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整个黎阳城仿佛被厚重的黑云紧紧包裹,那黑云如汹涌的墨海般翻涌着,不时有银蛇般的闪电在其中穿梭,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光芒。
此时的黎阳城,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稀薄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血腥味儿,如同有股无形的瘴气,刺鼻而又令人作呕。
东市的街道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如同一幅幅惨烈的画卷。那一条条刺目的血迹,红得妖异,红得让人心惊。整条街完全被鲜血覆盖,血迹断断续续地流淌着,一直延伸到西城门,流淌着死亡的气息。
街道上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西城门口,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被高高地吊在城门之上。她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晃动,鲜血已经完全浸湿了她的衣物,那原本鲜艳的色彩此刻已变得黯淡无光,破败不堪。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细瞧之下,女子的双臂已然不见,只留下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地涌出。
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将她淹没,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在地面上,站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他的衣衫都被血溅湿,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留下一道道黑红的印记。
那是她的夫君,曾经与她相伴十年的人。
男人仰天大笑,他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如同被恶鬼附身一般。“项锦棠!你在坚持一下,等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你再死。”
“……”女人一言不发,恨透了眼前的男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我好歹是陪了你十年的夫君,我不能让你含冤而死啊!你可知,你母亲……?是……。你找了这么多年的证据和真相……”身体上的疼痛让项锦棠耳鸣起来,大部分话她都没听清。
“你瞧。”男人一边说着,愈发得意起来,拽出一块仿若抹布的东西。
那东西一面是肌肤的颜色,另一面血淋淋的,软塌塌地捏在他手里。
“你姐姐的脸皮,可是我亲手剥下来的。”
“你简直不是人!我姐姐何时招惹过你?!”项锦棠扯着嗓子怒吼着。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纯粹是个变态。
成婚后,她辞去官职打理府邸,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不配合周云起的变态心思,自己就惨遭毒手。
“你杀了我吧……”
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项锦棠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遭受这样的折磨,还不如一死了之。
“当然会杀了你,不过,我不会让你孤独死去,你府上那几个衷心的奴仆也被我吃干抹净了。”男人的话语残忍冷酷如同利刃,狠狠地刺进女子的心中,让她的世界瞬间崩塌。
“!”
项锦棠的心猛地一颤,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
那几个衷心的奴仆,他们曾与她一同经历风雨,在无数个艰难的日子里不离不弃。
如今,却因为她,惨遭毒手。
……
当项锦棠猛然睁大双眼,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竟然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她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满眼皆是不可思议,她的双臂还在,身体上也没有了那令人痛不欲生的疼痛。
“呼呼——”
她环顾四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外头骤然响起。未等项锦棠回应,一个气呼呼的女子便径直走了进来。
见站着的项锦棠,女子表情缓和些许:“你可算起来了!那周云起一大早就来了,我告知他你在休憩,他却赖着不走,非要等你。”来者正是项锦棠的姐姐项蓉。
看着眼前脸庞柔和、满心关切自己的姐姐,项锦棠这才恍然大悟,她重生了。
上一世,项锦棠乃是当朝第一从五品以下女将军,在文学方面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整座城池,无一个男人敢高攀于她。
唯独这个周云起除外。项锦棠自幼便知晓周云起与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可真相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她无法明查。但她决然不会嫁给周云起这样的男人。
那时苍天无眼,一道圣旨竟将她与周云起紧紧捆在了一起。
而这个周云起完全就是个变态,从小生活在家暴的环境中,性格极度扭曲。即使项锦棠与他相伴十年,他也能因一件小事,血洗项府上下,杀害姐姐,残忍斩断她的双臂……
如今苍天有眼,让她得以重生,她断然不会再嫁给这个恶魔!
“把他打发走。”
项锦棠一声令下,丫鬟便缓缓上前。
就在这时,周云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将军这是要赶我走?我可是奉陛下之命,在清明前夕前来探望将军的。”
项锦棠幽幽长叹一声。
自陛下登基继位以来,知晓了项锦棠与周云起家族上一辈存在的恩怨纠葛后,便极力促成她与周云起之事。
陛下最大的爱好便是撮合仇家结亲。
朝中众多新朝势力与旧朝势力被联姻,搞得鸡飞狗跳。陛下还老是挂在嘴边一句话:“呆一起,多了解,关系就好了。”
项锦棠常常被弄得很无语,不过这陛下倒也做过许多好事。他兴修水利,护佑百姓,使得原本就富足的国家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且陛下还开恩,准许全天下女子继承父业,项锦棠便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
“多谢陛下的挂怀,只是往后不管清明节,还是清明前夕,就莫要再劳烦陛下派人来探望我喽。朝散大夫,还请您从那边出去吧,我就不远送了。”
项锦棠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前门的方向,她的脸上一片冷淡,就像寒冬里的冰湖,没有一丝波澜。
哪料,周云起仿若未闻,当即抬杠:“这是清明前夕,并非清明节,游击将军莫不是误会了?武官理解能力欠佳,我能理解。”
“?”
项锦棠冷哼一声:“大人耳朵不好使?下次我会大声些说。”
周云起没有回话,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子,轻轻递到项锦棠的眼前:“此乃臣为将军所备的薄礼,还请笑纳。”
那盒子是用黄澄澄的黄木打造而成的,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盒面上雕刻着朵朵蓝雪花,那花瓣雕琢得精细入微,精美绝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华丽。
项锦棠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我同为从五品以下的官员,这礼啊,你大可不必送我。”话音刚落,她抬手便把盒子推了回去。
没承想,周云起就像没听见似的,随手把盒子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了,脚步不疾不徐,只留下一个略显萧索的背影。
丫鬟缓缓拾起地上的盒子,双手小心翼翼地递向项锦棠。
项蓉眼睛紧紧盯着那盒子,快速伸手拿过来就打开,当看到盒中物时,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啊!”的一声尖叫从她口中脱口而出,双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然后用力将盒子甩了出去。
“嘭……”
盒子重重地砸在地上,而后连着翻滚了好几下,在翻滚的过程中,盖子无意间被弹开,只见一节惨白的骨头静静地躺在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拿出去扔掉!”项蓉捂着嘴,满脸惊恐。
“等等。”项锦棠却没怎么被吓到,她取出手帕,刚要迈步,就被项蓉一把拉住:“你想干什么?清明节来探望,本来就不合规矩,还送来这种东西……你难道还想留着它不成?”
项锦棠朝着项蓉露出一抹柔和而阳光的微笑,随后摆了摆手:“姐,没事的,他不会无缘无故送这种东西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
隔着帕子拿起那节指骨,项锦棠仔细打量着。她记得,在上一世,自己也收到过周云起送来的这种东西。
不过,上次可不只是一节指骨,还有锁骨、腿骨……
各种人的骨头,在一些节日她都会收到。只是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大多都扔掉了。如今她得留着,看看这周云起到底要搞什么鬼。
若实在没用,她便亲自登门,如数奉还!
毫无头绪之下,项锦棠把骨头保存起来,然后稳稳地放回了盒子里。
“对了,把那几个护院全都发卖出去,越远越好。”项锦棠对管事嬷嬷吩咐道,又转头狠狠地盯着在门口竖着耳朵偷听的护院。
她痛恨这些狼心狗肺的护院,虽说彼此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但她从未亏待过他们一星半点。
项锦棠想不明白,为什么周云起提刀杀进来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开了门,之后还看着项府被屠杀。
想到这里,项锦棠的眼眶湿润了,她强忍着悲痛,看着姐姐完好无损的脸,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项蓉虽然不明白项锦棠的做法,但也没有阻拦她。
回到房间里的项锦棠,开始仔细复盘,十年前的事情,除了印象深刻的部分,其余的只记得个大概。
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再过两天,就是陛下赐婚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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