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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没收拾出来,随行的梁国将领被安置到苑京顶尖的客栈,而鱼拜缨则堂而皇之纵马进了皇宫。
“陛下目前的身份,似乎是梁国的使节,贸然进皇宫怕是不合礼数。”阮朝淡淡瞥了他一眼。
“朕的妃子都在这宫里,怎么不会是朕的皇宫呢?”鱼拜缨出身低贱,阮朝清楚,这里没外人,他也懒得端着什么架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龙椅上,看着阮朝拟圣旨。
不是称臣割地纳贡的圣旨,是他退位给璟王阮澶的。
“陛下不妨去看看,后宫可有半个妃子?”阮朝写完后又看了一遍,才认真盖了玉玺。
鱼拜缨伸手,示意阮朝把圣旨拿过来给他看。“眼前不是一个么?”
阮朝手一抖,玉玺差点脱手砸下去。
“陛下,璟王求见。”内侍立在外边,低着头唤。
“我要与璟王说说家事,陛下回避一下?”阮朝自从在江州城里应了鱼拜缨的话,就将自称改了,端足了谦卑恭顺。
但是恐怕只有他能掩饰话语里无处不在的嘲讽,勉勉强强也要装出对鱼拜缨的讨好温柔,鱼拜缨才相信他是真的谦卑恭顺。
可他只是站起身来,没什么表情地下逐客令。
鱼拜缨伸手便锢住了他手腕,倾身压向他。他的后腰撞到桌角,痛得他一颤,却又避无可避,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藏不住的仓皇。
“爱妃的家事,不是朕的家事么?”鱼拜缨挑起他的下巴,离的很近,他那一点眨眼就消失不见的水光清晰地落在鱼拜缨眼里。
鱼拜缨还想再靠近一点看,那点水光已经不见了。
他本来还想撩拨两句,只是盯着阮朝又看了许久,突然松开了手,转身就走。
他走的太快,以至于,像落荒而逃。
鱼拜缨在廊下差点撞到阮澶,他顾不上再激那孩子两句,急匆匆地跑开了。阮朝不用龙涎香,身上只有很轻很浅的味道,是民间常见的一种草木香,祛味效果很好,本身只有一种几乎闻不到的清香。
那个味道融着阮朝眼底的水光,突然泡开了味,满腔都是那个味道,就像是把阮朝抱在怀里,将头埋在他白而软的颈子里,鼻尖凑到衣领上,满心满口都是阮朝。
可是阮朝……他哭了吗?
他受不了这样的欺侮吗?
鱼拜缨冷静下来,满心满眼的欢喜立马绞成丝,编织成阮朝的背影。
他少年时就认识了阮朝,那时的他和现在区别不大,对所有人都不如对自己无情。
他十六岁时被污蔑偷了东西,他明白那只是个小把戏,管他干了什么没干什么,说是他干的,就只能是他干的。所以他一点都没有为自己辩解,沉默地任由自己挨打。
鱼拜缨那时跟在一个很厌恶阮朝的南汉皇子身边作侍人,一度以为他受了长期的欺侮,坏了脑子。甚至还干过白天被主子指使着将人抽了一顿,晚上就带着伤药偷偷摸摸翻过阮朝的窗子,跟他说对不起的蠢事。
可怜他鱼拜缨在宫里步步谨慎,却在阮朝那里差点将老底透了干净。
他这才知道阮朝哪里是坏了脑子,他太聪明了,只是不愿显露,也懒得显露。
他不在乎伤痛,宁愿用挨一顿打换一个愚笨的断言。
其实他在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要阮朝入他后宫,就能换来和平,不需要其他屈辱求全的手段时,他就笃定阮朝不会拒绝。
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受到耻辱而恐惧,以至于无意识闪出泪花作为哀求吗?
鱼拜缨不信。
要么是阮朝控制神色的手段了得,要么就是他真的生出了无法抑制的难堪或者哀伤。
鱼拜缨很快排除了后者。
他目光越过长长的廊,落在点朱映翠的宫殿。
纵你掩饰得再好又如何,落到朕手上,一双眼不露真情,剜了便是;一张嘴不讲实话,堵了就好。
鱼拜缨唇角勾了笑。
朕有的是手段。
……
阮朝哪里能料到自己心里边情思一泄,被鱼拜缨看到眼里,就成了心机深沉,要遭千刀万剐。他才安抚好阮澶,低着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水入腹,将那清冷也一并带了下去,压下不久前狂跳的心脏。
阮朝低着头,笑得不明不白。
还要感谢那两年,要不是鱼拜缨摸出点他的脾性,用了这么个法子将他留在身边,他真不知依他所说的死战,最后会成什么样。
他听见了推门声。
“陛下。”阮朝将旨意收好,转身。
鱼拜缨是端着粥进来的,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与阮朝达成了不占据越朝的交易,相当自然地在龙椅上坐下了,冲阮朝招了招手,“明天就能吃饭了。”
那日阮朝直挺挺倒在他面前,属实吓了他一跳,找太医看过才知阮朝从前胃里就落了病,时常不住地绞痛,城里断了粮草,饿得久了,就没捱住倒下了。
久饿不能暴食,阮朝一连喝了几日清粥。
至于为什么鱼拜缨要亲自喂,那纯属他有病。
阮朝驯顺张开嘴。
甜的,也许搅开了小半勺糖。
“明日昭告天下之后就跟朕北上。”鱼拜缨像是突然想起来,“朕没料到你能在江州守两个月,上京里没主子许久了,恐生异心。”
阮朝平静地嘲讽:“半年不到打下了越朝千里江山,陛下勇武。”
“可你明明是要打天下的人,为什么只要我?”阮朝看着他。
鱼拜缨笑答:“烽火戏美人。”
阮朝也扯出个笑来,只是没有笑意。任由他给自己拭了唇边渍,作势便要跪他,说:“多谢陛下厚爱。”
鱼拜缨搁了空碗,伸手揽他。怀里人乖得很,垂着头伏低做小。
“美人不妨谢点实际的。”鱼拜缨勾唇,笑得邪性,低头贴着阮朝的耳,将吐息打在上面,低沉着声音说。他起身,勾着人腰间松松垮垮的腰带,将人往里间带。“朕新封的妃,还未侍过寝。”
“只能是美人么?”阮朝仰脸,一双眼染了羞怯似的红。
“还瞧不上吗?已经是个正四品的位份了。”鱼拜缨焉坏地伸脚勾他小腿,让他结结实实摔在了榻上,压下身子,指尖戳上他锁骨,顺着往上划,莫名带了恶趣味,“那你想做什么?贵妃?皇后?”
他伸手扯下了阮朝的袍,无不戏弄地开口:“敌国战俘可做不了皇后。”
敌俘是战利品,是荣勋。
是玩物。
阮朝不怕自己脆弱的脖颈就在他指下,他一用力,自己就会呼吸不畅,猛地呛咳起来。
“那便罢了,陛下杀了我罢。”他说,“一想到陛下还要宠幸他人,我就嫉恨得紧。”
鱼拜缨骤然狠狠地戳他喉结。
“咳,咳咳……”阮朝猝不及防遭他发难,喉上一痛,艰难地咳嗽起来,抬手去抓鱼拜缨的腕子,试图要他放手。
他实在不知哪句惹了鱼拜缨。
阮朝不常拿刀剑,守城两个月,只赢得了虎口磨破的茧。粗粝的触感细细划过鱼拜缨腕上的皮肤,搔得他痒痒。
“不许……”鱼拜缨压低声音。
“不许什么?”
“……”
他张开嘴,莫名转个弯,咽下了本意:“不许嫉恨。”
“啊,”阮朝早猜透了他心思,偏过了头,像是偷偷露了点嘲笑,“好吧。”
鱼拜缨俯身,咬住他脖子上的软肉。
换来一声轻嘶。
“北地有会梨花开吗?”阮朝莫名其妙问他。
现在是七月,溽暑酷夏何来梨花?鱼拜缨不明所以,只在亲吻时含含糊糊地答。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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