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到院落，穿过顾清设下的阵法，苏辰见到侧房紧闭的房门，提起声音：
“师父，我回来了。”
房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师父，吃饭吗？”
苏辰换了一种问法。
房门依旧紧闭。
见此，苏辰走上前，敲了敲房门，侧身贴近门边，故作惊疑道：“师父，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话落，屋中之人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苏辰的聒噪，房间里响起细碎脚步声，下一刻，咯吱一声，房门开了。
顾清站在大开的房门中央，低头看向胸前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苏辰。
眼前之人的衣着纹路在这暖黄日光下清晰可见，苏辰抬头，视线朝上，就算是这从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看去，他仍旧那样漂亮。
漂亮得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她只要稍稍向前倾身，就能轻易靠上身前顾清。
两人距离极近，有那么一瞬间，呼吸似在隐约交缠。
谁都没有动。
院中枯黄的枝丫发出沙沙响声，微风带来专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但这只是一瞬。
微不可察的一瞬。
率先离开的是苏辰。
她后退一步，果断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师父，你真的生气啦？”
似乎的没有注意到刚才那瞬间的微妙异常，苏辰整理好神情，仍旧故作惊疑道。
闻言，顾清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是懒散地依靠在门框上，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的。”苏辰道，“不然师父你为什么不开门。”
“为师在修炼功法。”
“如此，看来是我打扰到师父了，真是抱歉。”
闻言，顾清挑眉：“你何时变得如此客气。”
苏辰：“我一直都这样有礼貌。”
才不是。
在顾清面前，她才不是一直这样地懂事有礼貌。
若在这里的是三百年前的苏辰，她才不会这样果断地朝着顾清道歉。
当年，把无所不能的顾清当成重要依靠的她，只会不懂事地在顾清这里使出她那些不对外示人的别扭小性子。
就例如，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知道自己是真的打扰到了顾清，她也只会趁机朝着顾清撒娇，在黏黏糊糊的话语中，别别扭扭地道一声歉。
怎么都不可能似如今这样，通过礼貌地道歉来划开距离。
不过，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
苏辰虽然不是好汉，还在整个修真界臭名昭著，但她好歹是一宗之主。
所以，当年的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在苏辰不主动提起的情况下，想来，只是把她当做普通徒弟的顾清，对于她的改变，以及引起她改变的这些年经历，应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吧。
果不其然，顾清没有特意点破苏辰话中的误区，只是捡着他认为的重点随意问道：“晚膳吃什么？”
苏辰：“师父想吃什么？”
“山药。”
回答不出苏辰所料。
她的师父，除了睡觉，最喜欢的就是山药了。
但，她还是笑着说：“差点忘了，师父最喜欢的就是山药了。”
仿佛如今才回忆起来一样。
闻言，顾清盯着苏辰看了一片刻，他的眼神沉沉，令人看不清眼底情绪。
苏辰顶着顾清的眼神，笑容不变。
半响，还是苏辰先开口：“师父还有事吗？”
顾清仍旧盯着苏辰，只是那眼神，明明白白表示着：是你来找我的。
或许是为了让气氛不是太尴尬，没盯多久，他还是大发慈悲地开口了：
“无事。”
“既是无事，师父接着修炼，我先退下了。”
苏辰口中说着告退的话语，人却是站在原地，连个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她一向是这样。
除了最初拜师的时候，苏辰朝顾清行过弟子礼，之后，虽一口一个师父地唤着，她却从未朝顾清行过哪怕一个晚辈礼。
可能是因为固执地，不想承认自己是他的晚辈吧。
好像行了礼，平白无故，她的喜欢就会矮了一头一样。
苏辰不喜欢那种低姿态的感觉。
因此，之后，每次他们分开，苏辰都会改为笑着挥手作别。
她望向顾清的眼睛亮晶晶，笑容也很甜，仿若能治愈世间一切阴霾，令人见之欢喜。
包括顾清躺回棺椁中那日。
她也是这样，虽然不舍，虽然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哭出声来，她依旧艰难保持着微笑，朝他笑着挥手做别。
她当年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喜欢到，人都要离开了，她还强忍着泪水，克制着扑到他怀中的冲动，不想让场面变得悲伤。
但如今，面对她当年朝思暮想的人，在道别时，苏辰只是敷衍地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甚至没再多看顾清一眼。
仿若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师父。
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那些欢乐的，悲伤的，深刻的，磨灭不掉的，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的回忆。
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师徒。
只是一对，熟悉的，保持着分寸与距离感的，正常师徒。
虽然，苏辰作为一个“普通”的徒弟，这样的态度也不是很称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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