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走廊里铺着一条永无止境的红地毯。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闻籍步伐飞快,堪比跑步,仔细去看,才注意到他身后几乎被拖着往前的洛锦书。
“闻籍,你弄疼我了……闻籍!”
洛锦书的手被闻籍紧紧攥着,男人的手劲太大,他根本挣扎不开,手腕疼得有种马上要一分为二的错觉。
“你够了!”
洛锦书用尽浑身力气挣脱闻籍,往后踉跄几步,却没能把握好平衡,直直倒下——
“哟。”一双长腿从拐角而来,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即将摔倒的洛锦书。
鼻尖洋溢的乌木玫瑰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瞬间的沉迷。
洛锦书却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男人怀里弹起,迅速转身,对上严靖沉戏谑的双眼。
“刚才还情深深雨濛濛,现在这是怎么了?”
男人轻佻的声音响起,还未开始争执的两夫夫不约而同地沉默。
闻籍暴戾的气息自严靖沉来后便消失无踪。
他注视着洛锦书的双眼,用殷切的眼神试图唤醒伴侣心中对自己的爱。
好以此来粉饰太平。
洛锦书会回应他的期待吗?
闻籍心里没有底,他忐忑地盯着洛锦书,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严靖沉饶有兴致地瞧着洛锦书沉思的双眼。
“没事。”
许久,洛锦书终于一锤定音。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和闻籍之间的龃龉。
尤其是严靖沉。
闻籍舒了一口气,走到洛锦书面前,露齿微笑:“是啊靖沉,我们经常闹着玩的。”
他顺手要重新牵起洛锦书的手,却被洛锦书冷冷瞥了一眼。
那只手终究没敢舔着脸牵上洛锦书的手,讪讪地垂在身侧。
“没事就好。”严靖沉凝视洛锦书手腕上明显的红痕,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他状似漫不经心,视线却格外冷冽:“进去吧,他们等很久了。”
*
宴席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这群人好像习惯了昼夜颠倒的生活,即便是夜深人静的时间,一个个还是精力旺盛地谈笑风生,饮酒吃菜。
明黄色的灯光照得人眼疼,洛锦书眯了眯眼,耳边传来闻籍和叶若瑶的闲聊——
“闻籍,你究竟是怎么打败一众竞争者,赢得洛先生的芳心啊?”叶若瑶对两人的爱情故事十分好奇,双眼亮晶晶的。
她的声音不大,二十人的大圆桌上,却有不少公子哥悄悄竖起耳朵。
坐在主位的严靖沉和两个损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神态自若,笑容满面。
“我啊……”闻籍回眸看了一眼洛锦书。
洛锦书靠在椅背上,垂眸摩挲自己手腕的红痕,听到两人提起自己,缓缓抬眸。
“大概是坚持吧?”闻籍抿了抿唇,不太肯定,“我当时连续告白了一百天。”
过了这么久,他早已把洛锦书的爱当成理所当然,只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哪里会想得起来,洛锦书究竟是什么时候动容的。
叶若瑶看起来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她探头望向洛锦书,“洛先生就是因为这样才感动的吗?”
洛锦书眨了眨眼。
他低垂着脸,只露出温顺而柔美的侧颜。
人们都以为他会默认,半晌,洛锦书才开口:“不是。”
闻籍和所有人都一样惊讶,他看着洛锦书,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
“那是因为什么?”叶若瑶迫不及待。
洛锦书本不想把这么**的事情说出来,对他来说,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公之于众。
但既然叶若瑶问了,闻籍眼里也满是惊奇,他也只好照实说了。
“大四的时候,我留校做毕设。”
“我生日那天,早上一去画室,他就已经在里面了。”洛锦书至今还能想起那个画面,“他不懂画画,却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画材都搬到了我的画室。”
清冷美人淡然的表情里多了一丝爱情的甜蜜,“我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心里想,就是他了。”
小偷。
隔着洛锦书几个位子的严靖沉忽然沉默。
他对好友的话丝毫没有反应,一口饮尽辛辣的白酒,将那小巧的白酒杯捏在手里。
透明的酒杯慢慢露出龟裂的纹路,下一秒,完全碎裂在男人手中。
锋利的玻璃割开手心的皮肤,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往下淌,严靖沉却并不在乎。
“严哥,你想什么呢?”
“下个学期是他生日,你说我送他什么好?”
“严哥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锦书肯定会喜欢!”
“他才不喜欢那些俗的,他只喜欢画画……对了!我可以把全世界的画材都找来给他,他肯定喜欢!”
他严靖沉这半生顺风顺水,一路坦途,却不想被一个小偷绊到头破血流,撕心裂肺的地步。
“靖沉。”余远臻出声提醒。
严靖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他站起身来,背对众人,“我去处理一下。”
他匆匆离开包厢,有人注意到了,也被余远臻几句话糊弄过去。
毕竟这位爷一直都随性自在,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人敢去拦他。
“哇!”听完故事的叶若瑶用力鼓掌,“这也太令人感动了吧!”
洛锦书不好意思地看向闻籍,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却只是一味盯着余远臻旁边空缺的位置。
“闻籍?”洛锦书不明所以。
他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闻籍应该对严靖沉脱敏了。
故事的开始固然没有闻籍,但结局,是他们走到了一起。
难道这也没办法消除闻籍心中的芥蒂吗?
“啊……我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闻籍恢复清醒,脸上的表情不安又急躁。
他急切地想要换个话题,于是干脆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给叶若瑶看:“对了若瑶,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不是我在伦敦那场演奏会的限量周边吗?”叶若瑶惊喜地接过钥匙上挂着的小人偶,“只有VIP卡座票才附赠的,你怎么会有?”
“你的每场演奏会我都有去听。”闻籍的眼光温柔如水,黑色的瞳孔里只有叶若瑶的身影。
洛锦书不着痕迹地瞟了眼那个挂在闻籍车钥匙上的小人偶。
他记得那是去年突然出现的,当时他还问了闻籍为什么会挂那个可爱的人偶,闻籍只说是买东西送的,闲来无事就挂上了。
原来,是买演奏会门票送的。
两人说话的节奏旁人都不太能插进去,洛锦书就默默听着闻籍细数自己参加了几次叶若瑶的演奏会,收集了多少叶若瑶的专辑周边。
就连洛锦书都惊讶,原来家里那些随处可见的小摆设,和闻籍收藏在柜子里的黑胶碟片和专辑,都和叶若瑶相关。
怪他太迟钝,居然连这都没有发现。
墙上的时钟即将跨入两点的行列。
洛锦书觉得头更晕了。
他晃晃悠悠地起身,坐在他旁边的闻籍没有注意,反而是叶若瑶发现了他的举动:“洛先生,你要去哪?”
闻籍跟着转头,担心询问:“锦书,你是不是累了?”
洛锦书心乱,他本想回应爱人的关心,可他的手腕却在此刻突然一紧一缩地疼起来。
饭前的那一幕和回忆里的爱人相差太多。
洛锦书有点害怕,也有些迷惘。
他垂下眼,眉目安静美好:“我去吹吹风,你们继续。”
露台的风轻柔拂面,将酒宴上带来的一身尘嚣通通吹走。
闻籍没有跟过来,洛锦书得以喘息。
露台和包厢之间的门大开着,中间隔着一个镂空的木质屏风,转过身,就能从那一框框的镂空缝隙里,看到丈夫跃动的眼神。
该问的不是他和闻籍从什么时候开始相爱,而是闻籍对叶若瑶的感情。
洛锦书嗤笑回身,仰首眺望无星无月的夜空。
“今天天气不好,什么也看不见。”
洛锦书震惊回眸,高大的男人站在旁边的露台,冲他眨眼。
“不用这么惊讶吧?”严靖沉扯扯嘴角,“搞得我们好像很不熟。”
他朝洛锦书伸出手,包裹绷带的掌心躺着个小巧的冰袋。
洛锦书下意识触上自己手腕的伤。
送到眼前的冰袋没道理拒绝,更何况对方的手也受了伤,冰水渗进绷带,只会更加严重。
“我们很熟吗?”洛锦书接过冰袋,敷在自己的伤口处。
沉默,又是沉默。
从前的沉默是暂歇心灵的旷野,现在的沉默,是焦灼燃烧的火苗。
洛锦书静静地倚在栏杆上,大有一种只要严靖沉不说话,他就可以闭嘴到天亮的倔强。
可惜严靖沉并没有让他如愿。
“哦——”严靖沉反身靠着露台,歪头瞄了眼里头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人,“确实,我们俩的关系,可没有你先生和叶若瑶的关系好。”
洛锦书被说到了痛处。
相知相伴整整五年,他竟然对闻籍心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全然不知。
他有些懊恼,脸上的表情也自然那流露出对闻籍的在意。
男人遗传自母亲的黛绿色眼瞳暗了一暗,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
冰袋里渐渐渗出水来,洛锦书甩了甩手,水珠洒落,滴在鞋尖。
严靖沉勾唇一笑,“我劝你还是别扔了那个冰袋。”
洛锦书顿住,他本就怕冷,更何况是冻得邦邦硬的冰袋,只想偷偷扔掉,没想到却被严靖沉看了出来。
“毕竟对你来说,手不是最重要的吗?”
严靖沉目不转睛地望着洛锦书的手,突然一扯嘴角:“不过,你现在好像不画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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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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