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感到心惊胆战。
可我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太多话。
我动作很快,在房间各处都倒满了灯油,尤其是床上的两个女人身上。
可怜的苏稔,更可怜的是这个无辜的稳婆。
不过这已经不太像一个杀手应该说出的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里也开始有了怜悯的感情。
既然要杀人,世界上就不能有一个完全无辜的可怜人。
她不能活着,她只要活着,就是对苏戥的威胁,我知道。
如果威胁到了苏戥的生命,那我就绝对不可以心慈手软,威胁了就不无辜了。
我们之间的默契实在是难以置信,虽然我只是个替她办事的杀手,虽然我们很少有接触来往,可我依然懂她,知道她的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
但现在她的眼神我也开始有些看不懂了。
我知道苏稔对于她来说的意义。
她的眼神里面有哀伤,但她不敢看身后的火光,只是死死的盯住怀里的孩子,似乎这个孩子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如果苏稔没有怀孕,她的计划也许会按部就班,但却会是一个更加漫长折磨的过程——一种和仇人朝夕相处的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她眼神里哀伤的后面,是和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的仇恨。
这场复仇还搭上了她最忠实的伙伴的生命,进了宫,她和苏稔的命运也就交给了这个深宫,再也没有机会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
宫廷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切利益关系在漩涡下暗暗运作,把水搅浑,让外面的人看不清平静的水面下暗藏怎样的杀机,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没有人可以从旋涡或是火海中幸存下来,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
我赌了她赢,就只能她赢,否则我们这条船就必然万劫不复。
她站在被火焰吞噬的宫殿前,她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里裙就像一朵缓缓绽放的妖艳的花。
可我没见过几种花,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来形容。
“走水了!走水了!”后知后觉的小宫女们大喊着找水扑火。
站在火场前脸色惨白的苏戥立马就被宫女们注意到了,几个宫女围过来搀扶住了这位刚刚诞下皇子的功臣。
而我早已退入夜色中的房檐里,我不属于深宫,不属于这种场面。
不过这一退,却没有想到会是那么久都再没见过她了。
她那张惨白的脸几乎要和她上身的亵衣成一个颜色,但五官依然在这张惨白布满汗珠的脸上熠熠生辉,在我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反复出现。
就像一朵莲花静静地在暗夜里伫立,即便是被染上了血色,也依然傲立。
那种复杂的眼神在宫女们围过来时已经收敛起来,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身体也在宫女们手忙脚乱接过孩子扶住她后才晕倒在地。
之后的事情我又变成了听说。
听说苏婕妤诞下一名男婴,成为了国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国主十分高兴,给孩子赐名怀灏。
这辈从水,灏意为水势浩大,怀灏这名字寓意着希望他胸怀浩大,如水载万物。
这名字也足够说明国主对这个孩子的期望,大概如果这孩子平安长大、对帝王之术学有所成的话,就会是他来继承大统。
虽然皇子不是嫡出身份,但这种事情还不都是国主一句话的事情。
而孩子出生前后的诸多事宜都被交给了皇后林荨来操心,其后用意也是十分微妙。
去母留子的狠招并没有被用在苏婕妤身上,反而国主比先前更加宠爱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苏戥,就像是被她勾了魂去一般,常常召其侍奉左右。
不仅如此,还给刚出月子的苏戥晋升了位分,破格连晋三级,赐号敏,意为明乍有功、明达不滞。
虽然皇宫上下都因为这位皇子的到来而变得热闹喜庆,困扰已久的子嗣问题终于有了希望,也引起了一阵骚动。
大臣们纷纷揣测起国主对皇储的态度。
皇子也没有因为需要嫡出的身份而过继到皇后膝下,除了名字之外,大臣们却也读不出更多皇储的信息了。
所以,他们面对连晋三级的苏戥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位敏妃也是人如其号,通达智慧,并不急于这些遥远的安排,反倒一出月子就常常带着儿子陪伴在太后身边。
面对自己的亲孙子,太后自然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都只知道逗弄这奶团子,这点手段意外地好用。
没有人敢去追究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长公主请命替自己的小姑子查清缘由,他人自然也不敢干涉。
而抓到的人不出所料地果然也是仪嫔身边的小丫鬟。
这些我就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了。
不过无非也就是抓了小姑娘的把柄加以威逼利诱,就算她苏戥没有办法做到这些,长公主也会帮她的。
同为女人,而且有“苏姓”的这层关系,长公主也不会轻易揭穿这位颇有手段的小姑子的。
苏稔早产必然是仪嫔的手笔,她抓到了苏戥的把柄却并没有如实报给李家,反而加以利用,原本是想以此来除掉这对碍眼的苏氏姐妹。
因为苏戥没有站队,她既不属于林荨的皇后一边,也不属于根深蒂固的李家。
这样的不确定因素才是最大的隐患。
两家持平才是最稳定的局面,无非是你多我少后你少我多的拉扯,一旦多了一方势力,这层拉扯的关系就会被打破。
大人物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在乎自己这种小人物的生死。
一旦苏戥成为威胁,与其坐等李家用最直接的手段,用自己的生命去下一场交换苏戥苏稔二人生命的棋局,最终就算成功,也会让自己永远闭嘴。
所以仪嫔不敢说,也真的没有说。
只是她低估了苏戥的决心,她没有想到苏戥竟然能平等地对每一个人下狠手。
所以,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她成了这场棋局的牺牲品,带着苏戥的秘密永远地闭了嘴。
不过,其实这是我做的。
这次杀人还是我头一次用不见血的方式。
我知道苏戥是怕下手晚了就会从她的嘴里漏出风声,所以我就是来让仪嫔提前闭嘴的。
就在皇宫救火的一片混乱中,我来到了仪嫔宫中,在她支开下人去打听情况时,把她挂在了房梁上。
我的动作干净利落,悄悄接近把打了扣的白绫套在她的脖子上,随后绕过房梁一拉,也就轻轻松松地让这个瘦弱的可怜女子“畏罪自杀”了。
即便她到死都没能让我知道她的名字。
这下,悦嫔和仪嫔都被除掉了,李家在宫中的眼线也彻底断了。
但这些暗流汹涌的斗争并没有因为仪嫔的死而结束。
仪嫔生前和苏戥来往最为密切,而苏戥又是太后李雪凝的人,两人之间原本应该因为李家这个利益共同体而互帮互助,现在却出现了自相残杀的局面,这也就彻底斩断了李家和李雪凝之间最后的纽带。
在苏戥的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之下,李雪凝相信了李家已经抛弃了她这个老女人,准备架空她的权利,让她成为一个说话不算的傀儡。
也因此,李雪凝与淑妃之间原本就不稳定的联系彻底断开了。
李家就算想借淑妃之手除掉苏戥及皇子,现在也因为李雪凝的保护无从下手。
而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李雪凝反倒开始接受林荨的示好,除了她一直纠结的“凶手”之事,李雪凝始终不愿提及。
大概是因为她也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出自李家之手。
如果是李家倒还好说,林荨必然会继续与李家为敌,只是不懂世故的她自然也会与她李雪凝为敌。
如果不是李家,那就会替李家除去一个对手,这样反倒遂了李家的心意。
结果无论如何都有害而无利,李雪凝不傻,自然不会全都任由这个皇后胡闹。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概李家做梦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大的家族,怎么会就因为苏戥这一个小女人就被动摇根基。
不过也不愧是苏戥。
既有了皇嗣,还晋升了位分,不仅能把太后牢牢抓在手里,还能有办法勾住国主的魂,不动声色地挑逗着宫廷前后的两大势力来回博弈、自相残杀。
大概这确实会比直接杀了孟桷报仇来得更舒心。
而我的生活却并没有她那么精彩。
回归了禁卫营,我的生活回到了简单的两点一线,演武场、房间,我倒是也享受这种不用刀尖舔血的安详生活。
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我的进步可谓神速,这点是从四个大叔的表情上略知一二的。
似乎他们没有见过我这样奇特的苗子,实在是难得的奇才,给我上课教书竟然会常常让他们感觉惶惶不安,在我的追问下,他们反倒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竟然跟着我一起读起书来。
就这样,我凭借着一己之力,提升了教头们的平均实力,让他们不再仅仅教一些浅薄的知识给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士兵,也就间接提高了整支禁卫军的实力。
我在西禁卫营的日子也开始变得轻松许多。
不过主要是从身体素质练习转为头脑训练,这在即将进入酷暑的五月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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