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阳光在谈判桌上碎成菱形光斑,齐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对面陈经理油光发亮的脑门,对方正用镀金打火机反复敲击着那份被咖啡渍晕染的合同,“齐总该不会以为,揪出个刘副总就能抵消货柜延误的损失?”
林川适时将平板电脑推到她面前,屏幕上跳动的K线图像是某种无声的声援。
他薄荷灰的西装袖口沾着星巴克拿铁奶渍,那是半小时前替她挡记者时泼洒的。
“东南亚港口罢工数据更新了。”他压低的声音裹着龙井茶香,“陈氏集团的橡胶原料,现在全卡在马六甲。”
喻霖突然将钢笔重重拍在实木桌面,金属笔帽弹起来撞碎了投影仪蓝光。
他盯着齐悦锁骨处的淤青,那抹青紫在珍珠项链下若隐若现,“齐总所谓的应急预案,就是让合作方承担所有风险?”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突然转向陈经理:“贵司提出的分成比例,我倒是觉得......”
“喻霖!”齐悦猛地站起来,发间珍珠撞在钢化玻璃上发出清响。
她抓起冷冻箱里结霜的信号屏蔽器,金属外壳立刻在掌心印出红痕,“上周爆炸发生时,你亲眼见过他们怎么在集装箱夹层装干扰器。”冷气顺着裙摆往上爬,她忽然想起那日防弹舱室里,这人拽她时手背暴起的青筋和眼底血丝。
陈经理嗤笑着解开阿玛尼西装扣子,露出鳄鱼皮带上的纯金扣头,“喻总果然明事理,我们追加的5%技术分成......”他故意将雪茄灰弹在齐悦手边的星空图投影上,猎户座腰带顿时蒙了层阴霾。
会议室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赵助理抱着文件僵在门口,咖啡正顺着他的牛津鞋往波斯地毯里渗。
这个总爱在PPT里加猫咪表情包的年轻人,此刻却像被焊死在门框上的青铜器。
“看来贵司连基础风控都做不好。”陈经理的鳄鱼皮鞋碾过地毯上的合同,“除非......”他拖长的尾音里,齐悦突然闻到海腥味——是林川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的槟城港通行证。
“陈总最近在澳门新濠天地包场的VIP厅,”齐悦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某条加密账目,“不知是给海关王处长准备的,还是替您二公子还赌债的?”她腕间的梵克雅宝手链叮咚作响,链扣里藏着上周孙侦探偷拍的筹码兑换记录。
喻霖的钢笔尖在合同签名处洇开墨团。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老槐树下挖出的时光胶囊,那个生锈的糖果盒里还躺着齐悦写的“商业帝国蓝图”,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两个小人共举王冠的简笔画。
“五分钟后港交所收盘。”林川突然将震动不停的手机推过来,屏幕上跳动着“橡胶期货暴跌”的红色警报。
他袖口的咖啡渍不知何时被柠檬湿巾擦去,只留下块突兀的水痕。
陈经理的额头开始泛油光,金利来领带在中央空调冷风里微微颤动。
当齐悦将加密U盘按在星空图投影中央时,他肥厚的手掌终于重重拍在东南亚货柜分布图上:“就按最初方案!但下不为例!”
走廊爆发的欢呼声浪里,喻霖看着齐悦踮脚取下粘在吊灯上的微型摄像头——她后颈的碎发被汗粘成小卷,像极了婚礼那天被香槟浸湿的头纱。
监控画面里二叔的私人律师正在车库销毁文件,而赵助理缩在消防通道拼命擦拭西装上的咖啡渍,手指抖得握不住湿巾。
玻璃幕墙外的阳光偏移了半寸,赵助理缩在会议厅角落的绿植阴影里。
他攥着湿透的咖啡渍领带,指节泛白的模样让齐悦想起三年前在游艇会救下的落水布偶猫——那猫被捞上来时也是这样瑟瑟发抖,昂贵的毛发黏成绺状。
投影仪蓝光扫过他鞋尖时,他猛地后退半步,文件袋里的纸张发出窸窣脆响。
"赵助理?"齐悦轻声唤他,声音里裹着海盐柠檬糖的甜涩。
这是他们通宵改方案时常用的润喉糖味道,此刻却让年轻人瞳孔骤缩。
他仓皇转身时撞翻了青铜貔貅摆件,落地声惊得陈经理的雪茄灰簌簌落在合同上。
林川就是在这时推开了鎏金铜门。
他薄荷灰的西装换成了午夜蓝,袖扣折射着走廊水晶灯的光斑,像揣着两枚破碎的月亮。
当他把平板电脑竖在陈经理面前时,齐悦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苦橙香——这是槟城港台风季特有的驱潮剂气味。
"陈氏集团在鹿特丹港的橡胶期货,半小时前被查出砷超标。"他指尖划过平板上猩红的暴跌曲线,袖口滑出半截檀木手串,"更巧的是,贵司第三大股东今早向证监会提交了异常交易报告。"最后这句话是贴着陈经理耳畔说的,声音轻得像手术刀划开丝绢。
齐悦腕间的梵克雅宝手链突然发出轻鸣。
这是周律师设定的紧急提醒——她垂眸瞥见链坠内侧浮现的《国际贸易法》第47条荧光编码。
当陈经理的鳄鱼皮鞋开始无意识碾磨地毯上的雪茄头时,她知道该收网了。
"根据不可抗力条款补充协议,"她将激光笔指向投影幕布,光点精准落在合同第七页的脚注,"货柜延误产生的滞港费,应当由最先发现系统漏洞的一方承担。"幕布上的条文突然跳转为海关罚单扫描件,那是孙侦探昨夜潜入码头拍到的集装箱夹层照片。
喻霖的钢笔突然在实木桌面划出尖利声响。
他盯着齐悦后颈被汗浸湿的碎发,那里本该有枚月牙形胎记——婚礼那夜他亲手将钻石项链扣在那处,却在她提出离婚协议那日扯断了链子。
此刻那些湿发蜷曲的弧度,竟与当年缠绕在他指间的铂金链如出一辙。
"齐总说得轻巧。"陈经理的金利来领带已经歪斜,额头的油光在投影仪下泛着青铜色,"你们喻氏集团的智能货柜系统......"
"是齐氏集团。"林川忽然将冰镇苏打水放在谈判桌上,冷凝水蜿蜒过齐悦昨夜手写的风险预案,"三个小时前完成股权变更,需要我为您调取工商登记信息吗?"他说话时始终注视着喻霖,看着对方指节捏碎钢笔笔帽,墨汁顺着大理石纹路渗进合同里"喻氏"二字。
会议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尘埃在光柱里悬浮。
齐悦听见自己心跳与走廊古董座钟同频,三年前喻霖摔碎的那只江诗丹顿,表盘裂纹也是这样的蛛网状。
她伸手去够冷冻箱里的矿泉水瓶,却发现林川早已将拧开的瓶盖旋松两圈。
"陈总不妨看看这个。"周律师的声线从蓝牙耳机里钻出来,齐悦同步点开加密文件。
屏幕上的资金流向图如毒蛛张网,陈经理二公子在澳门的赌债流水正顺着离岸公司管道倒灌回总部账户。
林川适时放大某条红色支流:"听说王处长昨晚突然申请提前退休?"
喻霖突然起身时带翻了真皮座椅。
他盯着齐悦锁骨淤青旁新添的掐痕——那是他今早在老宅争执时失控留下的,此刻在冷光下泛着鸢尾紫。
当陈经理的鳄鱼皮带扣撞在桌角发出闷响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遮那块淤痕,却只抓住一缕飘散的檀香。
"重新拟定合同。"陈经理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灯叮咚作响,但他扯松领带的动作泄露了慌张。
赵助理终于踉跄着扑向打印机,怀里的文件雪片般纷飞,其中一页飘到喻霖脚边——那是齐悦手写的附加条款,边角还画着个戴王冠的猫咪简笔画。
林川弯腰捡起齐悦滑落的珍珠发卡,指尖擦过她耳际时留下丝苦橙余韵:"车库监控显示,陈氏的财务总监正在销毁......"
"不必了。"喻霖突然将钢笔拍在齐悦正在签字的合同上,墨迹在"齐"字最后一勾晕染开来。
他盯着林川悬在半空的手,突然想起那日在槐树洞发现的糖果铁盒,除了商业计划书,还有张泛黄的拍立得——十六岁的齐悦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裤,正对着镜头比划宇宙飞船手势。
齐悦的签字笔尖在纸面洇出墨点。
她看着喻霖抽走合同,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新拟定的分成比例,忽然将钢印重重按在骑缝处。
这个动作太熟悉,当年他们签婚书时,他也是这样将钢印按在她名字正上方,仿佛要烙进骨血里。
"喻总这是......"陈经理的雪茄掉在真皮座椅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新协议里关于智能货柜的专利使用费,"喻霖摘下沾了墨渍的金丝眼镜,露出眼底猩红的血丝,"我要求追加齐氏集团10%的技术股。"他说这话时盯着的是林川手腕上的檀木珠,那上面刻着的槟城港坐标,正与他西装内袋的通行证完全重叠。
窗外暮色突然涌入,将谈判桌劈成光暗两界。
齐悦在渐暗的日光里看见喻霖左手中指上的戒痕,那道苍白的印痕正压在她刚签好的"悦"字上,像道永远无法闭合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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