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在家的地位如此卑微,完全是由于他身世的“复杂”跟“说不清”。
仅从表面上看,他是安父第三任配偶所生的孩子,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应当很受宠爱才对。
但说不清的部分,就是说不清他真正的生父是谁。
从安诺懂事起,身边便充斥着源源不绝的流言蜚语,他似乎是母亲出/轨的产物,更是安父多年来花心的报应。
虽然完美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基因,长得甜美精致,从小就漂亮到令人一眼难忘,可脸上实在难以窥见任何父亲基因的存在。
事实上,安诺也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只是听说,母亲并不喜欢安父,是安父威逼利诱,强行求娶。
于是为了报复安父,母亲才跟别人生下孩子,并在安诺出生后迅速跟情人私奔。
他懵懂无知地出生,如履薄冰地成长,被迫承受命运压下的一切,无力抵抗。
年幼时还会委屈,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长大后才知道,在安父眼里,他仅仅只是存在,就是个巨大错误。
青春期最脆弱却也最要强的年纪里,这件事无数次成为安诺的梦魇。
为了验证真相,他甚至偷偷做过亲子鉴定。
结果显示,他就是安父的亲生小孩。
多不可思议?
多荒诞?
安诺没因为这个结果雀跃半分,反而当场陷入更荒凉的冰冷。
连他都能做到的鉴定,安父又怎么可能没做过呢?
如果他真不是安父的小孩,大概早被赶出家门,安父怎么可能还好心地将他留下?
安诺不得不悲哀承认,原来血缘跟情感无关,安父是发自真心的不能爱他,甚至讨厌他。
即便安父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母亲是否不忠的过往,可总是冰冷的眼神,淡漠的脸色,充满厌恶的言行——安父也实在没给过他多少好脸色。
他将所有对母亲的仇恨跟恶意,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从懵懵懂懂的幼年,到渐渐拨开迷雾的成年,中间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安诺也一直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误。
如果他没有出生。
如果他长得能像安父一些。
也许安父就不用遭受别人的非议嘲笑,或许对他能更和颜悦色些。
压抑度过太多年,以至于如今有了陆昀延作为依靠,也有了足够反击的能力跟理由后,安诺还是会陷入过去的恐惧,难以改变现状,不敢对安父打出回击。
直到发出第一条这样的信息。
往前走出从未敢踏出的一步后,安诺这才惊觉,原来反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其实他也能够做到。
以及这么说出口后,心头泛起一股难言的畅快。
……感觉就是非常爽。
【你这叫什么话?】
【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我是缺你饭吃,还是缺你钱花了?】
【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是一个孩子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看到这些文字,心脏还是紧缩了一下。
安诺一直被安父这么压着教育,敢有一点反抗的苗头,就全部都是没有良心。
其实他早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安父,他也不用天生就承受命运的艰难险阻。
好比有人将他推下水,再伸手将他捞起来,难道他还要感谢对方救了他一命吗?
明明没有对方的话,他从开始就不会掉下水了。
只是他以前不敢说。
而今天终于生出反抗的勇气,昨晚还做了有关过去的噩梦,现在记忆正清楚。
安诺思考片刻,索性借着这回的勇气问清楚。
【我十六岁那年,你让我扶你的生意伙伴去酒店房间,当时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父的回复很快。
【什么时候的事?这都多久之前了,早忘了!】
【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记仇到现在?真是白养你了!】
文字没有声音,只是显示在电子屏幕上的数据,却如尖刃般刺穿安诺的心头。
其实猜到了安父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那晚真发生了什么悲剧,估计事后也会将责任全部推给他。
安诺眼底泛起一片红。
飞快眨动十几下,才能按下回复信息。
【看到你这样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可以更轻松地恨你了】
发完这条消息,安诺直接将安父的所有相关账号都拉黑。
好一会儿,指尖微微发凉,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安诺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等着视线再次慢慢恢复清晰。
手边的千层蛋糕还好好摆着,挤在拿铁上的奶油仍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餐厅很安静,一切很和平。
窗户外的阳光明媚,今天依旧是个太晴天,世界没有爆炸。
拉黑安父不会导致任何危及生命的灾难发生。
只是让他在心里经历了一场轰动的抗争。
挺好的。
原来这么简单。
就是原本只打算吃一块千层蛋糕的,最后安诺却往嘴里猛塞了五六块,直到吃撑才停下来。
只有肚子满了,心好像才没那么难受了。
……
等安诺吃完早餐,回到陆昀延所在的小客厅时,两只小奶猫已经回窝睡觉。
安诺没有搭理陆昀延,直接路过,目标明确地走到小猫窝旁蹲下。
就这么静静地蹲了十来分钟,时不时用手指轻戳小猫一下,丝毫没觉得累。
小奶猫治愈人心。
看着两个奶乎乎的小团子,被安父影响的坏心情这才渐渐得到恢复。
不远处的陆昀延也终于结束工作,合上笔记本,走到安诺身边,陪他一起蹲着看猫。
“真有这么好看?你在这里蹲很久了,不累吗?”
“不累啊。”
安诺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脸,说话都是面对小猫专属的夹子音。
“小猫真可爱,我能这么看一天。”
陆昀延轻笑:“那我怕是要打扰你的雅兴了。”
“……嗯?”
“今天中午得去趟我父母家。”
安诺瞬间瞪大双眼。
也算人生中第一次见公婆了。
可这么重要的事,陆昀延竟然现在才说?
他昨晚就不能提前说一声,至少让自己做个心理准备吗?
虽然回忆起昨晚的情况——安诺勉强承认情有可原,那今天早上呢?
陆昀延把他按在腿上调戏这么久,还是不能提前告诉他一声吗?
安诺猛地站起来,然后就因蹲了太久双腿发麻,身体东倒西歪,还差点摔倒。
陆昀延看着安诺原地变成一只小不倒翁,连忙伸手扶他:“这么激动?”
“……”
谁激动了!
他这是在震惊!在诧异!在不敢置信!
知道这种临时通知对喜欢按照计划进行的内向人格多不友好吗?
安诺扶住陆昀延的手:“……你昨晚怎么没告诉我?”
“忘了。”
“那我起床的时候呢!你怎么没告诉我!”
“还没想起来。”
“……”
陆昀延说:“刚才我爸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我才想起来。”
“……”
“不用紧张,没有别人,只有我父母,而且就只是吃顿饭,放心,他们不会把你当配菜一起吃掉的。”
“……一点不好笑啊!”
要去见陆昀延的父母,安诺怎么可能不紧张。
按照他跟陆昀延的协议要求,除去陆昀延的律师,结婚原因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知晓的秘密。
在别人面前,他们需要时刻演绎一对因为真爱才在一起的恩爱夫夫。
当时安诺也问过:“连你爸妈也不能告诉吗?”
陆昀延很严肃地说:“如果他们知道你能治愈我的病症,跟我还是协议婚姻,估计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挖掉你的腺体。”
安诺立刻就被吓住了,很不理解地问:“……需要这么凶残吗?”
“嗯。”陆昀延应道,“挖掉你的腺体送入实验室,之后就能源源不断提取你的信息素。再让你变成一句无法开口的尸体,对我来说最安全妥当。”
安诺哪见识过这种阵仗。
那时还不知道陆昀延的父母长什么样,但在心里,恐怖冷血的无情形象已经生成。
现在再说不紧张还有什么用?
何况安慰不紧张的人是陆昀延。
亲口描绘恐怖形象的人就是他,这话能信吗?谁敢信?
跟安父的不愉快都全部抛到脑后,安诺火速跑回房间,开始折腾起出门打扮。
希望能给陆昀延父母留个好印象。
这样就算哪天不幸将协议暴露,也能看在这些微弱的好感上,留他一条小命。
……
陆家父母住的地方,是首都星真正的黄金地界。
不少政客名流聚集于此,因此安保系数也是整个星球最高的,里面甚至禁止私家车通行,只允许有联邦正式登记的飞行器降落。
飞行器的速度很快,二十公里两分钟便能到达,反倒是降落登记时更费时间。
安诺自知道要来这边后,状态便陷入紧绷,上飞行器后更是罕见的满脸凝重,眼神严肃,让陆昀延颇为无奈,开始反思自己的玩笑话过火了。
“放心,就算协议的事情暴露,他们也不可能挖掉你的腺体,那些话不过是我夸张的说法。”
“现在是什么时代?谁家还真能做出这种事?”
但陆昀延的解释迟到太久,安诺已经不肯相信。
陆昀延只好说:“何况我还在呢,真发生什么,我也会保护你的。”
安诺终于有了些反应。
不过是给了陆昀延一个非常怀疑的眼神,问道:“是吗……在父母跟我之间,你能选择我?”
本意是对陆昀延这项保证的不信任,到下意识就开口反驳的程度。
结果却又让陆昀延见缝插针:“现在就要开始回答这类送命题了吗?”
“这也太难了,宝宝。”
“……”
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喊受宝宝的机会[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