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年末选拔大赛的日子越来越近,萧唤月心里多少也有了点紧迫感。
同院的秦喜日日早出晚归,课余时间不是去藏经阁看书,就是去演武场练剑,或者找个灵气充裕的好地儿,打坐修习。
萧唤月偶尔与她碰面,只需对上眼神,便能收获一句来自秦喜的问候——
“练得怎么样?”
萧唤月只能回复说还行。她进度实在落下了太多,哪怕勉力追赶也不敢说十拿九稳。
但她琢磨着,就算没被选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复读的机会又不是只有一次,权当打基础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萧唤月并没太慌乱,依旧按照她自己的节奏,稳中求进。
最近萧唤月得到消息,今年的考核形式有所变化,采取了更具创新性的赛制。
其实每年选拔赛的形式都不尽相同,采用次数最多的是擂台一打一式的切磋比武,但长老们偶尔也会启用另类的考验方式。
今年会是什么,萧唤月不得而知,总归都是要考验真本事的。
时间一晃而过,旧岁将除,改换新岁。亭台楼阁各处檐角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山道枯枝覆上新雪,依稀有了点过早年的氛围。
萧唤月撑着把油纸伞在小路上走。这点飘雪其实淋不着她,有内力护体,连头发都打不湿。但这把伞是她花高价钱从同门那儿买的,伞面绘了一枝遒劲红梅,她很喜欢。
买了不用等于白买,她稳稳握着伞柄,一步一个脚印,往藏经阁方向去了。
之前得言隐启发,她才知道锻器阁也是能接私活的,弟子们可以按需定制自己喜欢的兵器。
言隐给自己搞了一套柳叶飞刀,共十二柄,刀身薄如蝉翼,不用的时候贴在大腿外侧,或绑在袖中、藏在腰间,随取随用,方便极了。
萧唤月看得羡慕,去锻器阁给自己也打了一柄苗刀,果真修长细韧似禾苗,令她爱不释手。可惜玉胥宗只□□授剑法,不教长刀,她只能自己去藏经阁翻找与苗刀相关的教学秘籍,抽时间自学。
她常用的玄铁剑依旧配在腰间,遇到情况方便及时抽刃,长刀则放进储物戒,遇到特殊情况也能悄摸拿出来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算算也该到年末考核的时候了,萧唤月寻思,既然不是一对一切磋,难道是秘境试炼?
通讯符突然响起,萧唤月步伐一滞,凝神去听。
孤水长老平稳无波的声音从符内传出,言简意赅,通知所有参加本次选拔的外门弟子立刻到重息峰巨木林集合。
难道考核这就要开始了?萧唤月心里一紧,收了伞,御剑往巨木林赶。
但长老没说要在林内哪处位置集合,也没有定标志物。大家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从各个方向赶过来,一头扎进幽深宽阔的巨木林。
萧唤月找了根树干靠着坐下,等待下一步指示。半个时辰后通讯符果然再次响起,这次是传功长老八万春:
“弟子选拔即将开始,本门长老通过视灵全程观赛,诸位尽可各显身手。巨木林周围已布下结界,成功击杀意识体的弟子才能走出巨木林。这次,你们的对手是自己。遥祝各位好运。”
说完这话后通讯符彻底安静下去,萧唤月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意识体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对手是自己”这句话又什么意思?
她试着用通讯符联系言隐,可那边只传来一阵杂音。在巨木林范围内,弟子间的远程传音手段被禁止了,通讯符暂时只能成为场外长老们单向传音的工具。
萧唤月观察起周围环境,地面,树干,枝头......许多隐蔽的角落都刻着不起眼的符号咒文,想来这片区域已经被提前布置过了,一动一静都尽在长老们的掌控之中。连“信号”都被切断,显然长老们不鼓励组队行为。
巨木林俨然成了个硕大的玻璃罩子,将弟子们拢在其中。
人走不出去,雪花却能飘得进来,萧索的冷意在林中蔓延。
萧唤月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神经始终紧绷着,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
与此同时她还在思考着八万春的话。既然话里表明了要击杀“意识体”才能过关,那说明这东西就是她的敌对方,可八万春又说“对手是自己”,所以意识体等于她自己?
走了许久,半个人影也无。
这片林子实在太大了,树木又高得出奇,遮天蔽日的架势好似要吞没一切闯入林中的不速之客。
巨树的树皮遍布龟壳状的裂纹,像某种巨兽的鳞片。萧唤月置身其中有点头皮发麻,停下脚步,略感迷茫地环顾自周。
视线受阻,雪雾弥漫,举目一片白茫茫,能见度十分有限。
她心中忽地生出一股不妙感,什么念头闪电似的一闪而过,没能抓住。
走两步,停下来,再走两步。寂静的空间内只有她的脚步声沙沙作响,令人不安。
萧唤月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剑身嗡鸣,面前并没有敌人。
可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让她寒毛直竖,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把剑横在身前,试探性地又走了一步。
松软的雪在脚下被压实,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簌声。
她集中精神去听周围的动静,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那样,走走停停。下一刻福至心灵,她猛地回头,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一直有一道及其微弱的杂音混在她的脚步声里,在她停住不走后,那声响还会持续个半秒左右,但几乎是与她的脚步节奏完全重合。
像是利用她的脚步声作掩护似的。
萧唤月辨别出声源藏在树干后面,一点没犹豫地回身持剑攻了过去。
剑尖挟裹着风雪凛然而至,却刺了个空。
银朱色的裙裾一闪,树后那人反应很快地飞身后退,与萧唤月拉开了距离。
看见对面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萧唤月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八万春长老那句话——
“你们的对手是自己。”
对面那张脸露出了一个奇特的微笑,好像小女孩儿恶作剧得逞似的。萧唤月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抬剑稳稳对准了她。
“你就是我的意识体?”萧唤月轻声问。
对面的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用略微嘲讽的语气道:“我以为你会更早发现我呢。”
“......”
这股欠欠的劲儿,怎么跟她熊孩子时期一模一样?
剑光乍现,萧唤月再度攻上,对面险险躲过,被削断了一缕长发。
“其实打自己有点下不去手......”萧唤月轻轻吹了口气,吹落缠绕在剑身上的发丝。
她一套剑招使得行云流水,但对面的意识体躲得也快,似乎继承了她的战斗技巧与记忆,总能见招拆招,甚至还有一把跟她一样的玄铁剑。
意识体怒道:“我没看出来你不忍心!”
“......你可真难杀。”萧唤月抱怨。
对面的“萧唤月”也没跟她来虚的,招招狠厉不留手。然而意识体用的那把玄铁剑只是徒有其表,并非真用玄铁打造而成,威力自然不如正品。
现在的情况是,意识体打不过本体,可一时半会儿也输不了。
这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倘若继续打下去的话,最后赢的会是萧唤月。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萧唤月”收起剑,脚尖点地跃上枝头,直接轻功跑路。
“别跑啊!”
萧唤月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可论轻功而言二人水平不分上下,距离始终无法拉近。
意识体可以感知到本体的方位所在,仅凭这点,“萧唤月”很不容易被逮住。她在树梢雪地间游走,灵活地像只兔子。
在这场捉迷藏式的追捕游戏中,她谨慎地控制着自己与本体之间的距离。
离本体越远,意识体的力量就越弱,可离太近的话又有被杀掉的风险......“萧唤月”犯了难,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不认为自己是冒牌货,只是被阵法分离出来,失去了对本体的控制权。
她和她拥有完全相同的外貌、记忆......连用剑的习惯都一样。“萧唤月”不服,既然都一样,凭什么去死的非得是她,而不能是另一个?
“萧唤月”朝不同方向扔出几枚石子,树枝颤动,积雪抖落。循声而来的萧唤月被这障眼法所迷惑,有些不确定该往哪个方向追。
而“萧唤月”就在离本体不远的位置,躲在树冠中,窥伺着下面的人。
“萧唤月”心知肚明,自己如果被杀掉,必将重新回归主体,到那时便再没有如今这样的自由了,她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该怎么样才能在保留独立意识的情况下抢夺身体控制权呢?
正在忧愁之间,“萧唤月”眼风一斜,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站得高望得远,她身在高处,对于下方局势看得便格外清楚,言隐只需再往前走一段,就能跟萧唤月碰上面了。
她脑瓜飞速转动,心里一慌。言隐要是也帮着萧唤月来捉她,她可讨不了好。
稍加思索后,她卡着位置轻轻落地,挡在言隐身前,还没站稳,就伸手去捂他的嘴。“嘘。”
言隐看见是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他是寻着萧唤月的气息一路找过来的,目的就是要与她汇合。
这儿正好位于萧唤月的视线死角。
“萧唤月”得意于自己截胡了那两人的见面,引着言隐往反方向走了一段,才停下道:“小声点,周围有怪物。”
言隐了然:“你也看见那家伙了?”
“啊?”
“就是你说的怪物啊。”言隐兴冲冲的,“她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样?我也遇到了一个,但他好像不想跟我打,现在不知跑哪里去了。”
“萧唤月”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找吧,那个跟你长得一样的怪物,还有跟我长得一样的怪物......统统找出来,把他们杀干净,然后我们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好啊。”言隐一口答应。
“这阵法真有意思......搞一堆克隆人出来。”言隐跟女孩儿说起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从东边过来的,半路遇见了邓相许,他也在跟自己对打。赢面本来挺大,可惜还没过上几招,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把他那意识体给杀了。你是没看见,邓相许气得脸都白了。”
“萧唤月”没搭腔,她正密切关注着本体动向,犹豫要不要拉上言隐一起去干架。她虽已抢先一步把言隐划入己方阵营,但就怕他没轻没重,把她本体打得稀烂可怎么办?
在言隐眼里她是在毫无目的地乱窜,时走时停。
他像条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萧唤月”敷衍道:“听着呢。”
“总之。”言隐语气认真了几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东西,是你通关的钥匙。别让人家捷足先登,把你的钥匙毁了。”
“萧唤月”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