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医塾的晨钟撞破霜雾时，程云归的左手已完全结晶化。
青黛跪在药炉前，将乌沉沉的铅粉混入鹿血胶，熬成能暂时抑制辐射扩散的膏药。药杵每捣一下，铜臼里就溅起几点幽蓝——那是从程云归指间刮下的锶-90碎屑，在晨光里像极了未来医院监护仪上的光点。
"姑娘，今日还讲《洗冤新录》么？"
程云归望向窗外。十七个女子正用铅针在绢帛上临摹母亲留下的解剖图，她们手腕内侧都浮现着相同的淡蓝纹路——铀矿脉在皮下形成的天然放射轨迹。
"讲γ射线验尸法。"她将结晶化的左手浸入药汤，"用铜镜聚焦日光，可见骨伤内里。"
汤药突然沸腾，蒸汽在空中凝成母亲的脸。
午时的太液池映不出倒影，水面如同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裂缝。
程云归踏入水面的刹那，三重瞳同时暴亮：
左眼看见2183年的程雨霁正在病床上挣扎，胸腔插满维持量子态的钛合金导管；
右眼看见现代母亲站在法医中心，第七具女尸的解剖台泛起青铜鼎的纹路；
眉心的星图则显示着三界共通的时间节点——永和九年冬至，2024年夏至，2183年秋分。
水面突然刺出无数血檀木簪，簪尖都挑着一滴凝固的血。程云归的结晶左手自动抬起，指尖轻触——
"滴——"
现代心电监护仪的声响穿透时空。所有血滴同时展开，化作三张并排的诊案：
1.古代诊案：薛皇后铀矿粉中毒的尸检记录
2.现代诊案：连环杀人案受害者体内的放射性同位素报告
3.未来诊案：程雨霁量子化躯体的衰变抑制方案
程云归在池底取出封印的铅匣。匣开时，里面不是金简残片，而是一把与母亲手术刀完全相同的纯白骨刀——刀柄刻着《周礼》"九嫔掌妇学"的全文，刀刃却泛着现代手术钢的冷光。
青黛突然按住她的手："姑娘！"
少女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与程云归相同的结晶化。那些幽蓝的脉络正顺着血管攀爬，形成标准的铀-235原子模型。
"我们十七人昨夜饮了太液池水。"青黛掀开袖管，整条手臂已半透明化，"姑娘说过，被辐射的女子才是载体……"
程云归的星图突然灼穿眉心，在池面投出母亲最后的留言：
"手术刀是时空缝合针，学生们的辐射病是穿针线。"
冬至子时，程云归站在学堂中央。十七个女子围成粒子对撞机的环形，青黛捧着铅匣立于圆心。
第一刀划向自己的结晶左臂，镭-226血液溅在匾额上，"济世医塾"四字突然浮起，化作现代医院的招牌；
第二刀刺入青黛的铀纹手臂，少女的尖叫声同时响彻三个时空——现代解剖室里的第七具女尸突然睁眼，2183年的程雨霁猛地坐起；
第三刀悬在母亲遗留的骨刀上，程云归看见三个自己同时落下刀刃——
永和九年的青铜鼎轰然炸裂；
2024年的血檀木簪蒸发无踪；
2183年的粒子对撞机吐出完好无损的程雨霁。
晨光再现时，程云归独自立在学堂废墟前。
匾额的铅灰被风吹散，在空中凝成十七只蝴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女子的姓名，正随着γ射线的轨迹飞向太液池——那里现在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映出三个时空的完整闭环：
古代：女学生们手腕的铀纹化作《周礼》金文
现代：母亲工牌上的照片褪去辐射斑
未来：程雨霁病床头的日历停在"半衰期重置完成"
青黛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姑娘，今日还开课么？"
程云归望向自己恢复如常的左手，掌心静静躺着一粒铅灰色的蝶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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