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看着柳如烟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还带着未尽的担忧。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进屋内,柳如烟微微睁眼,瞧见对面的草堆上已没了人的踪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向窗外,只见果然已经在小院内开始忙碌,只见她此刻抱着比她人还高的扫把,正在院内清扫院落。
柳如烟轻轻一笑,起身整衣。虽是廉价的布衣,但她一丝不苟地穿戴整齐,走出屋门,迎着清晨的微风,感到一丝凉意。她走到院中,看见小九正在认真地清扫地面,脸上汗水淋漓,却毫无怨言。
“小九,早啊,”柳如烟笑着招呼道,声音柔和如同春风。
小九回头见她出来,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姐姐,你醒啦!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柳如烟摇了摇头,走到小九身旁,接过扫把,“来,我来帮你。这点活儿我也能干。”
小九本欲阻止,但见柳如烟执意,便笑道:“好,那你帮我将这院子里的落叶归集到一处,我去盛粥。”说完,便朝灶房走去,院子不大,一眼望到头,柳如烟很快便将小九已经扫到一块的落叶清理干净。
收拾妥当后,小九端着一个碗呼柳如烟用膳,两人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还摆着几只破碗,内里盛着简陋的早饭。清汤寡水的米粥,加上几片咸菜,柳如烟看着桌上的早膳,对比从前,自然是寒酸,但在这清晨的阳光下,却显得格外温馨。
小九笑眯眯地端起稀粥,递给柳如烟:“姐姐,你尝尝,这粥虽淡,但可香了。”
柳如烟碗端到鼻前,闻了闻淡淡的香味,低头便看见了小九碗里零星的米粒,又看了看自己碗里浓稠的米粥,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她知道小九从前生活过于艰难,怕是舍不得将多余的米粒放进锅里。
小九注意到柳如烟的目光,急忙大口将手中的稀粥几口灌入口中,似是生怕柳如烟将她水中碗抢去似得,见柳如烟欲言又止的模样,假装不知道:“姐姐,怎么了,你怎么不喝?可是小九做的不好喝?”
柳如烟见状放下碗,语气有些严厉道:“小九,我们以后可以吃一样的饭菜,你不必省着吃的。”
小九低头,她知道柳如烟并非责备她,只是希望她也能过得好一些。她轻轻点头,头一次见柳如烟神色这般严肃,话语中都掺杂了些许慌乱,“我吃的少......”
柳如烟听到她这般说,也意识到方才自己语气有些重,缓和着声调道:“你现在还小,当是还长身体的年纪......”说着,将碗里的粥又分了半碗到小九碗中:“你下次若再这般,我可不许你去灶房了。”
小九点头小声的‘嗯’了一声,将头埋得更低了。
“快喝,”似是柳如烟在逼她喝毒药一般,见她小口小口抿着碗里的粥,这才将视线落到自己碗里。
柳如烟喝了一口粥,感觉那股淡淡的米香在口中弥散,虽然简单,却让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满足感,笑道:“小九,你这粥熬得不错,比我做得好多了。”
小九听了,这才有抬头看向柳如烟的眼睛,眼里带着欣喜道,“姐姐喜欢就好。我小时候常帮娘做饭,也练出了些手艺。”
吃完早饭后,她们收拾好碗筷,便准备开始清洗石花籽。尽管她们满怀信心,但很快便发现,这过程比她们想象的要繁琐得多,首先要将莲花果剥皮进行浸泡,然后用手揉搓过滤,再用纱布将石花籽的汁挤到水中,最后加入柳家特有的秘方凝固。
“姐姐,这果子真是难弄,这半天了,我们才弄出这么一点。”小九皱着眉头,抬起头看了看碗里那可怜的一小撮暗红的石花籽,叹了口气。
烈日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
院子里的两株老树洒下零星的阴影,给这片劳作的角落带来些许凉意,柳如烟擦了擦额间的汗,柳如烟将身边未处理的果子放入纱布中,浸泡在水里:“别急,做这些事需要耐心。”
静置约半柱香的功夫,柳如烟开始在水盆中用力揉搓,直到汁液从纱布中渗出,混入水中,形成淡黄色的液体。
“姐姐,这样做真的能赚到钱吗?”小九放下手中的纱布,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疑惑地问道。
柳如烟心里也没底,平日到了炎热之时,她虽然也会亲手做些凉粉品尝,但那毕竟只需做自己吃的那一份,最多就是给柳怀仁添一碗,现下她们想要做出拿去售卖的份量,显然比她想象中辛苦,光是清洗过滤这些石花籽便耗费了她们半日时间,刚栽下的莲花果苗还需要时间生长,说明她们每卖一日,便需花费一日去山中采摘新鲜的莲花果。
两株树下,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年轻的女子蹙眉坐在桌旁,手中握着一块纱布,小心翼翼地过滤着一盆石花籽的汁液,等到手指酸软这才将纱布放下。
小九看着柳如烟的手,原本白嫩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揉搓而变得泛红,小九有些心疼道:“姐姐,今日便别弄了吧?”
柳如烟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指修长柔嫩,从未有过这般粗糙和红肿,感受到小九的目光,微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只差这一点点了,你帮我将这些过滤好的汁液抬去灶房,这凉粉还有最后一步,乃柳家秘方,我此刻还不方便向你透露。”
柳如烟这话说的含蓄,小九抿了抿唇,说着帮柳如烟一起将两大桶过滤后的液体抬起了灶房,出门前还不放心的将柳如烟手边的纱布与还未过滤完的石花籽也一并带了出去,“你放心,姐姐,我替你在外面把门。”
望月楼的生意做得大自然也是有不少独门秘方的,这些方子大都不外传,小九虽有些好奇,但也知道这些事她不方便多问,免得使两人关系生出嫌隙。
等小九关上房间门,柳如烟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袋粉末,将倒入一个干净的陶碗中,准备下一步——加入石灰水。她将食用石灰溶解在一碗水中,轻轻搅拌后,将石灰水慢慢倒入过滤后的汁液中。
“还得等几个时辰才能凝固成凉粉,我们先回房歇息吧。”柳如烟倒完出了灶房,便见小九正笔直的站在灶房门口,当真警惕的帮柳如烟守着,而她此刻还真用手钳紧紧制住一个瘦小的身影,霎时,院子里响起了悲切的哀嚎声。
柳如烟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小九的肩膀,示意她松开手钳。小九听从柳如烟的指示,手钳慢慢松开,但男童的哭声依旧持续不断。院外的黄婆听到孙儿的哭声,焦急地跑了进来。
“孙儿,你怎么了?!” 黄婆一见到孙儿的哭泣,立刻跑上前,抱起男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用尽力量安慰道。
小九面色凝重,几步走上前去,瞪着男童质朝柳如烟道:“姐姐,他想偷东西来吃!”
男童听到小九的厉喝之声,一时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否认,只得低头不语。
“乖孙,你可受伤了?”见阿金的手腕红了一圈,黄婆便焦虑的开始检查男童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痕,说完便怒视两人道:“你们这破院子有什么好偷的,我们邻里间本就经常走动,就你们这院子金贵不成,都不让人来了!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男童听到黄婆的声音,立刻神色一变,嘴里更加狡辩道:“姥姥,我……我只是路过,根本没进去偷东西!”
“乖宝,姥姥信你!”说完,更是朝着周边大声嚷嚷道:“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打人,今日你们若是不给我们个交代,我便要抓你们去见官!”
小九看着男童那副狡辩的模样,心中越发确定她们的企图不善。
她抿了抿嘴唇,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手里的东西还掉在地上,难道是风吹进去的?”她的语气冷酷而直接,没有给男童丝毫余地。
黄婆听到小九的指责,顿时怒气冲冲,她双眼怒视着小九和柳如烟,声音中带着愤怒和不满:“你们这些没家教的丫头,竟然还敢冤枉我家阿金!我告诉你们,我们家阿金可是个好孩子,从不偷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孙儿阿金的手臂,不停地安抚和劝诫,仿佛在为他辩护。院子里的其他人听到吵闹声,陆续围了过来,想看个究竟。
“哎呀,怎么回事?黄婆,你家孙子怎么了?” 一个中年女子好奇地问道。
“是啊,黄婆,怎么了?” 一个老大娘挤了过来,也跟着问道。
黄婆指着小九和柳如烟,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两个丫头说我家阿金偷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小九脸色凝重,她看了一眼柳如烟,坚定地说道:“我亲眼看到他手里有东西,你看,这还掉在地上了。”
阿金的脚边掉落了一个咬了小半口的肉包,此刻掉落在地上,早已沾满了院子里的泥土和灰尘。
黄婆见到周围人围观,更是添油加醋地说道:“胡说,这肉包怕是你们故意丢在我乖孙脚边的。”
“偷东西?” 一个老大爷拄着拐杖,也凑了过来,目光落在黄婆和孙儿身上,“光是一个掉在地上的肉包,也不能证明就是阿金偷得吧?”
“是啊,这两个丫头太不像话了,竟敢冤枉我家阿金!我看是她们自己动了什么坏心眼,才想把罪过推到我家孙子身上!”黄婆眼睛一转,便也跟着哀嚎起来:“可怜我们婆孙倆啊,也没个依仗!”
“就是啊,这世道太乱了,这两人刚搬来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个中年男子插话道,他看着小九和柳如烟,视线落在柳如烟那张面容姣好的白皙脸蛋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柳如烟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心知这场口舌之争难以说清,可她们现下住在这儿,若是落下坏名声,将来在这街上摆摊,谁还敢来她这儿买东西。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场口舌之争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必须找到一个方法,将事情说清楚,避免进一步的误会和冲突。
“你莫要胡说!”小九气愤的冲上去,想要再次去抓这两人,却被一旁的柳如烟一把抓住。
“小九,等等!” 柳如烟快步走到小九身边,语气急切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心急旁人性命,但是既然这黄婆婆说没有吃,那便是没有吃,你快给人道歉。”
小九愣了愣,看着柳如烟焦急的表情,心中有些不解。她刚要反驳,却被柳如烟连连摇头制止。
转而以一副焦急而坚定的表情对着黄婆说道:“黄婆,实在对不起,咱们都是街坊邻居,若是我家真做了肉包,送些去你家也是应当的,只是......”说着看了眼地上的肉包道:“方才这地上的肉包子里下了耗子药!是我们昨日在垃圾堆里捡到的,肉怕是馊了,没办法给人吃,这才想着拿来当毒死院子里的老鼠的诱饵,小九是担心,若是被你家孙儿吃了,会闹出人命,这才这般着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黄婆听到这番话,神情顿时变得愕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紧紧抱着孙儿,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那个肉包,内心一片混乱和惊愕。
小九也有些愕然的看向柳如烟,她们何时买过耗子药?但见阿金此刻难看的脸色,霎时也清楚了柳如烟想要做什么。
阿金闻言,顿时震惊不已,眼神中流露出惊恐和愤怒:“什么?”他急忙将手伸到喉咙里开始用力挠,试图将刚刚咽下的那口吐出来。他的动作异常慌张,周围的村民们也被柳如烟的话语惊动,纷纷围拢过来,目光警惕地盯着阿金和黄婆。
“阿金,你怎么了?” 黄婆紧张地抱起孙儿,焦急地看着他的动作,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阿金喉咙里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但始终吐不出任何东西。他的面容因窒息而变得通红,眼中的惊慌和绝望愈发明显。
柳如烟见状,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计策奏效,但她同时也为阿金的安危担心。她走上前去,轻轻拍打着阿金的背部,试图帮助他缓解吞咽的困难。
“阿金,慢点……” 柳如烟的声音低沉而安抚,“别急,慢慢来。”
黄婆则愤怒的指着两人道:“你们这两个毒妇!”
眼下情形,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然是阿金偷了人家的肉包,“阿金啊,为了这点东西,丢了性命不值得啊!” 其中一人悲叹道,她摇着头,眼中充满了惋惜之情。
阿金的动作逐渐停止,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无力,面容上逐渐泛起一抹青紫。他的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耗尽。
黄婆见到阿金这样的状况,心如刀割,她指着柳如烟,泪眼朦胧地大声喊道:“凶手!这个女子是凶手!她害死了我家孙儿,她们两个必须为此负责!”
周围的村民们也开始哗然起来。
见众人都已经清楚了事情经过,柳如烟嘴角轻抬,这才悠悠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那些肉包前日便都喂了耗子了,今日这个,是我们刚刚出门买的。”
她的声音虽轻,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话语让围观的村民们不禁发出一阵轻笑,现下谁还不清楚,她说这话的意思。
黄婆听了柳如烟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的羞愧和愤怒交织。她急忙抱起阿金,又急又气地问:“乖孙,你没事吧?!”
阿金听到柳如烟说肉包没有毒后,终于缓和了一些神色,但他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仿佛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噩梦。等他神色稍缓,看着周围人满脸鄙夷的神色,脸色再次涨得通红,低头冲出了人群,黄婆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
柳如烟看着黄婆和阿金满脸羞愧匆匆逃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朝院内其他人道:“大家,真是一场误会。”
柳如烟客气地对围观的街坊解释,她快步走到大家身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为大家倒茶水安抚道:“大家都来这里看热闹,也辛苦了。这事情误会一场,不过好在最终解开了。请大家喝杯茶,往后常走动。”
“小姑娘真是大度宽容,处理事情果然有分寸。” 拄拐杖的老人拍着胸脯对旁边的人说道。
“是啊,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明理,将事情说清楚,不留下任何疑问。” 另一位大娘赞道,“当真好教养。”
柳如烟听着他们的话语,微微一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相比大家也都忙着,我们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柳如烟笑着说道,开始礼貌地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离开。
渐渐地,院子里的氛围恢复了宁静,只余下柳如烟和小九两人。她们站在院子中央,静静地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切。
“姐姐,这次……我有些冲动了。” 小九轻声说道,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后悔和感慨。
柳如烟轻轻拍了拍小九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恶人还需恶人磨,你没错,不必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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