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十九年六月,长安城已被围三月之久。
每日路边饿死者无数,每当入夜子时便有百姓携妻带子连夜奔逃,城中守卫亦有逃亡者不可计数。
城内将士士气甚衰,破门之变眼看近在眉睫。
宫内灯火昼夜不熄,泰康帝已连续三日不敢闭眼,神经早已绷紧到极限。
“王大伴,荆、益、凉三洲的勤王之师可有消息?”
泰康帝坐在光明殿的台阶上,对着从身后过来的太监首领王守义问道,话语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
“陛下,刚刚收上来的奏呈里并没收到荆、益、凉三洲大军开拔的消息。”
战危关头,刘宁特许廊下有急奏即可禀报,如今事态已经急切到每两个时辰一报了。
“知道了。”
刘宁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长舒了口气,一只手揉捏着眉宇另一只手对其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王守义跪倒在地,朝着泰康帝磕了一个响头:“陛下,凉州刺史刚刚派了死士来请,请陛下离京避难,暂且避开叛军。”
刘宁低低笑了一下,凉州,要不是失了凉州,他又怎会退无可退,弄到如此地步。
“现在的凉州刺史,是当年因皇子案被发配凉州的九皇叔凉王刘显吧。”
“回陛下,正是凉王,前年原凉州刺史蒲元正因贪墨被告发,是他带人查抄了蒲刺史的府邸。”
刘宁冷哼一声,接过他的话,漫不经心的道:“是啊,正是他带人查抄了蒲元正的府邸,抄没出金银珠宝等五百万余两...可之后他竟分毫未进献回朝廷,而是当场充了军资。”
“就这样了还不够,他上旨呈情,说凉州受匈奴、乌恒所扰,凉州边境岌岌可危,凉州若失,境内再无兵马可抵蛮夷铁骑,所以他愿自领凉州刺史之职,为朝廷镇守边疆。”
也因如此,刘宁失去了对最后一块州域的把控,凉州境内的二十万边防军皆入凉王麾下,朝廷的旨意,彻底沦为了摆设。
若非失去了这至关重要的二十万百炼之师,区区的五十万叛军又何至于把长安城逼到如此境遇?
而现在凉州还好好的,但叛军的兵马已经快要攻入长安城了。
如今的朝廷,除了死守在长安城的五万羽林军及各家大族们拼凑出来的五万杂军外,再无兵力可抵城外的叛军兵马。
刘宁嘲讽的冷哼一声:“离京避难?安知此去不是再入樊笼。”
可王守义是个忠的,不忍刘宁被困死在这长安,他匍匐几步,抱着他的大腿,涕泪横流的劝他。
“凉州再是樊笼亦有生机,陛下您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凉王再有异心,但只要陛下您去了,二十万的边防军必然还是忠于您的,凉王纵有千方百计也无济于事!”
刘宁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现在的凉州早已是凉王的私土了,何来的王臣?二十万的边防军早已被梁王喂养的忘了忠君之义了!
凉州是有臣子,只不过是企图趁乱叛逆的奸臣贼子罢了,他若是去了,也不过是沦为傀儡。
刘宁被困长安城的这几个月,就算之前看不清想不透的,如今也早琢磨清琢磨透了,可惜为时已晚。
天下已糜烂至此,荆、益、凉三洲拥兵自重,连勤王都不愿意演一下,其余九州也各拥其主,许青元更是携三洲之势直叩天子门。
只怕现在这天下都在盼着他死,只等他身死,梁朝除太子外再无正统,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逐鹿中原。
他从台阶上站起,用脚拨开抱着他哭的人,一扫平日里唯诺之相,锋芒渐露。
“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此天子道也。”
“朕六岁登基,虽长于妇人之手,但好歹也跟着众太傅学过几年帝王教义,让朕如丧家之犬逃离君守之地,不若就让朕就此以死守节!”
“陛下是何等的尊贵之人,怎可玉碎瓦全于此,还请陛下速速随死士离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陛下!”
王守义鼻涕横流的趴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泰康帝如今已有殉国之志,太子刘定年幼,只怕等刘宁一死,太子不是被乱军强掳走做了令箭,就是随着这大梁王朝一起泯灭在此次叛乱中。
刘宁看透时局,知道自己再无生机的可能,他宁愿坐的死,也不愿意蝇营狗苟仓惶逃走,惹后世史书嘲笑。
他一步步走向承明殿的龙椅上坐下,闭目养神,渐渐地坐着不动了。
王守义见劝说无果,擦了擦泪,沉下心来陪着他一起静等最后的结果。
可惜,直到最后一刻,事情也没有迎来转机。
次日寅时,长安城破。
据后世《梁后书》记载:泰康十九年六月十三日,叛贼许青元领兵五十万攻破长安城,三日内斩杀城内勋贵三百余人,旧梁大臣五百余人,皆不假他人之手。城内百姓无一人伤亡,此役之后,天下再无梁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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