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日下午，虞槐五点下班回来快速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那条绣着纯白柳絮暗纹的米白旗袍，简单盘起长发，别了支白色羽毛发卡，拿起手包走到门边。
临出门前，虞槐拿起手机再次看了一眼，确认没收到任何短信和电话，踌躇着出了门。
昨天阮文清和她约好，今天下午六点在市中心的电影院看电影，可直到现在连个消息也没收到，虞槐不确定她们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眼看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虞槐犹豫着打车来到电影院门口，忽然听到手机震动一声。她打开手机屏幕，刚收到的短信立刻自动弹出。
【虞小姐，想看哪部电影？这是我的手机号，记得保存：）——陌生号码】
没有自我介绍，但虞槐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立刻将陌生号码添加成新建联系人，看着对方短信后面复古老派的“：）”符号，嘴角微勾。
【新上映的几部电影都不错：）——虞槐】
这边阮文清手执漆黑长鞭甩手锁住半空中想逃的女鬼，周围戏楼墙上的红绸被她鞭子上的戾气冲得漫天翻飞，身披鲜红戏服的厉鬼猛然回头，用被火烧焦至五官都熔成一团的诡异面容，对着她呲了呲血肉粘连的无牙大口。
阮文清权当看不见，手中长鞭一挥，鞭柄这端倏然化作暗黑长剑。她面无表情执起长剑，将女鬼穿胸钉在原地，薄唇翕合，念起超度的梵文。密密麻麻金色符文自阮文清口中飞出，翻飞旋转盘旋在厉鬼四周，符文连接成的金色经咒如软甲附着在女鬼周身，将她整只鬼钳制在墙上。漆黑戏楼登时被照成白昼，乌黑瘴气如倾泻的洪流自女鬼七窍奔涌而出。
戏楼内外静谧无声，系统N89忽然在阮文清脑中问道：“文清文清，你相亲对象说新上映的几部电影都不错，怎么回啊？”
阮文清停顿片刻略一思索：“问她《秘夜将至》想看吗？”她昨天在网上浏览了最近上映的电影，貌似这个评分最高，而且剧情完整，讲得还是爱情，小女生应该喜欢看。
虞槐手机再次震动。
【《秘夜将至》想看吗？——阮文清】
安静站在电影院门口的虞槐，低头看着手机，细白的指尖快速打下一个字。
【想。】
转而想到林苑让她表现得温柔顾家暖贴认真，又赶紧补上一句。
【想看，那我们看这个吧？我现在买票。——虞槐】
这边系统N89立刻道：“文清文清，她说想看，她买票！哇，真是个贴心的对象~”
阮文清面无表情伸手按住女鬼眉心，任务者自身的阳气自女鬼脑门硬生生灌入，激起一片艳红火光：“用我的钱买票，然后把二维码发给她。”
N89赶紧照做。
快穿局的任务者，不同于本土世界的“道士”、“除魔人”，她们的灵力是来自世界本源的清正灵力，并非驱除邪祟那类的“修道正气”，而是一种让本世界生灵回归本我的能力，可以将错乱的生灵变回本真。厉鬼感到剧痛，下意识仰天嘶叫，随着阵阵滋滋拉拉的烧焦声兴起又消散，厉鬼原本皮肉溃烂诡异可怖的红棕面孔逐渐恢复原貌，凌厉鬼气全被剥离，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粉面桃腮的脸，唯独双目黑若焦炭没有眼白。
死亡时间太久，躯体早已化作干尸，生魂丧尽，救无可救了。
阮文清看着已然了无生气的女鬼尸体，轻声叹了口气，抬手帮她阖上双眼。随着她松开手，被固定在墙上的女鬼犹如飞灰，随风消散在空中。
“超度成了！”N89兴奋道，萝莉音清脆可爱：“还得是你啊文清！辛苦啦，我这就回局里领能量去。”
·
虞槐正要买票，就收到了阮文清传来的电影票二维码，她看了眼电影场次的时间，是在十五分钟后，于是安心站在原地开始等待。她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短款旗袍，更衬得肌肤如玉细腻白皙，胸前腰部散落着立体勾勒的白色柳絮暗纹，头戴同色羽毛发卡，站在科技感十足的现代大厦中，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今天天气晴朗无风，电影院正对面就是市中心最大的商场，来来往往不少打扮时尚的年轻人相携谈笑，路过虞槐时，总会侧目打量她两眼。
以往虞槐从不在意路人的目光，但想到等会儿阮文清要来，她拧眉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进了电影院内的卫生间。卫生间干净整洁，点着馨香，虞槐先环视一圈，确定卫生间里无人。才开始对着宽大的落地镜整理衣领，调整下发卡的角度。而后又面对镜子转了一圈，确定自己衣着齐整，头发也不显凌乱，才放下心准备出去。
就在她即将出门的前一刻。
虞槐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像有人轻脚落地。她慢吞吞转回身，看向身后正对着的厕所隔间。
·
“检测到周围无人，可以放心时空穿梭。”N89在阮文清脑中操着一口萝莉电子音朗声道：“我去领取能量奖励咯，文清。”
“嗯，再见。”为节省时间，阮文清直接让N89将时空虫洞开到了电影院的卫生间，等系统确认周围无人，她放心地迈步走出虫洞，单手推开厕所隔间门。
然后——
正对上一双浅咖色瞳眸。
“......”阮文清很快反应过来，挂上招牌微笑，温声道：“好巧。”
虞槐缓缓眨了下眼，看着正对面卫生间隔间里推门而出的女人，缓缓开口：“你好，阮......”虞槐第一次直接称呼阮文清，一时想不起合适的称呼，最后挤出来两个字：“老师。”
阮文清身后的时空虫洞还未完全消散，她能感觉到轻微的空气扭动，只得原地放慢脚步。脸上多个任务世界里训练出的标准笑容真挚而温和，另一只背在身后拿眼镜的手微微一抖，指尖的银色细框眼镜便自被捏住处软了下去，开始融合重组成新的分子结构。
待她将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掌心已经多出一条乳白色的百合花银饰项链。阮文清在其中一个任务世界的身份是珠宝设计师，设计出的项链款式矜贵而富有灵气。这条银链羸弱而纤细，上面镶嵌的百合花像是珍珠材质，盈润精致又高雅贵气。
阮文清上前半步，将项链递给虞槐，不动声色阖上身后的隔间门：“送给虞小姐，跟你今天的裙子很配。”
虞槐直勾勾看着她，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在灯下像是琉璃宝珠，她顺着阮文清的话垂眸看向对方手中项链，银色的饰品在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谢谢。”
虞槐的眼睛比常人颜色浅淡得多，看起来就格外空灵真挚，像是能一眼望到人心底。让阮文清这个灵魂活了上万年的“老油条”莫名有些心虚。她远离身后的隔间门，双手拉起项链两端，靠近虞槐为她戴上项链。二人身高差不多，阮文清这个姿势，像是环住她的肩膀，把人圈在怀里，隐约能闻到虞槐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
香而不浓，像是自肌肤深处透出的体香。
闻起来恰到好处。
虞槐睫毛轻颤，忍不住握紧手机。
上次见面时阮文清穿的是短款风衣和长裤，看起来简洁干练，她还以为对方是位喜好精简职业风打扮的老师。没想到今日盛装出席，穿了条紧身的黑丝绒长裙。一头法式卷发高高盘起，戴了顶黑纱半帽，脸上的妆容精致到眼线，浑身上下都完美得挑不出错。
连她脸上略显客气的微笑都标准的恰到好处，像对着镜子演练了无数次。
人员大数据库推送的《人际关系相处指南》中统计过，太完美的人会让人感到压力。
阮文清靠近的时候，虞槐就明显感到自己有种被黑曼巴蛇圈住的压迫感，对方冷艳姝丽的丝绒长裙配上肩头莹润的珍珠肩链，让她无端联想起玄冥锃亮的蛇鳞。修长指尖捏着银饰项链贴上她颈部时，项链冰凉的冷意交缠着指尖温度沿肌肤丝丝密密传进心底。
虞槐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
还好面上不曾显露。
“好了，”阮文清后退半步，仔细端详道：“果然很适合虞小姐。”
银饰项链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仿若闪烁荧光，虞槐微微低头，抬手抚上颈间项链，轻声开口：“谢谢，阮......老师。”
似乎真没关注到阮文清身后的时空虫洞。
阮文清心中暗松口气，脸上笑容愈发真挚。
“阮老师听起来太客气，叫我文清就好。”阮文清道：“去取票吧。”
“好，”虞槐微微颔首，睁着那双宛若秋水的桃花眼，木着脸回应：“文清。”
真正的美人果然完全不惧顶光，卫生间的白炽灯苍白而耀眼，却依旧不掩虞槐那张瑰丽面庞的娇艳明媚。阮文清伸手浅碰了下对方的后腰，恰到好处而不显唐突地带着人回身往卫生间外走去。
电影已近开场，《秘夜将至》是近期评分最高的电影，而且是合家欢剧情的爱情片，各年龄段观众都有。阮文清带着虞槐从卫生间走出，像是直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安静的空间倏然充斥起人头攒动的喧闹，时不时有几名孩童从二人身前打闹着嬉耍跑过。头顶上各色的霓虹灯闪耀出彩虹色，墙上醒目的思维投影滚动播放着各大院线大片的预告。
比阮文清在恐怖世界见到的电影院热闹许多。
至少很有人气儿。
阮文清迅速观察周围的环境，四周的路人也在偷偷打量二人。一黑一白两名身着修身裙子的女人气质疏离婉约，却又各不相同。黑裙子的女人眉眼挺秀艳丽且凌厉，看起来却知性温柔，身侧一袭白裙的女人，风韵柔美宛如江南春水，面色却冷若冰峰。两人一黑一白一柔一冷，在喧闹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很难让人不注意，不论男女都频频侧目。
但二人显然都不是会在意路人眼光的人。
阮文清的视线快速寻找着取票处。她不是第一回来电影院，但这还是第一次正经看电影。阮文清好奇打量四周，瞧见人群都聚在一处机器前排队，立刻明了那里是取票的地方。
侧目对着虞槐低声道：“稍等，我去取票。”
不过虞槐似乎正在想事情，低头看着地面没有反应。阮文清见她还在思索中，也不好贸然打断，转身先一步去取票，又找电影院前台处的零食机器人前买了两袋零食和饮料。
而另一边的虞槐根本没注意身旁少了个人，她脑中正在高速旋转。
今天是二人初次见面后的第一次约会，阮老师就送她了条项链，她却什么都没带……林苑主任昨天还交代她一定要表现的温柔贴心，她自认为打扮周全，结果居然连这种小事儿都忘记了，她生活上真是很粗心……阮老师会不会已经在心里给她扣分了，她下次要补上什么礼物合适......还有下次约会吗？
虞槐心中思忖，面上难得漫出几分忧虑。
……另外……她记得林苑主任还说，如果相亲刚开始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让她感到不适，就说明对方不尊重她。阮老师刚才碰了她的脖子，还碰了下她后腰，算不算动手动脚？而且她的身体确实有些受到影响，因为脖子和后腰直到现在还酥酥麻麻，心跳还一直在加速......
虞槐从来没谈过恋爱，越想脑子越混乱，哪怕面上不显山露水，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她甚至能听到身体血液流过耳膜的嗡鸣。下一刻忽然感到一双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带到一边，随着“砰”的一声玻璃炸开的声响，虞槐猛地清醒过来，抬头正对上阮文清的视线。
“你没事吧？”阮老师似乎有些着急，纤长的眉头紧皱。
虞槐侧目看向刚才站着的地方，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头顶的玻璃灯居然连根脱落，正砸在她刚才站立之处。满地炸裂的金色碎玻璃，迸溅到二人身前的瓷砖地板上，周围孩童吓得连声哭闹，电影院工作人员白着脸冲过来道歉。
“没事，”一片混乱中，虞槐轻声回应：“是我，没注意。”
刚才是她走神了，换做往常她一定能早早发现。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见到阮文清，她就觉得心里莫名的慌乱，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
“真的没事？”阮文清拧眉低头，仔细观察她小腿和脚踝，确定真的没被玻璃刮伤才作罢。
结果刚直起身，就发现自己的相亲对象脸色有些不对，一贯淡漠的脸上红唇微抿，细眉不蹙而忧。阮文清跟虞槐虽然才见了两次面，但不难发现对方是位神情寡淡、不太善于交际的女人，这还是第一回见到对方如此明显的面部表情。
“怎么了？”阮文清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对方忽然抬手，抓紧她的胳膊，而后深吸口气。眼神充满坚毅和认真，严肃的像是要宣誓：“抱歉，文清。我......我没有带礼物。”虞槐越想越愧疚。
“......”阮文清差点没反应过来。
半晌，心里忽然像是被抛进了一颗石子儿，激起层层轻柔的涟漪。
不知是不是自己看久了虞槐脸上浅淡的神情，居然咂摸出几分呆萌的娇憨可爱来。在上千个恐怖世界里，与各路牛鬼蛇神斗心眼打交道了这么久，面对如此耿直单纯且不善言谈的虞槐，阮文清突然有股难得的轻松。她脸上的挂牌假笑险些维持不住，干脆放下唇角真诚温言：“那就在以后的约会里补给我吧，不用着急下次就给我，这样可以当成惊喜。”
感谢“一生所爱是炒团”的营养液～
感谢“仲夏苦短.”的营养液～
感谢“零度可乐”的地雷～
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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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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