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及时刹车，程宁慢他一步直接撞上了李桢。两人屏气噤声，因为下着雪，又是深夜无人的小树林，那两人的声音格外清晰。
“宁郎，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么？”
那女子泫然欲泣地说，程宁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李桢也发现了，于是给程宁投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外边两人对话还没结束，只听那男子含情脉脉说
“铮娘，我明白的，我也想你。每天每夜，只要不见着你，我就吃不下，睡不着。”
程宁神色微妙地看着还没来得及收回同情目光地李桢
李桢：“…………”他也是没想到故事会这么发展。
“宁郎~”
“铮娘~”
外边两人眷念地叫着对方，这边两人听到声音同时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行，这名字谐音带入起来，太恶心了。
可还没等两人恶心完，外边两人显然已经情到深处，下一步就该情难自抑生命大和谐了。该说不说，这大冷天露天干这事也是真勇士。
只是苦了躲在一旁地两人，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程-活了二十多年同性朋友都少得可怜-宁以及李-活到这么大还没和同辈异性正经搭过话-桢互相对视着，只一眼就确定对方和自己是同类，都有着单身狗的气质，那气质和大学生眼底散发出的不谙世事、清澈的愚蠢一样别致。
李桢和程宁互相尴尬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两人十分默契的决定往回走。可是到底天不遂人愿。两人之前离得太近，程宁的衣服本来就偏大不合身，他们又急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几重因素叠加，李桢不出意外的踩到了程宁的衣摆。结果…可想而知。程宁下意识扶着身边的灌木丛，倒是没摔，只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阵沙沙声。
“…………”
程宁趴在灌木丛上偏头看向满眼无辜的李桢，勉强笑了笑———你有事吗？
“谁在那？！”
这动静不出所料地惊动了外边的两人，现在李桢和程宁是不得不现身了。程宁看着李桢，李桢自知理亏，眼里散发出真诚，里头流露着三个字：看我的。
“你们…在干什么？”
李桢略走半步，现了点身。之前他总吊儿郎当，是以语调总是轻快上扬的，这会子正经起来，语调失了那份轻快显得有点沉。而且李桢刻意地压着语速，到真有一种上位者的漫不经心与漠然。那两人本就因为被撞破私情神经紧绷，这会一听李桢这口气，又见他穿着，瞬间慌了神，连忙跪下磕头
“大人……请大人饶了我们，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李桢冷眼看着，没说话，等两人的恐惧达到顶峰时才漫不经心道
“私通？”
地上两人浑身一抖，不停地磕头求饶。程宁将一切看在眼里，有些惊讶。可还没等他多想，就见李桢偏头看他，眨了眨眼，眼里不住得意，浑身上下写着八个字：我厉害吧？快来夸我！程宁心里佩服，果然，干神棍这行的，唬人属实是专业对口。
李桢不知何时转了回去，只听他轻轻哼笑一声，道
“下不为例，滚吧。”
两人如临大赦，赶忙跑了。这边桢宁两人沉默了三秒钟，确认对方跑远了之后十分默契地提起衣摆就跑。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不能再耽误了。幸好他们运气还没差到那种地步，后来没再出什么意外。
不过虽然顺利出了宫，现下却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横在他们眼前。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死英雄好汉，他们现在身无分文，衍生问题一————他们今晚睡哪？
“这是个好问题。”
李桢如是说。程宁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夜半三更的，别说他们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住下客栈。李桢倒是看得开，说
“你就说，随意搭个窝，哪睡不是睡了，是吧?”
是你个头。
程宁无语，只是嫌弃归嫌弃，他还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后两人不得已，找了个犄角旮旯凑合着睡了一觉。你别说，两个人抱团在一起又穿着厚实的衣服，其实没多冷，至少比想象中要暖和点。只是在此之前，程宁还是有些窒息的。虽然他这活着的二十几年吃了挺多苦，但是吧，最苦的时候也没露宿街头过。有那么瞬间程宁是后悔的，他觉得还不如呆在那太始殿，至少有床可以睡觉不是…
说起皇宫，现在那可谓热闹非凡。
原本关程宁的那间房间里此刻横陈着两具尸体，如果程宁在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之前守在门外的两人。而他们死的也颇为凄惨，整栋楼都能听到一阵凄厉刺耳的叫声，久久不停。
“你们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摘星楼内一位青年随意问着。在他身前，跪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此前桢宁二人撞上的有私情的一对。此刻两人浑身抖着，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身上有伤却不敢违抗什么，只努力想着。那时他们太恐惧了，而且黑灯瞎火的，月光从李桢背面倾泻下来，他们根本没看清李桢得脸。可要是回答不知道，后果可想而知。于是他们拼命回忆着。主位上的人也不急，许久，他们才声音颤抖地说
“他…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也就二十几的样子…”
“对…对了！衣服！他…他穿着平昌王的衣服！”
“是…是了，奴婢不会认错的，麒麟踏火绣图，是平昌王殿下！国师大人，是平昌王！”
两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说，主位上的人摆茶动作一顿
“六皇子么…”
他呢喃着，似是感觉底下人太吵，他摆摆手让人把他二人拖了下去。至于二人的结果？谁知道呢…
“阿秋！”
程宁打了个喷嚏，悠悠转醒。他身上落了霜雪，睫毛上也坠着碎冰。李桢在他身边，还安详地睡着。程宁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再推醒了睡梦中的李桢。
“唔…天亮了？”
李桢声音低哑，还有些迷迷糊糊，他醒了会神才将目光落在程宁身上。
“早啊”
李桢打着哈欠道。
程宁见他如此，嘴角一抽，语气微微讽刺道
“看来昨晚大师睡得不错”
李桢像是没听出话里的讽刺，起身伸个懒腰。
“还行，就是脖子有点酸”
程宁扯出一个笑，谦和问
“大师，恕我多嘴，咱们之后……不能一直这么睡吧？”
李桢摆手
“欸，那不至于”
程宁眼神微亮，这次语气真诚不少
“大师已经想到办法了？”
李桢狡黠笑起来
“自然，我是谁，随地摆个摊给人算一卦，这钱不就到手了？”
程宁：“…………？”
程宁眼神微凝，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语气都有些变调，道
“你…您认真的？”
李桢理所当然的点头
“当然了。”
程宁眉心微跳，语气勉强维持温和，道
“倘若…我是说，倘若运气不好，客源不多呢？”
谁知李桢大手一挥，洒脱道
“这有什么，客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客嘛，人要懂得变通。”
“……………”
程宁闭眼，很想一头撞死自己算了，总好过和李桢在一起心梗死。
程宁生无可恋地瘫在原地。他摆烂了，大有一股赖死在这的架势。李桢在旁边连哄带骗给人画饼，最后程宁是被李桢硬拖着上的街。
也不知道李桢从哪掏出来一副小圆墨镜带上，两人把衣服翻过来穿好，往人堆里一坐，李桢就开始吆喝。程宁实在受不了这场景，于是全程捂着脸，耳朵发红，正好程宁脸不便示人，李桢业务也娴熟用不着他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李桢扮的挺像那么回事，过了半天还真有人来问，交易成功的那一刻，程宁都觉得不现实。
程宁见客人离开，才抬头，问李桢
“咱们要一直这么干？”
李桢开心的数着手里的钱，语气雀跃
“走！”
“？去哪？”
没等程宁反应，李桢拉着程宁就打算直奔告示栏，要说李桢怎么知道的告示栏？问就是掐指算出来的。
程宁以为李桢说客不来找他，他就去找客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这么想。
程宁是不大愿意去的，他丢不起这么大的脸。
“大师，我忽然觉得，我们这样算命攒钱也挺好的。”
程宁勉强笑着，抓着柱子的手愈发用力。李桢抓着程宁的手也默默用力，面上也笑
“欸，咱们就去碰碰运气嘛，又不是一定去，万一公告栏上没有合适的活呢？”
两人面上都笑，一来一回客客气气的踢皮球，只手上暗自较劲，最后以程宁力竭妥协收场。
程宁麻木地被程宁拖着走，他原先不理解，既然李桢一开始就打的告示栏的主意，为什么还要摆个摊呢？难不成算命也得热个身？
直到李桢顺道带他拐进了一家成衣铺子，他才恍然大悟，一时又一言难尽。他似乎一直对李桢存在偏见，平心而论，李桢在细节处理方面他是佩服的。
两人换了一身衣裳，程宁的倒是还算正常，蓝白色调看起来斯斯文文。李桢则是贯彻了他神棍的风格，红黑色调，配上他刻意的高深模样，倒是真像那么回事。
鉴于程宁的脸不便示人，所以李桢还很贴心地买了个斗笠给他。此刻两人大爷似的站在公告栏前。
“赵家长子身患恶疾…寻良医…重…金？？”
李桢眯着眼念，程宁透过薄纱与李桢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
程宁对于自己一眼能瞧出李桢所想并没有感到自豪，只觉得轻微窒息。他见李桢抬手便要揭榜，心一抖，赶忙抓住对方的手，勉强笑道
“大师，我不会医术。”
“我知道。”
李桢边回答边挣开程宁的手，程宁手下越发用力，说
“您会医术吗？”
“不大会。”
“……那是人命”
程宁气笑了，这四个字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李桢似乎终于发现程宁的异样，于是松了挣扎的力气，叹了口气说
“程小同学，你有想过吗？赵家现任当家可是户部侍郎啊。”
程宁是学历史的，听李桢这么一说，才又想起自己的老本行，原本的理智也回来点。
“他家可不差钱，而且，他年纪挺大了，算是老臣，还有个做娘娘的女儿，家里嫡子快死了，能没办法让太医来看看？”
李桢难得耐心解释，程宁也反应过来。他想到什么可能，神色都变了变。李桢见此也知道程宁完全想明白了，于是抬手揭榜，程宁这次没再阻拦。只是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桢挑眉，笑起来
“早先说了我过目不忘，那殿中记载下来的。我看了，也就知道了。”
程宁诧异
“你真能过目不忘？”
“原来你不信？”
程宁不说话了。他信李桢将书看完了———那书籍不算多，里面也全都是人物关系和事件。若是草草看去也要不了几个时辰，但是那是没过脑子的看。程宁只以为李桢记了个大概，至于一些不重要的基本略过，却没想到这人竟然真全记下了
李桢见程宁不说话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哼笑一声，回到原来话题，悠悠道
“我早说了这地儿灵气充裕，怪力乱神之事你自小见的也不少，怎么到了这反而没想到这层呢？”
程宁听着，面上没反驳，内心却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哪个正常人没事总往鬼身上想呢，更何况他前边二十来年还活在现世，那不得被人当疯子看么？
想到这，程宁神色暗淡一瞬，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恭恭敬敬道
“可也不能认定那位公子就一定是被妖邪缠身了吧，万一是重症难医呢？”
“那咱们不更能凑上一凑了？放心，我掐指算过了，他府上还有不少旁的‘名医’，我们过去不过是多双碗筷的事。”
说到这，李桢话锋一转，问
“你不想吃饭？”
“…………”我…
李桢可太会抓人弱点了，不得不说程宁有点心动。他在心里唾弃自己，只是还没等他唾弃完，又听李桢说
“而且万一就是呢？有妖的地方就有灵气，有灵气就可能治好你的眼睛，你不想治病？”
“…………”这…
“就是再退一步，万一咱们误打误撞治好了，就有银子了，之后也不用再愁吃不饱睡不好了，难道你还想睡大街？”
“…………”我…
“难道你想每天饿的两眼发昏？？
“…………”不…
“难道你和钱过不去？”
“…………”汰！
“所以…”
“我去”
程宁打断道，谁能和钱过不去呢？程宁觉得自己还是格局小了，对李桢评价有误，这人有蛊，天生适合去搞传销。因为程宁听完他这一番话竟也萌生出一种不嫖白不嫖的想法来，明明之前他很抗拒来着，离谱至极。
小剧场
接完榜，两人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
程宁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率先开口：“……嗯，大师，我们要一直站在这吗？”
李桢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嘘，别吵，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程宁下意识问，就见李桢一脸凝重道
“我在想，赵府，在哪”
“…………”
程宁闭眼，程宁扶额
最后两人拉着路人一路问才勉强找到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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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揭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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