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片橙红,树顶上的深绿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嫩绿,太阳给万物带来了生机,除了杨勋。
洞主武功本就在他之上,如今他又受伤、发烧,体力慢慢不支,强撑了许久,他觉得他将要倒在黎明之前。
“杨勋!!”
隔着漫天飞扬的尘土、草屑、枯叶,杨勋听到了连慧宇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要担心我……”杨勋的声音太小、太小,根本无法穿透因打斗而卷起的风墙,而且在下一瞬间,四方竹直击他的胸口。
此时此刻,他根本连举起图穷的力度都没有,只能硬生生的接下洞主的一击。仿佛有无数的巨石砸在了胸口上,肋骨、心肺几乎都要裂开,全身的血液上涌,冲入口腔、脑袋……杨勋一边望向连慧宇的声音的方向,一边重重的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之后,周围似乎都安静了。杨勋抬眼望向连慧宇,朦胧的尘土飞扬之间,他似乎看到连慧宇朝他飞奔而来,但是却被洞主的手下一脚踩在脚下。
“放……放开他!”杨勋嘴里满是血腥,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洞主将四方竹插入他面前的土地上,蹲下身子,在他身旁说道:“当日你没大没小,擅闯我翁明洞,打坏我那么多东西,这笔账,我都记着呢。”
“哼,小气鬼。”杨勋冷眼看他,心中满是不屑。
洞主被他这句孩童间的戏言气红了脸,右手掐住他的脖子,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流出。洞主下了死手,是一定要杨勋的命的,杨勋极力抗争,但是只能强撑一时。
廖红叶想去救杨勋,但是在分心之时被左上抓住漏洞,反而被左上擒获,一时间动弹不得。
洛銘芗和徐公公眼见全军覆没,被吓到了。连慧宇更是吓得浑身发软,但是很快他鼓起勇气,疯了一般的挣脱掉束缚,拼命跑向杨勋,大声哭喊:“不要杀他!求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做到。我能帮你,你相信我,只要你不杀他,我什么都可以帮你。”
杨勋已经说不出话,但是他看着连慧宇拼命朝他奔来的样子,心中无比心疼,极尽全力的摇头。
不要过来!他想喊,却喊不出声。
“他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啊。”洞主低头对杨勋说道,然后抬起头,左手一挥,一旁的四方竹被气流裹挟,直直地飞向连慧宇。
“你现在才说这话,晚了。”洞主的语气中极具轻蔑之意。
四方竹如同一柄利剑,插入了连慧宇的右胸口。连慧宇浑身发软,跌倒在地。
“太宇!”洛銘芗惊呼。
“皇上!”徐公公大喊。
“连慧宇!”廖红叶在左上的压制下艰难出声。
大家都以为连慧宇被四方竹一招毙命,但是洞主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十分惊讶,他甚至放开了杨勋,站起身,望向四周。晦暗不明的树林间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就像心中藏着的一只鬼,不知道忽然会从哪里爬出来。
洞主的奇怪行为让众人十分不解,左上在不远处问道:“洞主,怎么了?”
“有人在周围,而且是个高手。”洞主的眉头紧蹙。
“高手?”左上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异常,但是他对洞主的话十分相信,立即示意手下看守好洛銘芗和徐公公。
“有人来救我们了,哈哈……太好了!”廖红叶在此刻大笑,笑声让左上浑身发毛。
左上立即捂住廖红叶的嘴,“我们洞主可还是上九品的功夫,就算来人了,也救不了你们,不要做梦了。”左上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打鼓,毕竟,如果武功是比洞主差的人,现在估计早被发现藏身之处了,但是洞主显然不知道那人在哪里。
来人一定是一个比洞主武功更高的人。不,这不可能,比洞主武功更高的就是乾元长老,但是世上只有四个乾元长老,都是神出鬼没、隐于世间的人,怎么会来救连慧宇,
左上不相信会有比洞主武功还高的人来救连慧宇,洞主也不相信。他疑惑的看着四周,无人却又分明感觉到有人,而且那人是故意让他感觉到的,说明那人的武功远高于他。
这一刻,洞主有些慌了。
“你是谁?出来见我!”洞主高喊,“这么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喊完,并未见有人出现。洞主看了眼地上连慧宇和杨勋,明白过来了。他走向连慧宇,手握住他胸前插着的四方竹,威胁道:“你要是不出现,我现在就杀了他!”说完,他轻轻用力,作势要拔出四方竹。
轻微的触碰带动伤口强烈的疼痛感,连慧宇忍不住痛呼出声。洛銘芗等人听到他的声音,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死。
“你不是帮他打偏我的四方竹吗?不是想救他吗?怎么不敢现身?那我可就真拔了啊!”洞主作势要拔,但是忽然从密林中飘过来一条白色镂空雕花披帛,轻轻地落在了洞主的手上。
洞主拿起那根披帛,光滑柔软、富有光泽,质地极好,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我真搞不懂你,杨勋这小子到底哪里好,你每次都这么帮他。”
听洞主的话,此时洞主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其实,除了洞主,杨勋也知道了来人是谁,还有连慧宇,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现一人的名字。
顾媚娘。
“他哪都不好,但是,他是我朋友,所以,我得帮他。”顾媚娘穿着一身粉嫩绸缎,妖娆美丽。
“哎,你们这些乾元长老可真是心性古怪,他不好,你却对他那么好。我千金相邀,你却拒之门外。”洞主无奈地摇摇头。
“哈哈……”顾媚娘傲娇的仰着头,“我就是这么任性。”
洞主继续说道:“今日,你是一定要保下他们吗?”
顾媚娘十分肯定的点头,“当然,不然我不白来了吗。”顾媚娘朝洞主伸出手,语气温柔但是眼神却格外的凌厉,“把披帛给我,然后离开,不然,我们就打一架。”
连慧宇震惊的发现,在顾媚娘说完话后,洞主抓住披帛的手在微微抖动,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但是无论哪样,都说明顾媚娘对洞主形成了威胁,洞主十分忌惮她。连慧宇对此震惊不已,没想到顾媚娘居然是乾元长老。她才多大啊,怎么就是乾元长老呢?!
洞主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杀杨勋和连慧宇唯一的机会,错过就再也不会来,但是看着顾媚娘凶狠的眼神,他还是伸出手,将披帛还给了顾媚娘。
一场凶险的闹剧就此落幕,众人重回平安。洛銘芗走上前,对着顾媚娘郑重行礼致谢,道:“多谢顾姑娘救了我们。”
顾媚娘潇洒一笑,“小意思,其实,是鲁术先生让我来的。”
“师父?”洛銘芗惊喜不已。
“嗯,他在宣明寺等你们很久了。”顾媚娘道。
欣喜之后,很快,洛銘芗心生愧疚,“我师父,没有生我气吧?”
“他为什么要生你的气?”顾媚娘问道。
洛銘芗看了眼杨勋和连慧宇,没有说话。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辜负了鲁术先生的期望和帮助。
“觉得辜负了鲁术先生?”顾媚娘问道。
洛銘芗羞愧的微微颔首。
“哈哈……”顾媚娘拍着洛銘芗的肩膀,道:“鲁术先生猜到了你们会乱想,所以他还让我给你们带句话。残月将落,晨曦初现,弦上黄莺啼,劝儿早归去。”
一句劝儿早归去,洛銘芗瞬间泪目,抬起头,瞧见天边残月落下,朝阳升起,恰如师父所言,是时候该回家了。
……
宣明寺有规矩,除了鲁术先生,不收留非修行人士住宿。所以,连慧宇等人住在连云峰半山腰上的一处专门供香客休息的小屋内。地方不大,但是样样齐全,而且还有鲁术先生亲自照顾,连慧宇和杨勋的伤势很快就修养好了,但是,薛明的伤在鲁术先生几番努力之下,仍然不见好转。
鲁术先生道:“怪我,当时若不是我云游在外,也许还能及时替他疗伤,也许不至于此。”
廖红叶坐在床边,替熟睡中的薛明擦拭脸上的汗水,道:“不怪先生,命定于此吧。”
鲁术先生摇头叹息,都是惋惜之意。其实不止鲁术先生,屋中所有人,无不惋惜。俊秀少年,本该前程美好,但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顾媚娘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廖红叶眼眸扫过周围所有人,看到他们都是求知的眼神,知道躲不过去,只能娓娓道来。
两年前,她带着薛明和柳素锦从边境离开,返回了家中,日子本来平淡如水,但是……
说到这里,廖红叶的眼眸尴尬地瞥向无人之处,似乎有些……羞涩?众人一下子就变得精神起来。
顾媚娘最是忍不住,在如此悲伤的氛围里,语气居然带着兴奋,问道:“但是什么?快说啊。”
杨勋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抛过去一个白眼,嘴里轻声念叨:“四大乾元长老没一个正常的。”
即便杨勋再小声,顾媚娘还是听到了,但是她不管不顾,像村口闲聊的大娘们,伸长了脖子说道:“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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