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餐厅,巨大的水晶灯悬在顶部,足足有两米的长桌上摆满了年份久远的红酒,应季的鲜花作为餐桌的摆设,玫瑰,百合的香气充盈着整个房间,今晚的御用厨师分别站在作为的两侧,他们统一穿着白色厨师服,随时等待肖家人的指示。
宋慈安走向了自己的位子,不一会儿,肖文,肖逢春也落了座。
随着肖老头子走进餐厅,肖家所有的人站了起来,两排的厨师纷纷摘下帽子,鞠躬欢迎。
“老爷好!”
“父亲好!”
“爷爷好!”
明明是个普通的家宴,肖家人却个个穿金戴银,每个人跟参加时装周似的,脖子上的钻石比水晶灯还亮堂。
直到菜品全部上齐,宋慈安瞥了一眼一旁空荡荡的座位。
“宋女婿”肖智坐在宋慈安的对面,轻声问:“迎玉怎么没来?”
“她不太舒服。”
话音刚落,肖智右手边,肖氏的长子肖志刚,一脸担忧:“小玉怎么了这是?连家宴都没参加?”
还没等宋慈安回答,肖文斯文地举起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表妹作风不是一向都是这样吗?上次爷爷生日不是也缺席了?”
他故意提起以前的事就是要借题发挥,肖智心中虽然有些不愉快,但到底还是解释了一遍:“大哥,小玉只是生病了。”
“生病?”肖智话才说到一半,肖志刚忽然来了劲,他看着宋慈安,斥道:“你作为小玉的丈夫,怎么没好好照顾她呢?”
这一顿放还没开始吃,宋慈安就觉得头晕。
他两手交握,回答道:“大伯,你教训得对,是我疏忽了。”
“不过生病了难道不知道跟长辈请示一下吗?”肖志强继续说,“难不成因为自己本事大了,开了公司了就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肖智:“大哥,小玉可没有这个意思?”
“那她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爸还坐在这儿呢,一声招呼也不打。”
肖智:“宋女婿都说生病了,难不成让小玉生着病来。”
众人还在吵闹,一声又一声勺子敲击酒瓶的清脆声响一下子盖过了吵闹声。
这声音十分刺耳,在场的人无一都捂住了耳朵。
大伯母崔暖面露愠色,冲着肖兰喊道:“小姑子,你干什么?”
肖家的家宴,两排的厨师一声不吭,即使内心早就策马奔腾但依旧面色不可保持着360°毫无死角的微笑,而唯一敢真的在家宴里闹的,噪音的罪魁祸首,只有姑姑肖兰。
她优雅地举着勺子,丝毫不在乎在座或鄙夷或愤怒的眼神,接着随意把勺子往桌上一丢,“吵死了,口水都喷出来了。”
此话一出,肖志刚,肖智面面相觑,面色涨红,却没一个人敢和这个亲妹妹叫板。
小姑肖兰是肖家强最小的女儿,因为是肖家强老来得女,一出生便最受宠爱,从小到大便作威作福,看人不顺眼就开撕,号称京城第一悍妇。
她年纪最多估摸着三十五,虽说是个悍妇,但一定是个美人悍妇,她一身深绿色席地长裙,新做的大波浪卷搭配着耳边翡翠耳环,乍一看仿佛是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美妇。
美妇肖兰满脸不耐烦“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大哥你插什么嘴,你和嫂子自己的事儿解决了就多管闲事了?”
肖志刚年轻的时候,身边的人就没停过,不是这家的嫩模,就是演艺圈冉冉上升的新星,他花钱从不吝啬,自然有人贴上来,就算这个年纪也没忘记沾花惹草,闹得小的自然是给点公关费,安抚费什么的就解决,但闹得大的嘛,多多少少也传到了肖家强耳朵里。
这句话一说出来,桌上更是没人再说一句话,除了姜雪依旧我行我素地切着牛排,慢悠悠地送进嘴里,仿佛身边的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肖志刚脸色忽然变得尤其糟糕,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后槽牙磨得咯吱响,一旁的肖文注意着父亲的脸色,根据他的了解,父亲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他心中轻蔑一笑,姑姑性格泼辣,不过就是仗着爷爷喜欢才在肖家横行霸道,竟然连父亲的雷区都敢踩,要是有朝一日,爷爷不在了,看姑姑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肖志刚压低声音,忍耐着怒气:“小兰,这是爸的家宴,你说这个是专门让爸不开心吗?”
肖兰正端详着最近新做的深绿色指甲,转头看着肖志刚,“哥哥,你也知道是家宴啊?”
她直视着肖志刚,“我今天专门从芬兰飞回来,滑了一天的雪,累得快摊在床上了,要不是想着家宴,陪爸专心吃一顿饭,如果是看你在这儿到处喷口水,我才不来。”
别吵了。”肖家强端坐在主位,从家宴开始都没说过一句话,这饭才刚吃,这群人就吵得不可开交了,他虽然脸上不显情绪,但眉头紧锁,不怒自威。
肖家强两指微曲,敲了敲桌子说:“小宋,你来说说,小玉是怎么了?”
宋慈安放下刀叉,微微低头:“前段时候小玉公司忙着合作一间实验室,晚上被约着看了场地,那个地方风大,一回来就得了病。”
宋慈安随便扯了个谎。
“生了病就好好养着”他说,“你好好照顾她。”
“爷爷,这可不公平啊”肖文一手拿着刀,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旁边的仆人上前替他挤了柠檬,“怎么肖迎玉生个病您就这么担心,去年我因为车祸住院您这么就舍得说我一顿呢?”
肖家强:“车祸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
“小宋啊”肖家强说,“还在大学工作?”
宋慈安:“嗯,还在xxx大学做老师。”
“名牌大学啊。”他微微颔首,“是挺不错”
见话题忽然引到了自己身上,宋慈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你也知道,上不了台面,没什么好干的,别干了。”
宋慈安错愕地看着肖家强,“爷爷,我没想过不干。”
“没想过就现在想。”
他的表情不容置喙,眉眼之中是长达几十年身在高位的威压,压根没考虑过宋慈安的意愿,“这是我提的第三次了,能辞就辞了,也好随时照顾小玉。”
“你是她丈夫,不说每天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这些都让营养师去管,你呢?起码得帮她分担了。”
分担?帮肖迎玉分担什么?让他辞掉工作吗?
宋慈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目前的工作,他从事的领域都是热爱的,难道让他放弃之前的所有吗?
宋慈安迟迟不回答,餐桌气氛降低到冰点,肖兰察觉到了餐桌上的安静,她甜甜蜜地喊了声“爸爸!”
接着走到肖家强的身边来,“今天封叔烧得牛排口味刚刚好,我刚刚尝了一口,你要不尝尝?”
“哈哈哈”肖家强应道:“好好好,我尝尝,我尝尝。”
宋慈安辞职的话题就这么被翻了过去。
等肖家人这么吵一通,桌上的菜都凉得差不多了,宋慈安机械地吃着牛排,大厨亲手烹饪的牛排在他口中味如爵蜡,他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好在他中午吃了一些,不然可扛不住今天这一遭。
吃完了饭,宋慈安却没有想回别墅的想法,应付完肖家的家宴,他已经没有精力继续面对肖迎玉了。
他精疲力尽,去了躺车库取车。
几分钟后,只见马路之上,一辆法拉利呼啸而过,这条道路直通富人区,行人极少,宋慈安的西装外套随意仍在副驾,他打开了窗,任凭狂风席卷,紧接着脚踩油门,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发泄浑身的戾气。
在街上兜兜转转,宋慈安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回家?回自己家?
太远了,起码得四五个小时,晚上又要折腾两老起来,况且现在回去,免不了要被盘问一遍。
他的父母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两人都是老师,在小镇上勤勤恳恳的教书。之前有提议让两位老人来市区住的想法,但到底市区生活节奏快,两人也不太爱逛超市,又放不下自己的乡里相邻,况且自己也待在肖家,不能时刻陪着他们,这件事就算了。
他和肖迎玉的家?
那根本不算是家,眼前红灯转换,变成绿灯,宋慈安握紧方向盘,转了个弯。
宋慈安干脆回了学校。
门口大爷对宋慈安可不陌生,他这样的身形,样貌在校园里也极为出众,宋慈安有点水果零食什么的,都会给门口大爷送一送,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赵大爷,给我开个门。”
门卫室里,大爷穿着保安服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网上打麻将视频,听到声音看向窗外,只见外头车窗摇下,宋慈安微微一笑,“开个门。”
门卫大爷捞起一把瓜子,把窗户缝开得更大了些,“没回家呢?”
他一边放开了,一边问。
宋慈安:“还有工作。”
他又问:“您呢?您什么时候下班”
门卫大爷把瓜子壳攥在另一只手里,“早呢。”
宋慈安:“不和您说了,我忙去了。”
宋慈安的工作室在学校西侧大楼的第六层,这个时候,教学楼仍然有学生,大概是参加比赛被老师留着开会的。
见宋慈安经过,这群学生纷纷叫了起来,宋慈安只好停了下来,他靠在门边,问他们:“怎么还没回去。”
“老师啊,马上日期就要截止了,不敢回去浪费时间。”
“谁留你们的?”
“张老师。”
宋慈安指了指手机,“饿了自己买点水果零食,到时候我给报销。”
学生们大呼:谢大款招待
他刚要离开,就见着开会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老师,想问问学校和肖氏科技有没有招实习生的打算,我想去那儿实习。”
学校在a市也数一数二,常年和肖迎玉的公司有合作,他和肖迎玉结婚这件事在a市早就不是秘密,学生来问他也情有可原。
刚刚从肖家离开的他,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头,怎么哪儿都是肖家。
见宋慈安不说话,女孩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旁边也有学生跟着解围,“还是别说了,这是公司的机密,哈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泄,宋慈安温和地笑了笑,他摇头“不是什么机密,可以问,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可以帮你问问,但是是有合作的,你努力点,有优势。”
宋慈安神色恍惚地回了工作室,开了灯,他没找凳子,实在是累得迈不开步子了,他贴着墙坐了下来,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墙体四面挂满了他的作品,有长着血盆大口的傩面具,也有红脸的关公面具,当然也有老师傅那儿收来的,不同地区的神的模样齐聚在这一间小小的工作室里。
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血,从他入学开始坚定不移地研究这个方向,不断地去学习,到研究生,到老师,坚持了这么久,为得就是让这门手艺传承下来。
肖家人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上不了台面就让他放弃呢?
仿佛进入肖家开始,他就不断地在妥协。
不是要离婚吗?只要离婚他就可以逃脱了,宋慈安心里想。
不能秘密离婚,他得让肖家人都知道他们离婚了,这样他才能摆脱这个地方。
但就目前的状态来看,肖迎玉是一只只会说人话的泰迪熊,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变成了玩偶,他还需要坚持多久呢?
“我得帮肖迎玉变回人。”宋慈安在心中确信,“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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