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康离和六公主带着丫鬟、丫鬟抱着梅树枝从利安居出来，一路慢慢地往府门口走。
两人因为常来常往二皇子府，进出随意行动自便，和自己家似的自在，因此也没太在意。不想才走到二门口，正遇上一群丫鬟婆子，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看起来是要去布置屋子。
领头的婆子婆子一见康离和六公主立即屈膝行礼，康离随口说了句“起来忙去吧”就继续往前走，不想才走出两步去，就听到还有人喊她们。
“公主，请留步。”
康离和六公主停下脚步一起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眼生的妇人走到跟前来重新屈膝跪下，“奴婢杭氏，见过两位公主。”
康离奇怪，自己和六公主往来皇子府这么多年，府中的下人不敢说全认识，至少都眼熟，这个却从来没见过，更没想到她会自我介绍起来。难道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担任要职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二皇子要娶正妃了，府中多些眼生的下人也正常。
康离正想请她起来，就听人继续说：“奴婢是二皇子妃的奶娘，提前进府替皇子妃装饰房子，不知两位公主到来，未曾远迎招待不周，是奴婢的过失。”
康离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立即说没事并让她起身，“你才来不知道，本宫和六公主常来往，不用特意招待。”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可惜杭氏依然维持着半跪半蹲的姿势，低着头说：“那下次公主再到来，可以让人通知奴婢一声，奴婢好派人服侍两位公主，不然以后王妃知道了定会责怪奴婢失礼。”
康离听这话不太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一个公主来还得通报她一个下人不成？话里话外还用未来的二皇子妃压她们，这是还没等大婚就迫不及待地要宣示主权领地了是怎么的？
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吧？
想到此处康离就看向了身旁的六公主，果然六公主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从二哥哥开府算起，”六公主沉着声音开口，“本宫进出府门不需与任何人通报，这府中上下任本宫行走下人随本宫使唤，二哥哥对此从无意见，以后肯定也是如此。”
言外之意，二皇子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多嘴吗？就算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也没资格置喙。
显然杭氏也听出了这话中的内涵，脸皮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话自己家人面前说说就算了，”康离比六公主更严肃，“若是传出去，可是要治罪的。”她盯着杭嬷嬷语气严厉，“皇上封王的圣旨一日不下，二哥哥就一日不是王爷，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说。”
这话听起来可比六公主那个严重多了，一下子就拔高了不少的高度，连“大逆不道”这样的词都说了出来——其实康离就是吓唬吓唬她。
六公主虽然觉得阿离说的太过严重了，但是一向和康离是一唱一和，立即接话赞同道：“对，还有你们，”她指了指在杭氏身后的那些下人，“都把嘴给本宫管住了，再胡说八道就打烂嘴。”
“杭嬷嬷起来吧，”康离缓了缓，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严厉了，“嬷嬷才进府，有些规矩暂时不懂没关系，慢慢学起来就好了。”
六公主和康离配合默契，一个唱了白脸另外一个就唱红脸，她抬抬收虚扶了一下杭嬷嬷，“嬷嬷请起吧，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要再犯了。以后二嫂身边的下人还要靠您管束呢。”说完不等人起来就收回了手，转头看向康离，“我们走吧。”
康离点头，冲下人们抬抬下巴，“都去做事吧，精心着些。”
直到走远了些，康离和六公主不约而同地突然转头看向对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这还没成亲呢就已经插手要管了，而且贴身乳母还是个口无遮拦的，要是别的下人也这样……
“你说，”六公主突然拉住康离，“我要不要同二哥哥和皇后娘娘说？”
康离下意识地就摇了头，“不说为妥。二哥哥早晚会知道的，皇后娘娘……可能更看重的是陈大人。”
六公主也不是什么什么都不懂的，一听就明白了，一口气梗在胸口，最后只好祈愿这位未来的二皇子妃能够懂事体贴，“她可是正妃，千万别掉链子。”
康离十分赞同，尤其有着大皇子妃的珠玉在前。自从大皇子妃进了京城，到如今已经快四年了，主持中馈、生育孩子、服侍衡王，除了没有生儿子让贵妃不满，样样做的都很棒可谓声名远扬。
皇后娘娘和沈贵妃比拼了二十来年，若是二皇子妃掉了链子的话，皇后肯定不高兴。
不过话说回来，儿媳妇是她自己选定的，皇后娘娘心里应该有数吧。
离开二皇子府，六公主带着一捆梅花枝回了宫，康离也带着秋桂回了王府。王府里太妃倒是如往常一般，用了午膳又睡了午觉，现在醒了来正在院子里散步，以便康离一回来她就能知道——说是不担心，心中总是放不下。
因此看到康离完好无损地回了来，太妃长舒了一口气，笑容也真心了，甚至还注意到了她的发髻上多了一支开得不错的梅花，微微惊喜，“哟，这是哪儿啊，还有梅花开呢？”
“二哥哥府里的，有一大片梅树林，开的花可好了，我和六公主一人抱了一捆回来，一会儿让人挑些好的插到花瓶里放在屋中生上，能开好几天呢。”
太妃折了一朵放到鼻下嗅了嗅，“挺香。”接着好奇起来，“你还去了二皇子府呢？”
康离扶着太妃一边往房里走，一边把今日一整天的活动说了一遍，说到贤妃跟她讲的惠妃的事情时，康离有些为难，“贤妃说让我去劝劝，我一个晚辈，哪说得上话，就是说了作用也不大，我回来想跟您商量一下，您看您要不要进宫去劝劝？”
太妃听了康离的讲述后又叹气又摇头，“她这是何必呢。”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说：“也不知道太后这一步走的对不对。”
康离没接话。要是按照她的思想来看，当然是不对的。惠妃这么厉害，武艺精湛兵法娴熟，长得好看只是她众多优点中的一个，就这样埋没在深宫，太可惜了。
可若是以这个时代的眼光看，嫁给皇上成为妃子，接续家的荣光，才是正统之道。
康离沉默一下，斟酌着说道：“对不对的，不到最后不能定论。”
这句话说得深得太妃的心，于是赞赏地点点头，接着沉吟了一下，做出定论，“我也不进宫了，明儿递个帖子给皇上，请惠妃来咱们府上散散心。”
“这个主意好。”康离拍手，“离了伤心的环境，原有的情绪和悲伤可以淡忘一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话间祖孙俩就进了屋，“人不能总沉湎在悲伤情绪中，与身心无益。正好天机渐渐暖了，咱们园子河开了能泛舟花开了能赏花，陪着我老婆子也能多说说话。”
“祖母这是嫌弃阿离陪着的时间少了吗？”康离立即假装不高兴，”那赶明儿我整日赖在您身边好不好？”
太妃一本正经地说：“不好，你赖在我身边，谁替我干活而啊。”
康离目瞪口呆：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您二位，”张嬷嬷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丫鬟怀中抱着一尊青石玉花尊，“是亲自挑几支呢，还是我挑呢？”
太妃看了眼青石玉花尊，“用这个好，青石玉配粉梅，好看，插好了送去公主的房里吧。”
康离顺着太妃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花尊，“还是留在祖母这屋吧，您最喜欢青石玉了，放在眼前看着，心情好人也开心，多好。我对这些不讲究的。”
张嬷嬷也顺着康离的话往下说：“库房里还有一套琉璃的圆瓶，一共六个，那个也很好，放在案前窗台都不错。”
康离记起了那个，那个是内务府琉璃厂的残次品，烧制的时候火候不够，留些了些气泡和星星点点的杂质，本来是要砸碎的，被去挑东西的康离看见了要了回来，一直还没派上用场。
如今张嬷嬷一说，康离就想了起来，那套琉璃一共六个，形态不一，有大肚细口、圆肚广口，还有细长四方的，瓶身上的气泡和星星点点的杂质看起来像是小残缺，可若是离远了或者放在太阳下面看，却像是故意做成这样的，别有一番意味。
等花枝都插好修剪完，青石玉花尊被放到桌案上，阵阵花香散出来，时有时无，还不似熏香那般强烈，不管看着还是闻着，都让人心旷神怡。
“不错不错，”太妃看着高兴，“这个时候了，可京城也就二皇子府有开得这么好的梅花了吧，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以后也不敢随便去了，”说到这个康离就觉得气闷，说话不禁阴阳怪气起来，“去多了人家要不高兴的。”
太妃多精明的人啊，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人家”是谁家，并不觉得有什么，“到底人家是主，你们呀以后只能是客咯。”
康离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就是一时没转过劲儿来，加上被那杭嬷嬷给气的，“但愿下人不给拖后腿。”
太妃笑笑，“谁家没两个不成器的下人，你一个主子又不和下人来往，”既是安抚也是教导，“终归是皇上和皇后挑下的正妃，二皇子也不讨厌，你要好好往来。”
康离眼睛眨了眨，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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