛街。
眼看着就快到五一,别说抢票,他连回家这件事都给忘了,整天沉浸在吃了上顿不记得还有下顿的放纵生活里。
他在抗议,抗议的对象是整个世界!
苟言新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摇头叹气,像个五十岁大叔:“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等你结婚把我儿媳妇带进家门的时候。”
五一后的第一个周末,秦于天的手机收到了安海易的电话。
昨晚和同学在外面玩了个通宵才回来,他正在睡觉,直到手机第三次响起才终于醒过来。他眯着眼,没仔细看来电显示:“谁啊?”
“还在睡觉?”是安海易的声音。
“什么事你说。”
“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了一阵,在秦于天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传来说话声:“喂。”
秦于天逐渐变得不耐烦:“说。”
又是一阵沉默。
秦于天怀疑自己接到了骚扰电话,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安海易,说话,什么事。”
“是我。”顿了顿,电话那头的人才深吸口气报出大名,“方至夏。”
“嗯,嗯?!”秦于天猛地睁开眼睛,睡意顿无,“方至夏?!”
“我用的安海易的手机。”
秦于天努力稳住表情,冰冷地说:“到底什么事?”
“宣传工作和报名工作都已经结束了。”
“哦,挺好的。”
电话那头的方至夏沉默了。
彼此无言的两秒钟,秦于天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心里反复琢磨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差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方至夏通电话,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甩脸子的。
且抛开高中的事不谈,单论上次见面,其实方至夏也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甚至牺牲自己满足了他吵着要文化衫的无理取闹,即使踢了他一脚,但也没用太大的力不是。还有最后那一拳,那一拳其实是他自己讨的,方至夏甚至顾及到他的面子,把他带去树林里才动手。
这么一想,其实他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
“方——”
“今天——”
秦于天和方至夏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秦于天紧张到拍胸脯。
“今天晚上学生会有聚餐,算是犒劳大家。你……”方至夏停顿了一下,“他们说你也出了力,问你来不来。”
“来!”秦于天翻身跳下床,因为冲太快而撞上对面的梯子,“嗷……嘶……”
“你没事吧?”
“没事,撞了一下。”秦于天甩甩被撞红的手,“聚会是什么时候?”
“五点半开始。”
“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秦于天抢先一步挂断电话,激动地原地起跳,接着皱起眉揉自己受伤的手。
高兴?当然了!方至夏这狗东西终于服软了!什么“他们说你也出了力问你来不来”,都是借口!按方至夏的脾气,他不愿意的事别人还能强迫他?骗鬼去吧。
“竟然拿其他人当借口。”秦于天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可得意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不知道要原谅什么,反正先原谅就对了。
特意把自己收拾一番的秦于天午饭都没吃,迫不及待赶去了方至夏那里,压住嘴角一本正经地敲响了寝室的门。
来开门的是安海易,带着满脸的春风十分欢迎他:“快进来。”
秦于天觉得他不正常,警惕起来:“你看见我有这么高兴?”
“财神爷来了谁不高兴。”安海易领着秦于天进门,对另外两名室友伸出手,“愿赌服输。”
罗文南掏出五十块拍在安海易手里,对秦于天说:“一叫你你就来,我家的狗都没你听话。”
秦于天不喜欢被人说是狗,立马黑了脸:“你狗叫两声说不定它就听话了。”
“我们在打赌。”朱阳筠也拿出了五十,“赌你什么时候来。结果我们两个都输了。”
难怪安海易看见他笑得这么开心。秦于天转头看向正在收钱的安海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
安海易笑眯了眼:“我怎么会不知道。”
“方至夏呢?”
“订位置去了。”
“所以你们都要去?”
“我们三个都帮了忙。”罗文南说。
秦于天好像没那么高兴了:“这么说,真的是帮了忙的都可以去?”
安海易抿嘴古怪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
他确实没那么高兴了,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菜上了就吃,酒来了就喝,不起哄也不举杯,全程安安静静坐在安海易旁边。
方至夏端着酒杯和安海易换了位置,说:“谢谢你之前来帮忙。”
秦于天抬头看他一眼,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主动碰过去,仰头一口喝光,之后拿起筷子继续夹菜吃,主打一个冷酷到底。
“之前……”方至夏欲言又止了半天,“踢了你一脚,又打了你一拳,算一次。”
秦于天转过头来看他:“所以现在是四次了?”
方至夏笑了,点点头:“记得真清楚。”
“以防你耍赖。”
“别喝太多,一会儿还要去唱K。”方至夏拍拍秦于天的背,起身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秦于天的目光追着他,后背还残留着他手掌拍过的触感,越来越烫。
“别看了。”安海易重新坐到秦于天身边,给他倒酒,“来,再喝几杯。”
秦于天猛地捂住杯口拒绝:“不喝了。”
安海易捂着肚子咯咯笑:“老罗真没说错。”
秦于天没记住老罗是谁:“说什么?”
安海易看了方至夏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说方至夏有只听话的小狗。”
秦于天当然不觉得这是在指自己,以为安海易说的是方至夏老家养了条宠物狗。
他继续吃着几乎已经没人动筷的菜,眼睛始终锁定在方至夏脸上。
身为学生会主席的方至夏不用起来到处去敬酒,而是其他人一轮一轮来敬他。他脸上始终挂着笑,这样的表情秦于天从来没见过。
他见过最多的,是方至夏的眼神杀。
“这不是挺能笑的嘛。”秦于天小声嘀咕,语气还算平和。
近三个小时的闹腾结束后,这群人又换到KTV包间继续闹腾。啤酒一箱一箱搬进来,乱七八糟摆在桌面上。有人碰到了酒瓶,好好的桌子弄湿了一大片。女生在唱歌,男生在划拳,故作矜持的秦于天连输四次后被激发了斗志,外套一脱站起来,喊得最大声。
论划拳,他至今输的次数加起来都没今晚多,这场子势必得找回来。
“来吧,下一个!”他站在位置上睥睨众生,之前安安静静的那个秦于天仿佛是所有人的幻觉,“方至夏,敢不敢和我喝!”
方至夏也有点醉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秦于天举起酒杯大喊:“我姓秦!秦始皇的秦!你们都是我手底下的兵!”说完将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
桌子前一群人起哄,打着拍子怂恿秦于天对瓶吹。方至夏暂停了正在播放的音乐,拿起话筒说:“谁再让秦于天喝酒,今晚谁就负责照顾他。”
“你小器!”秦于天指着方至夏骂,“从小你就小器!我们一群高中生打群架,你找个大人来帮你,还打不赢我。打不赢就算了,竟然还跑了!你跑了!一跑跑了快三年!我找不到你,上哪儿报仇去,你说,我怎么办?”
“别说了。”
“我就说!我偏说!你以后……以后不准再跑!”
方至夏将话筒还给唱歌的人,夺下秦于天手里的酒瓶,锁住他的手臂强行带出了包间。秦于天还在高声大喊,似乎要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委屈才罢休。
“你都不知道那三年我是怎么过的,我……我……”秦于天把自己说哭了,“我每天晚上气得睡不着,不报这个仇,我这辈子都好不起来!想着你的脸……想着你的脸我就恨得牙痒痒!我咬……我咬枕头!”
方至夏带他去了店门口,在茶椅上坐下:“来,坐好。”
秦于天揪住方至夏的衣领不让他走:“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报仇!我要给你打骚扰电话,还要每天发消息骂你!让你心烦又拿我没办法,就像我一样……每天都惦记着我,每天都睡不着觉,每天都想找我报仇但是找不到!”
“你先松开我。”方至夏掰了掰秦于天的手,发现根本掰不动。
“我不松!我一松,你就不见了。我又得找你三年!等我把以前的仇都报完了你才能走!”
“再不松开,我真的要生气了。”
“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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