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在发什么愣？”
清朗的嗓音唤回苏辰飘散的思绪。
她收敛心神，浅笑着答：“没什么。”
“只是觉得很巧，大晚上都睡不着。”
很巧吗？
这该用巧来形容吗？
顾清是本来就睡不着，而大半夜不知道为什么在回廊上吹冷风的苏辰，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顾清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苏辰，他半靠在苏辰旁的柱子上，视线落至苏辰手中的玉石，问道：“有什么用？”
“温养神魂。”
“你神魂受伤了？”
“…没有。”
“那你收集这些做什么。”
收集玉石这件事，苏辰没有告诉过顾清，那便只可能是——
“师父听到了？”苏辰问。
族地虽大，但以顾清的修为，能听到她的那些谈话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看来，下次自己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得记得施下隔音罩了。
“嗯。”
顾清随意应了一声，一副等着苏辰解释的摸样。
见此，苏辰望着手中剔透玉石，酝酿好感情，轻声道：“总得拿回来吧……当年的那些宝物。”
她的声音低低，似悲伤，又似叹息。
但显然，作为和苏辰一起生活过几年的人，苏辰这种浅层的装模作样，蒙骗不了顾清。
“三百年。”顾清嗤笑一声，“你三百年前就有能力拿回来，不至于如今才开始收集。”
他直接点破了苏辰的糊弄。
闻言，苏辰没有任何心虚的意思，她收拾好表情，笑着道：“我这不是打算给师父一个惊喜嘛。”
顾清挑眉，示意苏辰接着往下说。
“因为我最近发现这些玉石有个很有用的功效。”苏辰在顾清面前举起手中玉石，神神秘秘道，“师父你猜是什么？”
顾清不是很感兴趣。
没办法，苏辰只能接着自说自话。
她仰起头，看向顾清，补上后半句：“……能让人睡个好觉。”
睡个好觉。
除了在棺椁中陷入沉睡，顾清已经很久没有在清醒的日常时能够睡着了。
面对着苏辰手中他找寻了几千年的东西，顾清不是很相信。
而他的不信也没有掩饰，直接就在面上表现了出来。
“真的！”见顾清不信，苏辰接着解释，“现在拆分开的确实不行，但当它们合成五色石的时候，就能有安神睡眠的功效了。”
“所以我现在收集玉石，都是为了您老人家啊。”
“老人家？”顾清反问。
……被柳空落一口一个的老人家洗脑，苏辰顺嘴就说出来了。
但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快速道歉，只是带着劝服的口吻说：“师父，几千岁了，不服老不行啊。”
“我很老？”
“不老，师父如此英俊美丽，怎么会老呢？只是，师父，你的辈分确实很大。”
似是根本不在乎两人之间横隔着的辈分问题了。
当年总是刻意忽略这种事情的苏辰，如今坦然地把两人之间的差距说了出来。
甚至还心情甚好地悄悄恶心了顾清一把。
她一本正经总结道：“所以，这个老人家，其实，也没说错吧？”
“……”顾清闭了闭眼，没再和苏辰继续纠结称呼的问题，把两人话题拉回刚才。
“你可以先收集好。”他道。
如果真的是因为五色石安神睡眠的功效而去为了他收集，这三百年里，苏辰完全可以先收集好，再在他醒来后给他。
而不是在他醒后，手中才只有两枚。
“这不是都没想到师父你会醒过来嘛。”苏辰勾起唇角，扬起一个笑脸，讨好似的笑道。
只是，虽说笑容有着讨好意味，但顾清总觉得，其中无伤大雅的恶意其实更多些。
顾清：……
“你是不是又在诅咒我？”他道。
“没有啊。”苏辰无辜眨眼，“我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因为师父你当年，确实没打算醒过来，不是吗？”
“你看，我真的是个好徒弟。”苏辰道，“师父你一醒过来，我就开始收集了。”
顾清看向苏辰手中已经提前拿到手的火红玉，笑着挑眉。
她手中的这枚火红石，可不是在他醒来后才收集到的。
“啊，说错了。”察觉到顾清的视线，意识到这点，苏辰改口，“我一知道五色石的功效就开始收集了，就等着师父你醒过来呢。”
顾清不置可否。
他没有相信苏辰的说辞。
但也不打算接着和苏辰就这件事继续辩驳。
收集的原因，以及功效问题什么的，左右无伤大雅，他不打算插手。
因此，顾清查看了下苏辰手中的玉石，检查无事后，便不再就此发表看法。
他一直都是这样，知道事情不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后，便随她去。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去插手。
属于那类，放养型的，给她充足自由度的师父。
因此，苏辰自由着，自由着，顾清才逐渐发现，他给出自由过了火。
18
“半夜晒月亮？”
把玉石还给苏辰后，顾清看了眼这三更天里高悬的孤寂月亮，顺嘴问道。
苏辰：“是啊，半夜晒月亮。”
她转过头：“师父你呢？”
“看云。”顾清随意答道。
只是，话落，天空似是生了反骨，下一瞬，乌云便遮住月光，回廊彻底昏暗下来。
月光不见了，云也看不到了。
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
苏辰没忍住，轻笑一声。
笑声在昏暗的空间中似银铃般脆响，令顾清也勾了勾唇。
“月亮和云都不见了。”她道。
“嗯。”
“看不到了。”
“嗯。”
“好黑。”
“嗯。”
“怎么办？”
“想看？”
“嗯，想看。”
话音落下，顾清挥了挥手，他的长袖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弧线，一阵磅礴灵气在空中略过，院落四周，乌云消散，月光重新出现。
皎洁的月光照亮回廊上的两人。
苏辰抬眼，自下而上望着顾清因为那一抹浅淡笑意而变得柔和的侧脸，眨了眨眼。
怎么办呢？
怎么办啊。
没办法呢。
看吧。
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她才会不可抑制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飞蛾扑火般地喜欢上他。
所以，当年，果然不止是她的错吧。
她的师父，其实也是有着某种隐性的渣男潜质的。
而她当年一心想着练剑，周边最常接触的男性只有一个顾清，喜欢上他，也是不可避免地吧。
“为什么呢？”苏辰问道。
“什么？”顾清不解。
“为什么要驱散乌云呢？”她轻声。
“你不是想看？”
“嗯，想看。”
“可是，你是我的师父啊。”苏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指什么。
他是她的师父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好到，她当年只是望着他，眼神便能柔和下来，眼角便能聚起笑意。
自古如师如父，喜欢上师父，她知道是自己的错。
但是，谁会不喜欢上黑暗中的那一抹光呢？谁会不想要抓住那一抹唯一的温暖呢？
当年的她，真的很想很想拥有。
于是执着，坚持，甚至于固执，以致遍体鳞伤。
顾清：“你不是不想动手吗？”
苏辰：“是的，所以师父只是顺手。”
只是顺手而已。
可是啊，他的顺手而为，却在那些年，那些绝境中，拯救过她无数次，拼凑好她无数次。
“谢谢。”她轻声，道了一声迟来的感谢。
苏辰的道谢很真诚，只是，似乎是因为最近时常被苏辰阴阳怪气，顾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复。
“不是在说反话？”犹豫一瞬，顾清直接问道，“是为师扰了你的什么好事吗？”
闻言，苏辰有些想笑，看来师父已经察觉到她那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开始习惯性地质疑了。
但即使意识到了这点，苏辰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甚至还忍住笑意，抬起头，一脸莫名地让误会更深道：“没有啊，师父怎么会这样想。”
“我的道谢可是很真心实意的。”
一副纯洁的无辜摸样。
闻言，顾清看了苏辰一眼，没再就这件事接着说下去。
自从他再次醒来，苏辰就对他有着莫名的隐藏攻击性，这种攻击性被苏辰藏匿了起来，但还是会在他们的相处中隐约泄露出来，就比如，她话语中那无伤大雅的浅淡恶意，以及，时不时类似于诅咒的话语。
顾清不清楚这种敌意，是否如他所想那般。
在察觉到这点后，他有几次直接问过苏辰，但都被她顾左右而言他地糊弄过去了。
因此，如今，顾清也不打算去自找没趣地接着追问。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莫名一致。
因此，话题的结束便也顺理成章。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回廊上陷入短暂的寂静。
但谁也没率先离开。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沉默地，望着天边的月亮。像是很多年前那无数个夜晚一样，只是，不同的是，这次，苏辰不再叽叽喳喳，不再时不时转头看向顾清，而是仰起头，看向天空，和顾清一样地安静。
直至一阵冷风吹过，直至苏辰在这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浅笑着起身道别。
晚安，师父。
晚安，许多年前的自己。
做个好梦。
预计两天的存量，因为不好断章，所以一起发出来了。可恶啊，我那见底的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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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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