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白笙那天，天上下着很大的雪。
白笙长得很好看，面容俊逸眉眼如画。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下殷红的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他身上的伤都是刀剑所为，若救了他，也许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乐颜扭头欲走，白笙低头咳嗽了一声，血沿着他苍白的唇涌出，那张苍白俊逸的脸平添了几分冷峻妖异。
这张脸实在是过于出色，甚至比京都里最红的头牌官人还要俊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冷绝美，仿佛深夜里的寒星。
就这样死了怪可惜的。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白笙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望着乐颜，眼底充满了对生的期盼，这眼神莫名地有几分熟悉。
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乐颜咬咬牙，扭头走回他身边。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仰起头，苍白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笙，白雪的白，笙歌的笙。”
“名字不错。”乐颜笑眯眯地勾起他精致的下颌，有点恶趣味地道，“救你可以，做我的奴隶，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三年为期。”
反正她也活不过三年。
白笙望着乐颜的眼睛，清冷的眸底划过一丝让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过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白笙身上总共有刀伤六处，其中胸口和后背的伤最致命，在乐颜酒馆里养了两个月才痊愈。
临近年关，酒馆里的生意比平时好了些。
乐颜之所以选择开酒馆，大概是对儿时的最后一丝念想。她隐约记得，在被卖给人牙子之前，父母就是开酒馆的。
白笙的伤稍微好些之后就开始帮乐颜干活，他不仅人长得好看，干活也很勤快。
酿酒的工序乐颜只教了他一遍就学会了，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做的还好。
乐颜酿的酒不怎么好喝，但胜在卖的便宜，所以买的人也不少。白笙第一次喝乐颜酿的酒时，眉头皱得比隔壁刘婶的褶子还深，然后他就开始尝试帮乐颜改进配方。
*
午后，乐颜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晒太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白笙酿酒，破旧的衣衫也掩盖不住他那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连干活都能干得这样优雅好看。
白笙酿的第一坛酒出炉之后，他率先盛了一杯给乐颜。乐颜品了一口，酒香浓郁丝滑，沁人心脾，比她原先在酒楼里喝的还要好。
乐颜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成功了成功了！”
白笙见乐颜高兴，眉间也难得溢出一丝欢愉。
乐颜将白笙捡回来两月有余，他极少说话，大部分时候也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
平时都是乐颜一问他一答，惜字如金。乐颜嫌他无趣，闲着没事时总喜欢逗弄他。
有次乐颜勾着白笙的脖子调戏他，让他以身相许报她救命之恩，他难得羞涩地红了脸。
不过乐颜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像她这样的短命鬼，何必去祸害人家良家少男。
乐颜问白笙，打算给他酿的酒取个什么名字？
白笙望着乐颜沉思了一瞬，“就叫乐颜吧。”
他是乐颜的奴隶，他酿的酒就是乐颜的，所以这酒以乐颜的名字命名倒也合情合理。
白笙最初是叫乐颜主人的，乐颜听着别扭，于是便让他叫姐姐。
新年将到，乐颜拉着白笙去镇上摆摊卖酒。这是白笙第一次去镇上，因为他长的俊，来买酒的小姑娘们排队都排到了镇子口，乐颜酒迅速脱销。
收完摊，乐颜一面数钱一面对白笙道，“今日你占头功，为了奖励你……”
乐颜看了看他身上破旧的单衣，“姐姐带你去买新衣裳。”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了一身月白长衫的白笙，俊逸出尘，如玉树临风，活脱脱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乐颜看呆了一瞬，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这位公子，不知您贵庚几何，可有婚配？”
白笙低头望着乐颜，眉眼深沉，眼底含着一缕她看不懂的滚烫炽热，“年二十四，未婚。”
乐颜心头没来由地跳了一下，连忙松开白笙的下巴，有点心虚地别过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刚才那群姑娘里我瞧着有几个还不错，温柔贤淑漂亮可人，出手又大方阔绰，你瞧上哪个，到时候姐姐遣人帮你去说媒？”
白笙脸色冷了下去，极不情愿地道，“白笙生是乐颜的人，死是乐颜的鬼。”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耳熟呢？好像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只不过在乐颜和白笙这掉换了性别。
那天乐颜只是开个玩笑随口一说，没想到白笙却当了真，以后打死都不肯再跟她出来卖酒。
除夕夜，白笙做了一大桌子菜。
从前都是乐颜独自一人，过不过节的也无所谓。今年难得有个伴，感觉还挺不错。乐颜也按照民间习俗，以长姐的身份给白笙包了一个大红包。
也不知道白笙从哪里弄来了一捆烟花，吃完年夜饭就硬拉着乐颜出去放烟火。
这些玩意儿，乐颜已经许多年没玩过了。
璀璨的烟火冲天而起，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白笙回到乐颜身边，拉起她的手，“快许愿。”
乐颜看着白笙那张俊美的脸，有点意兴阑珊。
对她这种将死之人来说，过去许多的愿望和执念都已经化为泡影消散了。
“在我的家乡，新年对着烟火许愿，就能梦想成真。”
乐颜有点无奈地闭上了眼，双手在胸口合十。
“那就希望，在我死的时候，他还能在我身边吧。”
那晚，白笙告诉乐颜，他本是京都里的富家公子，举家搬迁路遇劫匪，全家人都被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拼死逃了出来。
乐颜不知道他的话是真假，但也懒得刨根问底。
*
新年过后，酒馆生意越发好了，乐颜酒供不应求。
白笙没来之前，乐颜在杏花村过得很随意。酒馆开不开门，做不做生意全凭心情。
做杀手的十来年，乐颜也存下不少身家，就算是什么都不干也能躺吃到死。但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干，否则与那猪栏里的畜生又有何异。
江南的春天，小桥流水，风景宜人。杏花村外种满了杏花，杏花开时整个酒馆里都弥漫着花香，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乐颜像往常一样去镇子酒楼里送酒，路过依云馆的时候，云如玉正靠在廊前弹琴，云如玉是这家乐坊的老板兼琴师，他冲乐颜招了招手，“乐颜。”
乐颜仰头望着云如玉笑了笑，“又在研究新曲？”
云如玉献宝似的，“来帮我参谋参谋。”
乐颜是个杀手，曾经为了杀一个好乐曲的年轻王爷，而特地研习过乐理。
“听说，你捡了个男人回来。”云如玉的语气有点幽怨。“最近都不来看我了。”
乐颜靠着栏杆喝了口酒，眯眼笑道，“他很好，他给我酿酒，为我洗衣做饭。”
“所以，你动心了？”云如玉微微蹙眉，“话本里说，不要在路边随便捡野男人，你忘了？”
乐颜挑眉看着云如玉，“什么意思？”
云如玉笑着拨弄琴弦，“你那么聪明，当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乐颜不想理他，倒了杯酒递给他，“尝尝他酿的乐颜酒。”
云如玉喝了一口，眉目松散，赞许地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
因为和云如玉喝酒聊天误了时辰，等乐颜想起要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着白笙还在家做了晚饭等她回去，乐颜急忙起身准备告辞。
大概是酒意上头，乐颜微微眩晕了一下，云如玉伸手扶住了她。
“几月不见，你酒量都变差了。”
也是在这一刻，乐颜抬头看到了白笙那张冷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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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雪中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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