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各位旅客，这里是女大学生专乘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女王的番犬’，请依次检票下车。”
绿皮火车减速行驶。伴随着强烈的推背感，窗外抹不开的浓厚雾气逐渐散去，露出阴雨连绵的黑色小镇。
“我在马路边，捡到了老婆～”
姜瑜打开化妆镜，视线一顿，里面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蛋，眼珠子黑凌凌的，眼白几近于无。她不满地撅了下嘴，开始补妆。
“马上把她抓到我的家里边～”
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姜瑜拿出补妆用的迷你散粉，像抹大白一样，将沾满白沫的粉糊在脸上，抹得光滑平整。
“吧嗒…吧嗒…”车厢尽头传来皮鞋沉重的敲击声，列车员开始检票。
墙壁上贴着：
【争做文明乘客，方便你我他。对于不礼貌的乘客，我们痛心谴责。
温馨提示：
1：请不要向后扭头，以免影响后排乘客休息。
2：请保持列车安静，建议声音小于60分贝。
3：请配合列车员检票，注意不能使用他人身份购票。
4：列车员经过专业培训，如有不规范举动，请拨打投诉热线。
我们将以规范的专业化服务保证您的乘车体验，祝您旅途愉快。】
化妆镜右下角，穿着黑白西装的列车员推着小车，停在姜瑜身后第三排座位旁。
镜子范围受限，看不到列车员的脖子以上，只能通过微弯的腰推断，它在为那位乘客检票。
一声饱含恐惧的惨叫后，车厢顶部的分贝计转为红色。列车员抽出餐刀，镜子中血肉飞溅。它抽出白手绢擦手，然后优雅地将残缺的乘客塞进餐车内。
姜瑜哼着歌，从包里掏出软趴趴的过期口红，嘴巴抿着，专心致志地涂圈。
车轮声和粘稠的嘀嗒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位乘客，要用餐吗？”
西装的黑色布料占满镜子右下角，面料呈现诡异的光泽，像是鲜牛肉卤制后的切面。
死鱼味扑面而来，浓烈得像是暴晒了整整一百八十天。近在咫尺的声音透着**裸的恶意。
“当天现杀的新鲜食材，推荐女士尝试一下口味鲜甜的内脏或者脑花…”
“不用了，我要保持身材。”姜瑜低声应道，她将镜子凑近，小心翼翼地画眼线。
鱼头列车员蒙了白雾一样的死鱼眼咕叽咕叽地向下瞥，盯着姜瑜忙个不停的后脑勺，视线向下丈量头发下脆弱的脖子。
它的长舌头快速舔了一下厚嘴唇，朝天的鱼嘴里流下两道黏液：
“请出示您的学生证明，证明您是刚上大学的18岁新鲜上等大学生…或者是不到22岁仍旧肉质鲜嫩的下等大学生。”
姜瑜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对，头也不抬地递出去学生证明，然后迅速收回手。
这引起了鱼头列车员的不满，它没有打开那张折叠的纸，鱼头贪婪地凑近姜瑜的脖颈，腥臭的口水止不住滴落下来：
“请抬头直视我，核对人像。”
“好吧。”鲜嫩的女大学生终于收起化妆镜，愿意转过头来。
鱼头列车员眼球颤动，口水成倍地溢出，随着姜瑜转头的动作，它的嘴唇弯成了U型：“是的…请抬头看着我……我不可怕……”
颤动的眼珠瞬间静止，灰蒙蒙的眼球诡异地恢复一丝神采。
“怪物啊！！”
爆发出一声尖叫，鱼头列车员鱼嘴瞬间张大，嘴角几乎撕裂，惨烈的尖叫声争先恐后涌出。
好吵。
姜瑜冷冰冰盯着列车员溢满恐惧的鱼眼。在她们那旮瘩，这种以貌取人的列车员会受到强烈的投诉。
并且她并不觉得自己丑。姜瑜不耐烦地打开化妆镜，打量自己的妆容。
雪白的脸平的就像墙壁，看不见五官。漆黑的两颗眼珠像浮在空中，嘴巴的位置涂满猩红色线条，嘴角拉到耳后，如同被撕裂一般。
姜瑜欣赏着自己的美貌，非常满意。
相亲的第一印象及其重要。姜瑜做足了功课，特意画了个美美的“斩新娘装”。
这么会功夫，鱼头列车员已经被处理掉，头是头，身是身，放进餐车里码得整齐。
列车长为职员的不专业诚恳地道歉之后，派来新的列车员检票。
新列车员态度专业多了，就是邋里邋遢。
长满尖牙的大嘴一口能咬掉乘客半个身子，牙缝里挂着布料和肉渣，绿豆似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热情地招呼道：
“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如果没有…我们开始检票。”
“请问什么时候发老婆呢？”
姜瑜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伸出两只惨白的手，手掌向上摊开。
灯笼鱼列车员头顶小灯忽闪，沉默两秒，微笑着说：
“我们没有这种服务。请不要妨碍列车员工作，接下来开始检票。”
“有的有的……”姜瑜仿佛没看到列车员凶光毕露的绿眼睛，从包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团。神秘兮兮地交给列车员，并小声讨要老婆，生怕别人听到了和她抢。
灯笼鱼列车员嘴角抽动了下，展开那张五彩斑斓的广告纸，那是秦始皇的拉票讲座宣传:我是秦始皇，V我50，助我重建帝国辉煌！
上面醒目的大字是：凭学生证老人证教师证，可领香香软软老婆饼！
大写的饼！
列车员的目光刚从诈骗广告上挪开，就见姜瑜立马递上学生证明，手速快得留下一道残影。
姜瑜一脸警觉，犀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剑：“你不要骗我没有哦，我很懂你们的套路。”
她愤愤不平地开始说超市大减价结果减价商品被店员藏起来的事。
列车员头灯忽明忽暗，努力按耐住嗜人的**，低头看姜瑜的学生证明，忽闪的头灯一滞。
那是一张精神鉴定证明，出自下山市精神卫生中心。
略过平平无奇的诊断内容，列车员视线迅速下滑，不无失望地找到一行墨黑字迹：丧病大学校医院转出。
非常遗憾，眼前这个神经病的确是一位符合乘车条件的大学生，来自丧病大学。
列车员不抱希望地走最后一道流程，确认身份。没有人会蠢到用别人的身份证明，列车员面无表情地回想，从来没有过。
但当它看到那行名字时，它忽然无比庆幸，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神经病。
灯笼鱼无神的双眼一亮，粗糙的嘴角越勾越大。
它饥渴地一遍遍确认那个名字，看向姜瑜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块喋喋不休的生肉。
而姜瑜已经讲完超市大减价的事，并从她妈小时候摔了个屁股蹲开始介绍自己，已经讲到上火车之前发生的事：
丧病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到病区实习的路上捡到宣传广告，之后就提着行李去听讲座，讲座上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出现在火车上。
并且开始许愿：
“希望我的老婆，是女。是人，不是也可以。但必须是女，”她有点害羞地补充道，“我喜欢可爱的。”
灯笼鱼列车员打断她说个不停的嘴，露出嗜血的微笑：
“黎吧啦小魔仙*不拿拿黑暗之神小姐，这个名字…您是英国人？看起来不大像呢。”
姜瑜的声音忽然停住，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她的声音艰涩，仿佛在咬着嘴唇说话：“我…我的确不是英国人。”
“……”
“……”
“不，我是说您的名字，”列车员的恶意几乎没有隐藏，那张狰狞的鱼脸逐渐扭曲，庞大地堵住整个车厢，绿眼睛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她：
“黎吧啦小魔仙*不拿拿黑暗之神，这是您的身份吗？”
“如果您偷了别人的身份，我们不得不按照规则将您痛心谴责。”
列车员的嘴巴不小心漏出一泡绿色的腐蚀性口水，将地毯烫出一个大洞。
猩红色洞口下，是排列整齐的森森白骨。
“我没有用别人的身份，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我明白了，你们就是不想给我发老婆。
你想藏起来让我单身一辈子对不对！”
姜瑜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她肌肉紧绷着，冷冷地盯视着面前丑陋的鱼脸。
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别看她年纪小，可她长得嫩。
并且心眼多，经验丰富。
果然老婆都是靠抢的，姜瑜心里盘算着。脑子里开始谋划怎么干掉面前的竞争对手，她出门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可爱老婆，她要定了！
灯笼鱼陶醉地煽动鼻翼：它闻到了谎言的味道。
辛辣的，恶臭的，充斥在空气中浓郁的谎言味道，让它馋得一刻也等不下去。
丑陋的鱼头猛地靠近，近得几乎贴在姜瑜脸上。它期待又努力地欣赏姜瑜脸上的恐惧，硕大的头灯嗡一声照亮。
“那……这是什么。”
带着弯钩的指甲末端泛着不详的紫色，指着精神鉴定书上的手写签名:
黎吧啦小魔仙*不拿拿黑暗之神
“天哪，你神经病吧，谁会叫这么中二的名字。”
姜瑜的目光被刺到似的，迅速从纸上挪开。
她的眼神充满鄙夷，指着纸上真正的签名：“这才是我的名字，姜瑜！”
列车员得意的嘴脸一变，瞬间惊恐起来。它努力辨认出那行狗爬似的歪曲字迹。
那两个字扭曲成一团，夸张地占满整个纸张，由于字迹过浅，很容易被误认为背景印花之类的东西。
再看得仔细点，那行酷似英国人名的长字，竟然早就用笔浅淡地划掉。
嘴里喊着不可能……这是谋杀什么的，灯笼鱼头下一秒原地爆炸。
姜瑜面前被一把单调的黑伞及时遮住，将污物挡得一丝不漏。
高雅的三文鱼列车长收起伞，说了抱歉影响姜瑜的乘车体验，并许诺补偿她可以带一件危险物品进入小镇。
列车口安检机看上去像铡头刀和碎肉机的结合，左侧走人，右侧当场粉碎危险物品。
当左边也出现违规物品时，左边的闸刀就会瞬间落下，将乘客也当场粉碎。
每位乘客有三次通过机会，非常人性化。
姜瑜艰难地抉择后，把化妆品放进贴着【危险物品/破例带入】的框子里，然后松了口气。
列车长看着姜瑜浪费机会，眼尾的鱼肉纹路变深了些。
然后姜瑜从包包里掏出来手铐和锤子放入粉碎机，进入闸机。
“滴……一次警告。”闸机上的警示灯骤然闪烁起来。
姜瑜犹豫了下，从身上摸出一把手锯，不好意思地道：“忘记了。”
列车长只是掏出帕子擦汗，没有说话。
“滴……二次警告。注意，三次不过的视为故意扰乱乘车秩序。”
闸机上方悬挂的砍刀激烈抖动着，直到红灯灭掉。
姜瑜勤勤恳恳地翻找，最后从编织包包最底下掏出一把砍刀，足有一米多长。掏出来之后，包包都缩小了，拖在身后的行李箱一下变成扁扁的手提袋。
列车长忽然微笑道：“您的爱好真是特殊。请问这些凶器平常都是做什么用呢。”
姜瑜害羞地摆摆手：“什么凶器，您太夸张了。只是用来拆快递的小工具啦，每个精致的小女生都会有的。”
这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怎么都是一副大惊小怪神经兮兮的样子。
一定是工作太辛苦，连出去玩的时间都没有。
真是太可怜了。
姜瑜忧心忡忡地想道，这可是违背劳动法的，他们都没有想过要去投诉吗？
投诉热线是什么来着……
列车长眼神忽闪，脑门上瞬间冒出冷汗，语速飞快地催促道：“停车时间有限，您应该也还有急事处理，还是尽快下车吧。”
列车汽笛造成的短暂白雾里闪过很多人影，乘客好像陆陆续续地下车了。
姜瑜一经提醒，也顾不上什么列车长列车员，着急忙慌地拿着化妆品框子，进入了闸机，终于滴的一声亮起绿灯。
列车长视线幽幽地注视着姜瑜安然下车，嘴里还念叨着老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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