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刚才又跺了楼下几脚！“小女孩下巴抬得高高的。
老四头这时手里正提着为住院准备的行李，刚从房间里走到客厅，看上去行色焦急。
乍一听到孙女儿的话，他稀松浅淡的眉毛下意识扬起，浑浊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只是下一刻，似乎想起了眼前这件可怕的事，那另一半的笑脸怎么也没能接下去。
”啊啊，行，好，做得好。”
老四头强打精神夸赞孙女儿做得棒，脸上仍然是往常那样赞许的笑，只是今天这笑沾满了恐惧勉强，仿佛他是被后脑勺抵着的一把枪硬逼出来的一样。
见爷爷这一次没有作出让她满意的热情，小女儿又迅速嘟起了嘴。
但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生气跑走。
她没动，就这样站在原地，嘟嘴矜着鼻子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她察觉到了今天奶奶家里的不同寻常。
客厅靠南的边缘，老四头的老伴儿和儿媳妇正面对面站着。
那里，灯不太能照不过去，光线有些暗。
在两人身体中间，儿媳的手被老四头的老伴儿紧紧捏着。
那些露出来的指尖因为严重充血而变得通红，是被画家着重涂抹的部位；其他没有血通过的地方，则发黄得像是已经死去的，没有生命的皮肤。
她们都低垂着头，身体下意识倾向的位置，是与老四头相反的方向，好像在故意躲着他一样。
老四头的儿媳在老四头出现时，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一眼，但手上的疼痛让她又立即为难地收回视线。
老四头压根没发现两人的状态，他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隔绝开，又或者说他太心烦意乱，已经分不出精力关注外面了。
”老伴儿，我耳朵出大事儿了，搞不好是幻听，赶紧陪我去趟医院。”
老四头提着行李走到玄关，换鞋时见到他老伴儿竟然根本没有跟上来，他狠狠将行李甩下，压低声音嘶吼：“我说话你听没听见！赶紧过来！”
他的面目狰狞，是小女孩儿从没见过的爷爷，吓得她瞪大眼睛，转身跑回了之前的房间。
老四头的儿媳妇和老伴儿被老四头突如其来的发脾气怔在原地。
这太反常了。
老四头从来都是一副半死不活，蔫蔫的状态，吃个饭都要打好几个懒嗝儿。
虽然他确实是个极度小心眼儿的人，但他更擅长阴险地，偷偷地，不声不响地做些让对方恶心的事情。
在外人面前他不怎么会挑起事端，很少敢这样直接发脾气表达愤怒。
老四头的老伴儿犹犹豫豫地松开儿媳妇的手，那些鲜艳的血红色部位在几秒钟之后和那些”死去的皮肤“很快重新融合到一起。
她右腿像是有往前迈动的趋势，又迟疑地停了下来。
她眼神飘忽，突然不会呼吸的样子：“我，我还做着饭呢，要不你自己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你这死老太太！都这时候还做什么饭啊，赶紧过来！“
老四头无法理解地瞪大眼睛，他的眼睛自出生起就没这么大过！
老四头说完就重新捡起行李挂回肩膀上，没再回头去管老伴儿，似乎知道她必然会过来，便继续穿鞋。
他的腿最近也疼得不舒服，他干脆坐在地上穿。
老四头的老伴儿闻言，脚步极慢地走过去，从鞋柜上拿出鞋子，弯腰要穿。
“快点穿！”老四头一边费劲地穿着鞋一边催促她。
老四头的老伴儿回头看了一眼大儿媳，再回头时动作变得迅速了起来，两只鞋很快穿好。
门关上。
401安静下来，只剩下呆滞的儿媳妇和弹玻璃珠的小孙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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