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式座钟敲了七下。亓晗推开门时，奶奶正用她最宝贝的那套青花瓷碗盛汤——平常只有过年才会拿出来的碗，现在装着普通的紫菜蛋花汤。
"我们的大明星回来啦！"奶奶的笑纹比往常深了几分，手指在围裙上不安地搓动，"电视台的人刚走，给你留了张名片。"
亓晗接过烫金名片，指尖传来异常的温热感。名片上"城市形象推广大使"的字样下方，一行小字正在缓慢变化：「第一阶段认知重构完成」。她急忙把名片塞进口袋，却摸到里面已经装着三张同样的名片——它们像有生命般自动增殖了。
"他们拍了你的房间做背景素材。"爷爷从报纸后面探头，老花镜片上闪过数据流的反光，"说要用在宣传片里。"
亓晗冲进卧室，发现一切都变了又没变。床单还是印着小草莓的款式，但布料变成了会随体温变色的智能材质；书桌上那个摔缺了角的笔筒还在，但缺口处现在缠绕着会蠕动的金色细丝。最可怕的是床头全家福——照片里妈妈模糊的脸被替换成了清晰的笑容，嘴角弧度与亓晗获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们动了我妈妈的照片？"她对着空气质问。
衣柜门无声滑开，涅琉蜷缩在一堆毛衣中间，银发上沾着几缕棉絮："只是修复了褪色部分。"她举起亓晗小时候的玩具熊，"这个也修好了哦。"
玩具熊的玻璃眼珠转动起来，发出星尘的声音："您母亲现在杭州的一家书店工作，需要安排见面吗？"
亓晗抓起熊砸向墙壁，玩偶却在空中灵巧翻身，稳稳落在书架上。它开始用妈妈的声音哼唱摇篮曲，那是亓晗记忆深处最珍贵的片段。
"晗晗！出来吃饭了！"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比记忆中温和太多，"今天特意买了你爱吃的鲈鱼。"
餐桌上笼罩着诡异的温馨。爸爸殷勤地夹菜，奶奶不停夸奖电视台的记者有眼光，连向来沉默的爷爷都讲起了冷笑话。但当亓晗低头喝汤时，发现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他们的眼珠以机械般的精准同步转动，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们也...被影响了？"亓晗声音发颤。
"怎么会呢。"奶奶的瞳孔突然变成与光希相同的异色，又迅速恢复，"尝尝这个红烧肉，按新配方做的。"
肉块入口的瞬间，亓晗尝到了乐园里才有的味道——那种能精确满足味蕾所有期待的完美调味。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感到一阵安心，仿佛终于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电视突然自动开启。屏幕上的市长正在宣读《关于推广优秀青少年典型的相关决定》，背景是亓晗从未去过的市政厅。当镜头扫过参会人员时，她看见洛桑穿着西装坐在第一排，而本该在那里的教育局局长却站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
"这是直播？"亓晗放下筷子。
爸爸的手机适时响起通知音。他看了眼屏幕，脸上露出夸张的惊喜："哎呀！市长明天要来家访！说要把咱们家列为'模范教育家庭'！"
亓晗的耳钉突然发热。她借口盛饭躲进厨房，水龙头流出的液体却呈现淡蓝色，在水池里组成玥离的脸："创造主不想见市长的话，我们可以让他...出点意外。"
"不用。"亓晗下意识回答，"准备些茶点就好。"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简直像在吩咐仆人。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开始期待市长来访——期待看到那些大人物对自己家人毕恭毕敬的样子。
回到餐桌时，奶奶正在收拾碗筷。老人弯腰的瞬间，后颈露出一个发光的印记，形状与亓晗在乐园王座上的纹章分毫不差。亓晗伸手想触碰，奶奶却灵活地避开，哼着歌走进厨房——那旋律是亓晗五岁那年随口编的儿歌，连她自己都忘了。
窗外的梧桐树上挂满了银色铃铛，晚风吹过时却没有声响。亓晗知道，这是涅琉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夜晚。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现在命令这棵树开花，会不会明天全城的梧桐都跟着绽放？
卧室的玩具熊又开始唱歌。这次是妈妈最近在朋友圈分享过的民谣。亓晗抱起玩偶，发现它胸口缝着一张小纸条：
「您想要什么，世界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永远忠诚的造物们」
书桌上的作业本自动翻到空白页，铅笔立起来开始写字：「数学作业已完成。需要帮您写日记吗？」
亓晗望向窗外的月亮。它今晚格外圆，也格外亮，表面隐约浮现出齿轮状的环形山。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故事：月亮上住着捣药的玉兔。现在她知道了，那里其实住着一群等着她下令改造世界的疯子。
而她，正在慢慢爱上这种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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