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崇。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风潜几乎忘了，上层社会里的那群人，还对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霍乱的笑脸，贪婪的眼神，恶心的触感，还有那满屋子的皮鞭、玩具。
笑。
风潜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怎么，你很好奇我和宴崇的床事？”
展厅漆黑，走廊亮着冷光，任何轻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像石子投入湖泊，荡起圈圈涟漪，如同过去的往事，浮上水面。
风潜双手抄兜，背倚冷墙，暗淡的蓝色调冷光打落，从远处看，很难分辨他的神情，是冷漠还是平静，还是两者皆有，同时出现。
他似乎丝毫不介意别人提起他的“秘密”，立在冰冷的走廊，问道：“还是说，你也想。”
不同于被威胁，被惦记的慌张害怕，风潜的坦荡则像藤萝系甲，良禽择木而栖。而眼前的人，连被他择的资格都没有。
意识到风潜眼底装的根本没有齐荀这种人时，齐荀被人看轻的自尊终于摇摇欲坠，开始了疯狂的攻击。
“风潜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靠睡才活到今天的婊-子，没有宴崇你早就被你那爸丢到alpha窝里操-死了，怎么，宴崇刚死，你就迫不及待找下家了？”齐荀放在一侧的手攥紧成拳，声音细听有些疯狂的颤抖，他挑起唇狰狞地笑，“傅说操-的-你爽吗？知道你早就被人操-烂了吗？嗯？”
污言秽语，风潜漫不经心的听。
那声音从齐荀口中发出，在宽敞的走廊不断回响，一声一声，都代表着上层对他最隐秘最肮脏的幻想和评价。
外表一场光鲜，实则早就烂透了。
风潜四平八稳的外壳似乎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他提唇笑了笑。笑得惊艳，笑得让人凌虐感实足。
他放下靠墙的那只腿，往前微微倾身，他的阴影在齐荀身上覆盖，直到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他呼出的空气在冰凉的夜晚幻化白雾，消散于夜空，就如同他的话一样，一散即空，了无踪影。
“所以呢？你不过就是宴崇的一条狗，宴崇死了，谁接手我，也轮不到你。”冰川色的虹膜像是极地最冷的冰，折射一道道融不掉冰雪的光线。
“还有，”风潜贴着齐荀的耳朵，宛如毒蛇吐息，“你以为宴崇为什么会死呢？”
“嗯？”
首都的旧事再度重提，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没想到当年置身事外的人会是局中人。齐荀蓦然怔住，他眯了眯眼，“是你。”
啪。
风潜还未从齐荀身上退开，展厅的灯光赫然亮起。
“风潜？”
顾长翎的声音带着惊讶，音量很小，但还是被展厅的四壁捕捉，放大，进而传到展厅的另一侧。
风潜的头在空中顿了下，接着顺着声音来源，偏头看过去。
一行人马浩浩汤汤站在展厅的另一条通道，乌乌嚷嚷，秃头谢顶，参差不齐，却都围着一个人。
那人相貌非常，鹤立鸡群，着着黑色西服，众人在他身边都会不觉自失，深黑的眼眸和他在展厅中央交汇一瞬又别开，朔风凛凛，肃杀万千。
风潜脸上闪过一抹诧色，转瞬即逝，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置身事外的平静。
傅说周围那群人都是今晚名流显贵的一员，他们恭贺年轻人的前途，敬畏年轻人的手腕，此刻，谁都注意到不远处正在和别人贴近，暧昧的几乎在吻别人耳朵的人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准“未婚妻”，当即打起了哈哈。
“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傅委员是我等的荣幸，傅委员先忙。”有眼色的人都纷纷和傅说道别，傅说一一回应，至于左手边那位身穿白色礼服，五官优雅大气的女人，傅说则和她拥抱，然后由顾长翎送走。
最后展厅只剩下傅说和风潜，还有齐荀。
齐荀完全被风潜说的话惊住了，他深深地望着风潜，完全没有想到风潜会在那件事上扮演某种角色，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展厅只剩下傅说和风潜。
两相对望，风潜没有丝毫被抓“一支红杏出墙来”的紧张羞愧，平静地立在墙边，双手抄兜，只是没人知道他的手有多凉，血液彷佛在身体冻结，心上像是再次被撕开了一道疮疤，此刻正在留着化脓的鲜血。
只可惜他早就感觉不到痛了，他只会在不到数秒的时间整理隐藏起所有情绪，继续扮演他在名利场上，不出其右的风流公子。
此刻展厅安静，唯有气流在空气中流动，风潜和傅说已经一周没见了，这一周发生了太多事，和彼此无关，却又隐隐有那么一点联系，只因一纸婚姻把他们绑在一起，因而这个人，这个人的事，就都和彼此密不可分。
一周前的越界在彼此的舒适社交距离产生隔阂，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本就不是一个地界，但还是任风吹了山林，于是各自退回原点，此刻再相见，是带着冷静和伪装的两个人。
“恭喜，化险为夷。”
风潜说着场面话，却一步都没有往傅说的身旁走。傅说也依旧站在原地，疏离不近，“谢谢。”
两个人时隔一周猝不及防相见，彼此退回原位，保持着最风度，最体面的一面。但这种体面落在风潜眼底，心神不稳，想要同样冷淡的走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只是凝视傅说漆黑的双眼，那目光轻似飞鸿踏雪，却令人移不开视线。
风潜扣了下自己的手指，钝痛传来，风潜离开墙壁，别开身体，下一刻，声音从背后传来——
“见我，躲什么。”
风潜转过身。
傅说迈开腿，穿过陈列的瓷器，走到风潜面前，拉近的距离几乎能让人闻到对方身上最沁人心脾的信息素，风潜不知道为什么，他带着信息素抑制芯片，却还是不能控制自己，一见到傅说，他的信息素就失控一样往外溢。
“没躲，就是怕你问我是不是和外人有染。”风潜双手抄兜坦荡地说。
“那你有吗？”傅说问。
风潜神色看似犹豫，实则试探地望着傅说，问道，“你希望我有吗？”
“你觉得呢？”傅说反问。
风潜唇角提了丝笑意，转身欲走，“无聊。”
“话题是你挑的，现在又说无聊，怎么那么难伺候。”
风潜脚步顿住，风不知道从哪个入口涌入，从两个人中间穿过，风潜就那么往前倾身，傅说比他高点，冰川色的眼睛从下自上，仰着傅说冷峻的脸，用目光抚摸过他深黑的眼睛。
“你伺候过我吗？”风潜问道。
话总是让人想入非非，或者说，说话的人就是那个意思，**的**，下流的念想，三言两语，就用自己的面孔和身姿全部给人勾了出来。
从前只觉眼前人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现在发现，这个人表面皮囊之下，还藏着一副浪荡的灵魂。
傅说本来心如止水了一周，没想到在风潜面前，他的抵抗力几乎没有，还是会因为风潜一句话，一个神色而牵动视线。
察觉到傅说不同于往日的冷淡，风潜的心凉下去一半，但他依旧凝望傅说的眼睛，循循善诱。
“傅说，看看我，你不看我，我好难受。”
如果把人比作植物，风潜像是攀附的藤条，如果把人比作动物，风潜像是一只扇动翅膀，带来蝴蝶效应的蝴蝶，拥有隐藏的强大和外露的脆弱，当他停留在你的肩膀，你感受的首先不是惶恐，而是怕他会飞走。
对待这种美丽脆弱的生物，饲养和呵护都好像显得不那么精致。
傅说欣赏风潜“临危不乱”，他抬手遮住风潜的眼睛，弯腰倾身，简洁利落地结束这场偶遇。
“风潜，不带这样的。”
秀结束，华莎接到风潜的电话，说不一起回去了，华莎尾音一挑，嗯哼了声，抬起眼睛，风潜正和华莎没隔多远，华莎的目光落在风潜站的那台车的车牌。
首A00001
华莎：“……”
整个首都没1了是吧，显着你了。
首都风头正盛，能用这个车牌的华沙甚至不用猜。果然，就看到傅说帮风潜拉开车门。都说红气养人，权力的滋养又何尝不是。
华莎上次见傅说还是在蓝移宫，转眼一周，平步青云的人更有一手遮天的权臣之姿了。
“一会儿不见，就准备跟老公走了？”华莎问。
“有老公哪里舍得麻烦你。”风潜听着电话，眼眸下垂，看着拉开的车门随意道。
“行，注意节制**，婚前体检没做，你别被傅说给骗了。”
华莎向来能用最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最令人警醒的话，女王作风，接地气版交流。
毕竟圈子里那点破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别装什么霁月风清，有点病就别出来乱祸害。
华莎一视同仁的对待诸位男性alpha。
“他能骗我什么，我不骗他就算好的了。”风潜弯腰坐进从车里，华莎依旧透过单面车窗看他，语调悠悠，“行，你看着办，有事随时打电话，忙完傅说，来打麻将，最近总是三缺一。”
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的吞金兽富二代，除了买车包情儿搞银趴，就只剩下赌，可惜首都不允许设赌场，海外又不能随时随地来，只剩下一晚上输个几百万，玩个乐子的麻将。
风潜娘没得早，爹又是个不管的，风潜相当于没爹没娘，夜里寂寞无聊，只剩下钱，而风潜不近色，不投资，不乱搞，他的钱一时半会也败不完，只剩下找个方式流出去，打发时间消磨光阴。
“没问题，忙完傅说就去找你。”说完风潜挂了电话。
刚刚在博物馆偶遇傅说，该说的话没有说完，这会儿风潜只能跟着傅说走。车开出博物馆，风潜问道：“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傅委员长需不需要我去看，婚礼定在什么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
风潜开门见山，非常有乙方之姿。
“领证暂时定在下周六，妈咪那边后天周日有空，至于婚礼，要看你需不需要。”
风潜点头，干净利落，“OK，后天我们去看傅委员长，下周六领证，婚礼我不需要，反正最后也都要离，婚后我直接搬去你那里，免得外面风风雨雨。”
外界的舆论对风潜来说可有可无，因为他一直处在舆论的中心，但对傅说来说，风潜不想影响他的仕途，既然要联姻，风潜就不会让傅说难做。
风潜做事干脆，像是最符合彼此利益的合作方，而正是太符合，才会让人感到不可捉摸。
车厢外光影晃动，城市建筑像是一个巨大的科技巨兽，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泛着金属光泽，在夜晚迎风伫立。
风潜忽然打开了窗户，冷风哗然涌入，路灯晃入瞳孔，风潜忽然想到了从前，无数次这样的夜晚，夜灯如树影斑驳晃动，车厢里弥漫着**的信息素，纠缠冲撞，势如水火。
只不过春花秋月何时了，人事无常为永恒，花前月下，终是一梦。
旧人已死，有些人事，是不是也该释怀了？又或者，正如他所说，宴崇死了，总要有人继承他。
信息素抑制芯片总有一天会彻底失效，所谓山盟海誓也会彻底消逝，遗憾只能是遗憾，锁住的**总有一天会冲出心脏，占领全部，在那之前，他是不是该放下心底那点骄傲，去试着听风指引，接受原本的自己。
傅说是现成的解药，负隅顽抗不是理智的最佳选择。
车在金融大厦楼下停下，夜晚的城市刚刚苏醒，不远出能听到跑车轰鸣，二代即将飙车聚众的声音。
风潜下车，绕到傅说那边，车窗落下，风潜取下刻着「Michael」的胸针，随手别进傅说领口。
“傅说，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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