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心的椅子上,薛游拿着吉他,面色沉静。手腕被黑色的手环束缚着,骨节分明、颇有力量感的手指握着拨片轻轻地拨着弦,拨片的触碰在一根根琴弦上打出细碎的火花。
音符随着他手指的跃动,像是风吹过夜晚的碧绿湖水,深沉而悠远,震颤了酒吧的空气。
有人抬起头来,看着台上有些惊讶地问:
“这不是薛游吗,他一个人要弹吉他solo?他还欠我两杯酒呢。”
吧台旁的人解释:“他打算现在开始组乐队去音浪计划,让眼镜哥评评自己有没有资格参加。”
“现在组???”
惊呼声一路此起彼伏,跟着和弦的音浪一起传遍了前后,酒吧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都什么点了?三天后就开始投票了吧!喝多了吗?”
“薛游你疯了?”有人冲台上喊。
“你不如左转隔壁101,我绝对给你投票啊!”
薛游没有在意他们的声音,手指还是轻轻拨着弦,带着淡淡哑意的声音如同在夜色中低语。
【牢笼锁住白色的羽翼】
【流下血和泪,我挣脱束缚】
低沉而压抑的气氛逐渐扩散开来。
【是谁在劝诱】
【停下吧,我的朋友】
酒吧角落一直在打牌的男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郝云乐,到你了!”旁边的朋友催促他,他却没有理会,越过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目不转睛地看向台上的演奏者。
几个人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去,调笑他:
“怎么,看上帅哥了?”
但等歌声接连响起时,桌旁猛然传来小声的抽气。
“这声线,穿透力好强。”
薛游加快了手上拨弦的动作,音量和音高一点点增加,歌曲情绪逐渐升温,句尾带着轻微的颤音。
【自由的羽毛还在闪烁】
【过往的夜莺还在歌唱】
【仍有心声要唱,我无法沉默】
【唱出的音符】
【在高墙之外,是否会有人听见】
抬头的人越来越多,视线逐渐集中在台上,偶尔有闪光灯发出咔嚓声,酒吧热闹地讨论起来,大家碰撞着酒杯,对着他议论纷纷。
“薛游还会唱歌?”有人好奇地问道,“他不是吉他手吗?”
“吉他手???现在吉他手都这么会唱了吗?”另一人惊讶地喊出声。
“他好像是说过自己是主唱来着,但我们都当玩笑听了。”
“什么歌?还挺好听的。”
眼镜男沉默了半天,喉结滚动了一下,强撑着不屑的笑容,“酒吧水平的吉他和ktv水准的唱功罢了,回去再练练。”
“倒是这旋律听着有些耳熟。”
随着进入副歌,薛游从拨弦切换到了更加有力的扫弦,修长的手指飞快地跃动,琴弦的每一次拨动都带着力道,音符像波浪一样涌向四周,一浪高过一浪,在空气中回响。
【我是无法被困住的鸟】
【歌声将穿透时间】
【我飞向夜的尽头】
【穿越风暴与痛苦】
【歌唱自由和初生的光】
接着扫弦的力度逐渐加大,在空中炸开,音调一点点攀升,节奏逐渐加快,猛烈地像是暴风雨,一遍遍冲刷着听众的心脏。
“艹!这不是knife的新曲《第十八只夜莺》吗!”
有人脱口而出。
“卧槽!”一人一拍桌子,“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靠!!编排不太一样,他改编了原曲吗??”
《第十八只夜莺》是时下最火的歌,歌曲快节奏又抓耳,发行后马上爆火。
“我的天哪,太大胆了,居然敢改knife,而且毫无违和感。”又有人拿出手机对准台上开始录像,“这下了不得了。”
就在这时,薛游手上的拨弦停了一下,酒吧里热闹的声音也不自觉跟着停顿了一瞬。
下一秒
——扫弦轰然炸响!
【我是无法被困住的鸟】
【歌声将穿透时间】
音符如同一颗炸弹在酒吧猛然炸开,猛烈的音浪席卷了整个空间。台上一片漆黑,只有一束灯光打在中间的主唱身上,只见他低垂着眼,略显凌乱的黑发下,优越的五官浸泡在光芒里,耳钉闪烁着光彩。
声音里带着挣扎,仿佛像是鸟儿一次次用身体撞击牢笼,发出来的嘶吼。
【我飞向夜的尽头】
【穿越风暴与痛苦】
【歌唱自由和初生的光】
这嘶吼越过了黑暗,穿透了人的心脏。
酒吧仿佛被震慑住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连办公了一晚上的人也从笔记本上抬起了头,全都注视着台上。
刚刚下台的主唱瞳孔收缩,花臂大哥兴奋地拿酒狠狠锤了下桌子:“爽!”
眼镜男笑容已经僵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断变化,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不过如此,但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刚刚还散漫的微笑着,每天和人勾肩搭背地蹭酒,在绝夜live角落里懒洋洋弹着吉他的人。
怎么能像歌里的夜莺一样发出这穿透一切的声音!
副歌结束,薛游放缓了扫弦的速度,脑海里浮现出了雪夜,心脏微微疼痛了一下,歌声开始变得静谧而沉重,仍然压抑,但更加坚定。
【白雾隐去前行的方向】
【穿过雪和霜,我踏上旅途】
【是谁在低语】
【安眠吧,我的朋友】
在大雪落下的夜晚,林间积了厚厚的雪,一片银装素裹,旅人牵着马前行。轻轻敲击吉他弦,仿佛马匹一步步艰难踏雪前行时发出的喘气声和脚步声。
酒吧跟着歌曲的氛围慢慢一起安静了下来,只有时不时从位置上发出的惊呼 和小声的议论
“怎么回事......痛起来了。”
“knife的那版这里没有这么悲伤。”
有人小声喃喃:“我去......我一直以为他靠脸进的绝夜。”
“薛游……不,”有人说着又不自觉改了口,“游哥还真的是主唱啊……”
【雪夜的旅人尚未驻足】
【前方的道路还在延伸】
【仍有路程待走,我无法停留】
【埋下的种子】
【在旅途的终点,是否会开出花朵】
薛游没有顺势切到副歌,而是继续轻柔地弹着吉他,神色柔和下来,空灵的声音像是海妖一样一遍遍吟唱着:
【夜莺折翼,夜晚漫长】
【树林幽深,冬日雪落】
......
【夜莺折翼,夜晚漫长】
【树林幽深,冬日雪落】
......
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一点点传到脑海,洗涤灵魂。
眼镜男怔怔地望着台上,傲慢的神色早已从脸上消失了,心不自觉跟着歌声一起震颤着。就像是在教堂的洗礼,沐浴在幽静的光线之中,听到钟声一般。
太美了。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跃出胸膛一般蓬勃跳动着。
砰!砰!
接着响起的嘶吼声音里有着太多太多饱满的情感和力量,仿佛要将人们撕裂。
【当我陷入沉睡】
【歌声依然守着这片宁静】
【在无尽的和弦里】
【我的灵魂将再次歌唱】
【唱那超越夜晚的赞歌】
他看过很多live,自然也能听出这段的含金量,能在这种强烈的节奏里,声音自如的转换,流畅的不可思议,完全可以称得上顶级的演绎。
脑海中飘过一个让他抗拒的念头:难道真的要给薛游当网络水军?他在m岛可是苦心经营账号,作为knife乐迷小有名气。
但下一秒什么也想不了了。
所有思绪都被突然升起的旋律暴力不讲理地一扫而空。
“这是......再次升key了......”
他眼睛又一次睁大了。
薛游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拂过万千思绪,想起了高中时期第一次在江边听到巴别塔乐队演奏它时,深深地被打动了,这是他彻底爱上音乐的开端,也是他痛苦的终点。最后的暴雨似乎仍然在不停地倾泻,他跪在地上浑身被淋湿的、茫然地、不知疲倦地歌唱着,直到车灯扫射到他身上。
《第十八只夜莺》并不是有人解读的对生活的抗争,最初它只是一首反抗浮舟厂牌而作的歌,剥夺版权,压榨乐手,究竟为什么会被浮舟发行。
他闭上眼,睫毛颤动,拨片猛地一划,随着急速的扫弦,顺势飚起的高音就如同闪电一般刺破了空气。
【当我陷入沉睡】
【歌声依然守着这片宁静】
【在无尽的和弦里】
停顿。几秒刻意拉长的空白后。
again!
【在无尽的和弦里】
【我的灵魂将再次歌唱】
【歌那超越夜晚的赞歌】
这时酒吧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像是深邃的井底,任何轻微的声响都会回荡。
所有人都抬着头望着台上,只有人喃喃道:
“knife的那版有这么高的key吗......”
但是高音并没有停止。
在最后一个字眼上音调攀升到了最高,不下降,一直不断延伸。
1s、2s、3s
台下早已惊讶到无法说话了,仿佛一根线提着他们不断上升,心提到了嗓子眼并迟迟下降不了,整个身心都被穿透了,几乎要浑身颤抖起来。
打牌的男子不知不觉站起身,阳光般灿烂的黄发下一双杏仁型的眼睛越来越大。
4s、5s、6s
真正的一片寂静,如同整个空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般,闪光灯没有了,呼吸都停止了,拿着手机录像的人镜头不住晃动。
在这寂静之中老板转头看向旁边气势汹汹的打赌者,他失了魂一样盯着台上,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抖,酒液溅到了桌上,他却浑然不觉。
薛游停下,结束了这段**,又开始轻轻拨动琴弦,回归温柔的吉他拨弦,氛围随着渐渐低沉的人声温柔下来,悠扬的余韵随风飘散。
又过了几秒的寂静,空气似乎才回到了个房间,专业或不专业的评委们才齐齐出了一口气,但仍然没有人出声。
薛游站了起来,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接着用视线轻松地扫过鸦雀无声的酒吧、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的老板,以及面色僵硬的眼镜男,缓缓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怎么样,我够资格报名比赛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
几秒钟之后,一声脏话响了起来。
“我艹!”
然后又是一声。
“牛啊!”
仿佛发泄了所有人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打开了开关一样,声音像是开闸了的洪水猛地流回了酒吧。
酒吧瞬间沸腾起来。一时间欢呼声,尖叫声,重新响起的快门声,酒杯碰撞的声音,因为激动起身打翻椅子的声音、盘子摔在地上的破碎声,以及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牛!这高音顶穿我的耳膜了!”
“太牛了!刚刚谁说我们游哥菜来着?站出来唱一个。”
“你在绝夜弹吉他真是太屈才了!”
“这还不能上新人比赛谁能上啊。”
“游哥!啥比赛啊,我回去给你投票!”
“我给跪了,刚刚还发消息和朋友嘲笑他,这下打脸了。”
“疯狂炫技啊!我服了!真是个狠人。”
“我的心都被射穿了!!”有人捂住胸口。“游哥!!够资格!干翻比赛吧!”
在这风暴般的欢呼声中,薛游从舞台上跳下来,整个酒吧的视线都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到这位打赌者身旁。
薛游一身黑色的T恤,单手背着吉他包,又挂上了他漫不经心的笑容,“还喜欢吗,这版的《第十八只夜莺》。”
这位已经认输了的男子在众人的视线下涨红了脸,不情愿地哼了声,“你的唱功是不错,参加比赛也还马马虎虎。”
接着又补了一句,“但这不是主唱比赛,是乐队比赛,你1个人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薛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要你去给我发帖宣传吗?”
他想了下,“就发:改编版《第十八只夜莺》一曲封神。”随即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往外走去。
“这标题,你是想挑起腥风血雨啊!”旁边的人不禁吃惊地喊出来。
“喂!”眼镜男感觉被触碰过的肩膀僵硬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出声喊住他,“这首歌是你自己改编的吗?”
“不是。”
“我就说......那作者是谁?”他松了口气。
薛游停顿了下,淡淡地笑了:“这是原版。”
不顾他在后面喊着“原版?什么原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酒吧更加热闹了,虽然夜已经深了,但仍然处在兴奋中的人们都不愿意离开酒吧,待在一起兴奋地讨论起来。
“我是不是见证了传奇主唱的诞生......”
“这首歌的改编还挺好听的。”
“但三天组乐队还是不太可能啊,这么点时间怎么找乐手?”
“游哥可是我们酒吧的人,万一真的成了,那就是第一个酒吧走出去的乐队!以后我还可以炫耀我请他喝了不少酒。”
“比起knife的快节奏编曲,我更喜欢这一版,情感张力很强。”随即这个人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有人录像了吗,发我一份,我想回去循环一下。”
“我录了!”隔壁几桌的人站起来回复他,但声音渐渐弱了一点,“就是后面手抖了,屏幕可能会有些晃。”
戴眼镜的男子愣了几秒后,也挤过去,“发我一份。”
“你不是不喜欢游哥吗?”
他恼怒地喊道:“不是要我发帖吗没有素材发什么?”
安静的女生摇摇头,喝了口饮料:“他不会真的能组成乐队进比赛吧。”
在嘈杂声之中,有人冲着门口飞奔出去的修长身影大喊:
“诶,诶,郝云乐,你跑出去干嘛,你的包还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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