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的小插曲,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当时只觉尴尬的褚锦从厕所回来便直接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至于顾铎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的,他也不知道。
草草收拾了一番,两人戴着出站口买的文创帽子,拦了辆出租车。
坐在后座的顾铎拿着自己算了好几个小时纸对着司机报地址:“从这里直走七个路口,然后右拐再走三个路口。”
从未听到这种报地名方式的司机嘶了一声,顿感压力倍增,将那几个路口换算一番后才拉着一张脸开口。
“下次就直接说去派出所,弄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够麻烦的。”
司机的当地口音很重,没怎么接触过的两人完全没听懂那句嘀咕。没人搭茬的司机也就歇了开口的想法,默默开车。
一路上,顾铎就没停下来过,不断的用语言暗示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一些大家族会有藏金的习惯,他们怕子孙后代没有本事,就会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一部分资产埋在地下,等到……”
听到这里,司机师傅实在是忍不住了。
“年轻人还是要相信银行,钱都是棉花做的,埋在地里容易烂掉。”
想起自家老人埋在菜地里的钱,司机重重叹了一口气,反复提醒两人把钱存进银行。
唯一听懂两人对话的褚锦没办法,只能在那里和稀泥,对着两边点头。
在车里还好,视线受阻,看不完全。
可一旦下车,褚锦就明白了自己之前对安阳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站在派出所门前的两人,一个愁眉不展,另一个满面愕然。
后者对着自己算出来的那张纸看了又看,前者则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出关键字:派出所地下挖出金子。
成片的新闻跃出屏幕,褚锦看向顾铎的眼神带上了同情。
看着那进进出出的人群,顾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真相,他转过头想要寻求认证,恰好看到那标题花哨,加大加粗的新闻。
他指着派出所的大门,又指向褚锦手中的新闻,最后指着自己,颤抖地吐出两个字:“我的?”
挖出来的金子是……
原本志得意满的神情被擦除的一干二净,如今顾铎脸上只剩下被现实击碎后破碎的自我。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褚锦一把抱住顾铎,轻轻拍他的肩膀,希望能给人带来一点慰藉。
聘礼没了,家里留的钱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想到自己醒来后所经历的一切,顾铎鼻头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一旁来接孩子的阿姨见两人在门口形迹可疑,保不齐是来投案自首的,直接大手一伸,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往外走得飞快。
在路过两人时还不忘专门对着自己孩子说一句:“你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咱们要做个好人,长大了可别在公安局门前掉眼泪。”
那几滴眼泪刚要落下来,就被阿姨这句话硬塞了回去。顾铎红着眼眶欲言又止:“我……”
“我明白,我明白的。”怕出什么意外的褚锦连忙攥住顾铎的双手,带着人先行离开。
两人出门时,恰好撞上一队来这附近参观的旅游团。
自从派出所挖出金子,这里就成了人们旅游必来的打卡点。
由于这个地点的特殊性,导游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两句就催着游客赶紧走:“那边两位,赶紧跟上啊,接下来还有项目的。”
听到导游这样说,原本就没看够这个传奇地点的游客纷纷回头,顺着导游的目光锁定了目标。
见众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褚锦恍然大悟,连忙摘下和旅游团同款的帽子,还没来得及解释,导游便继续说道:“出发之前我是怎么说的,我不一定能记得你们所有人的脸,一定一定要戴着帽子,方便辨认。”
“快戴上!”
在导游的催促声以及其他游客的目光下,褚锦认命地戴上了帽子,和顾铎一起,莫名其妙地成为其中一员,跟着导游往下一个地点走。
猛然来了这么一遭,顾铎的愁绪被撞得七零八落,仅留一丝失落藏在心间。
原来就算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死物也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原本所在的位置,即使他们未曾想过离开。
或许这就是代价。
还未等顾铎再想些什么,一旁的褚锦瞅准时机,一个跨步站在顾铎身边,对着身旁人挤眉弄眼。
领会到其中意图的顾铎动作默契地躲在导游身后,一点点地放慢步速,从队伍中间往后退。
待两人身后空无一人时,导游口中的下一个项目也到了。
手里举着导游旗的青年人从包里拿出来个小型喇叭,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大家自由活动,两个小时之后在这里集合,千万不要跑的太远。”
“出发前看看自己的手机还有没有电,有问题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不要忘记,两个小时后,就在这家店铺门前集合!”
喇叭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的热情,待导游说完这些话,三三两两的拉着自己相熟的人在这条特色街上闲逛。
漫无目的的褚锦抬头看了一眼店铺招牌——有间,一旁立在地面的小黑板不知被谁弯腰抹了一把,只留下字体歪斜的'琢磨'二字。
想起先前自己做的蠢事,褚锦心下一动。
“顾铎,我们进去逛逛吧。”
“好啊,”左右无事,顾铎索性跟了上去。
在门外看,褚锦还以为这是一间小铺子,进门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老板一连租了三间铺子,中间打通,门侧的橱窗正在换新,贴上了定制画,这才让人误以为里面的空间很小。
店内商品大多是安阳本地特色,按照大小进行分区,为了吸引游客,大门附近放着一大堆色彩艳丽的伴手礼。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褚锦硬着头皮编造理由:“为了纪念第一次外出,我们在这家店里为对方挑一份礼物怎么样。”
互送礼物,听起来还不错。
见顾铎面露思索,褚锦趁热打铁地说:“限时一个小时,门口集合。”
“可……”以字还未说出口,褚锦便先行离开,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看上了什么东西。
顾铎站在原地环视一周,眼中全是那些引人注意的色彩。沉思片刻,抬脚往比较偏僻的角落走去。
这几日同住一室,他也渐渐摸索出几分褚锦偏爱的风格。
比起那些夺目的物件,他更喜欢不那么热闹的颜色。
而此刻的褚锦正做贼一般压低嗓音同店员交谈。
“咱们这做东西的地方在哪?”
“先生……”店员刚开口,对面的褚锦就伸出手往下压,示意店员小点声。
本着顾客至上的服务原则,店员同样压低了声音,指着不远处的楼梯。
“这边上二楼,有专业的老师进行一对一指导。”
找到地方的褚锦合上双手,作拜谢状:“多谢。”
言罢,褚锦蹑手蹑脚地看了一圈,确定顾铎没注意到自己,这才往二楼走去。
到了地方,人还没坐下,就被指导老师拉起来介绍了一番历史传承和文化底蕴,期间还不忘掺杂对各类工具的使用说明,听得褚锦一个头两个大。
距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确定讲透了的指导老师这才露出收款码,让褚锦过去挑选玉料。
店内给出的料子大多是滑石,这种石头严格意义上并不是玉,但硬度十分低,用玛瑙刀也能刻出痕迹,故而店家会鼓励人们选择这种好操作的料子。
褚锦小时候经常从自家老爸的公文包里掏一根去院子里画着玩,每次都少不了被老妈一顿训。
这时,财产被盗的苦主往往会在卫生间拎出一大一小两桶水,拿起家里的拖布,甩给褚锦一块抹布,十分潇洒地出门。
这种潇洒往往只能维持一瞬,在抵达院子的那一刹那碎得干净。
面对那堆乱糟糟的线条,大的弯腰用拖布擦,小的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拿抹布擦。
暂且将自己的童年放置身后,褚锦的视线略过那堆滑石,盯上了边角处的一块碧色岫岩玉。
大小和形状都十分合适。
在指导老师不赞同的目光中,褚锦拿起那块长方扁平的玉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刻画形状。
滑石用指甲轻掐也能压出痕迹,但岫岩玉不同,它的硬度要高很多,店内提供的铅笔上裹着一层滑石粉,只能画出断断续续的痕迹。
好在褚锦的草稿也不完善,粗略一看,倒是和自己想要的效果差不多。
切割出想要的形状,在电动打磨工具的嗡鸣声中,白色的飞沫沾满双手,时间倏然而逝,踩着一个小时的尾巴,褚锦学了一次陆子冈,在上面留下一个'锦'字。
原本他是想留'铎'的,可铎字里的撇捺实在是难搞,只得把偏旁一侧的字换成了帛,刻了自己的名。
看着那花了四十分钟雕出的东西被指导老师一层层包好,放入印有店铺名称的漆盒内,褚锦的心脏忽然颤了一瞬。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否符合顾铎的心意。
或许是挑选者的通病,在自己选择的礼物被接受之前,内心总是忐忑不安,直到听到答复,鼓动的心脏才会略微平稳一些。
褚锦心不在焉的接过漆盒,踩着自己的来时路往回走。
在约定地点看到顾铎的身影后,褚锦深吸一口气,把东西递到顾铎身前。
对方同样给出一个盒子。
换完礼物后,褚锦攥着礼盒的边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铎,看着他打开盒子,解开锦袋,露出里面的玉簪。
这是他根据顾铎那根未完成的云纹玉簪设计的,颜色和造型都很像,就连那因时间紧迫未完成的纹路都很像。
拿到这份礼物的顾铎愣了很久,久到褚锦愈发不自信起来。他连忙伸手,准备拿回那根玉簪:“做的比较粗糙,你要是不喜欢,我在给你挑一个。”
自己之前胡言乱语,贬低了顾铎的心意。本来是打算借着这根玉簪道歉,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没等褚锦的手碰到那根玉簪,听到这话的顾铎下意识的把手往后撤,牢牢握住那根玉簪。
待看到褚锦脸上错愕的神情,这才回道:“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很喜欢。”
怕褚锦不相信,顾铎又说了一遍,只不过语调很轻,像是自语。
谁说失物不能复得,千年时光流转,有些东西兜兜转转还是在他的手中。
自己要对褚锦有信心才是。
随着年龄的增长,比起幼时的坦率,现在的褚锦多了几分顾虑。
就连道歉也是一点点的去试探。仔细看了几遍,认为顾铎的欣喜不似作伪,褚锦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起顾铎为他选的礼物。
拆开同样层层包装的礼盒,掀开覆于上层的素纱,摆在底层的是一柄镂空雕刻的折扇,色泽莹润,雕工上乘。
看着那熟悉的颜色,褚锦脱口而出:“象牙?”
不对,象牙制品禁止买卖,店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抬手触碰到扇叶,褚锦心中了然,这是牛角。
缓缓展开扇叶,上面雕着一幅梅间鸟,取的是喜上眉梢之意。
这柄折扇无论是寓意还是做工都十分契合褚锦的心意,
他又一层层包好,看着顾铎说道:“回到家我找人摆个景,就摆在电视旁边的柜子上,再定个展柜……”
无论褚锦说了些什么,顾铎一律点头应好。
喜欢就好,不枉他同老板争论多时。
褚锦向来言出必随,从安阳回来的当天,连家门口都没进,急冲冲地带着东西往林女士的工作室赶。
没成想,林女士有客人,正在给顾客介绍自己早些年的作品,褚锦这个没有预约,不请自来的且不会购买的'顾客',只能待在助理的办公室里。
“邹阿姨,您替我把这柄扇子转交给我妈,顺带让她给我摆个景,装裱一下邮到我家……”
“行了行了。”
邹阿姨连忙打断褚锦的长篇大论。
也就是亲儿子,要是别的顾客提这么多要求,林蕴能气的三天不开门。
“先说好,我只负责传达,能不能办成就看你们母子情分了。”
“就等您这句话呢。”褚锦把盒子一推,脸上带笑,说起话来一套接一套,“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您说话,这事一定能成!”
20**.06.03 上
经过证实,褚锦发现自己隔壁病床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实际上年龄有四位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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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知金子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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