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走进了山里去。
走了一会儿后,李幼安扶住一颗树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向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人。
她嘴里喘息着,神情万分无奈。
“喂,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李幼安语气不爽的对着木里错开口。
可木里错听到她的话,却只是耸了耸肩,“那怎么行,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你可是我家民宿的客人,我得负责你的安全。”
李幼安闻言,侧头略带不屑的样子切了一声,突然她像是又想到什么,目光狐疑的看着木里错:
“你们民宿?你是民宿老板娘的儿子?”
木里错笑着欣然点头,他双手环臂倚靠到一棵树下,一脸笑意的盯着她。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在民宿里见过你?”李幼安疑惑的语气问着。
木里错笑着摇了摇头,他走了过来,“你每天进了房间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乐意理别人,你怎么可能会见到我呢。”
李幼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没有应他的话。
木里错在她面前停下,认真的看着她:
“你真的不准备回去吗。要是现在回去还能在天黑前出山,要是不走,等到了晚上这山里可可怕了,有什么东西出现都不一定呢。像什么毒蛇啊,野猪,还有其他看不见的东西啊什么的。”
木里错说着,还故意夸大表情绘声绘色的描述。
听着木里错的话,李幼安只是抬头看向天空。
湛蓝的天空中,太阳已经不见踪影,光明也在渐渐消失。
李幼安抿了抿唇,一脸倔强的看着木里错坚定的说:“我不回去,我一定要爬上去。”
说完,李幼安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木里错顿了顿,他没想到,李幼安胆子这么大,他故意夸张的话都没能把她吓到。
她看着弱不禁风乖乖巧巧的,脾气和性格却一点都不可爱。
木里错叹了叹气,然后用略带可惜的口吻道:“行吧,那你自己去吧,等天黑了你就找个山洞躺一躺,我啊就先走了。”
说完,木里错转身往李幼安的反方向走去。
李幼安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问:“你去哪啊?”
“找个睡觉的地方。”木里错头也没回的说。
李幼安皱了皱眉,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环视了周围一圈。
因为太阳下山了,所以森林现在比外面更暗,李幼安低头看了看变得有些朦胧的手的轮廓。
突然,树上传来响声,李幼安打了个激灵。
好吧,她认怂,让她一个人在山里过夜她确实有些害怕。
李幼安抬脚朝着木里错跟去,“诶,等等。”
……
“咚咚咚。”木里错敲响一间木屋的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打开门出现,她看到木里错后笑着和他说话。
李幼安站在远处,不解的看着两人,他们说的是少数民族的语言,所以李幼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到木里错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阿婆笑。
不久,木里错再次回头看着李幼安:“进来吧,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过夜。”
李幼安顿了顿,然后抬脚走了过去。
屋里,李幼安坐在木椅子上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屋里并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几张木床和椅子,还有一个火炉。
那个阿婆此时正坐在火炉前烤着东西。
就在李幼安看的入神之际,那个阿婆走了过来,她手里端着一碗热的奶茶,她把奶茶递到李幼安手里,然后笑着示意她喝。
李幼安看着手里热乎乎的奶茶,然后对着阿婆点头笑了笑,“谢谢阿婆。”
阿婆笑着又重新回到了火炉前去坐。
李幼安咬了咬唇,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阿婆听懂她的意思没有,她不会说这里的语言。
就在这时,木里错走了过来,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李幼安凑近,然后和他说:“诶,你帮我和阿婆说下呗,说我非常谢谢她的奶茶。”
木里错看着少女一双真诚无辜的大眼睛,嘴角勾了勾,然后他侧头对着阿婆说起了李幼安听不懂的语言。
李幼安好奇的盯着两人,阿婆听木里错说完,一脸慈祥的笑着看向李幼安,她不知说了什么。
李幼安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笑着点头,她问木里错:“阿婆她说了什么呀?”
木里错低头笑了笑说:“她让你快点喝,要不然等下奶茶凉了。”
“啊?哦。”
听到这话,李幼安仰头开始喝起奶茶来。
木里错盯着她,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柔情。
这时,那个阿婆拉了拉木里错的手臂,神神秘秘的对着木里错不知说了什么。
李幼安喝完奶茶,就看到两人神神秘秘的说话的样子,她好奇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木里错抬眸看向李幼安,他笑了笑,然后对着阿婆摇头。
只剩下一脸疑惑的李幼安坐在那里。
晚上,李幼安一个人坐在木屋外。
她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她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李幼安看着距离她几万光年的星星,心里觉得落寞,她过不久也会成为天上的星星的吧。
可是,怎么办呢?她不想变成星星。
“想什么呢?”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打破了李幼安的思考。
木里错坐到李幼安旁边,好奇的看着她。
李幼安微微摇头:“没,没什么。”
木里错听完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再追问什么,“对了,我已经给我母亲打过电话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去,你妈妈她现在可着急了。”
木里错的话令李幼安顿住,她低下头来看着手心。
突然,她问道:“我只是想爬上山去看看,为什么都要阻止我呢。”
听到这话,不知怎的,木里错心里咯噔一声。
他看着李幼安,此时的她没有往日的傲娇和满身刺,她静静的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木里错张了张口,他不知怎么回答她。
他只是磕磕绊绊的开口:“我们担心你的身体嘛,再说了,我以前经常爬这座山,我最了解不过了,我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爬上去都最少要两天两夜,你一个人不行的。”
听到这话,李幼安原本暗淡的目光突然变亮起来,她目光直直的看着木里错。
她一个人如果是想要爬上山顶,那确实是很难,但是如果有一个对这座山形熟悉,而且身体强健的人能带她一起上去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李幼安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看了看旁边的木里错,男生高大健硕的身子和对桑芜山的熟悉,让他一起同去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想着,她侧过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呼了口气后,她又转过头开始陈述:
“木里错,你知道吗,我这个人从小体弱多病,小的时候因为心脏不好,所以就同龄孩子玩的东西,我从来没玩过,小时候是这样,可我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还是这样,我还是一样的体弱多病。”
木里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李幼安说话,不知不觉间,木里错的心好像往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身上偏移了好多。
“我不能奔跑,不能劳累,不能消失在我妈的视线范围内,我哪里都不准去,我只能呆在自己的安全区里,可是这么多年我实在太累了,我也想偶尔为自己活一次。”
其实李幼安非常反感把自己的那些事情摆在台面上来说给别人听,引起别人的同情。
可是现在为了得到木里错的帮助,她没办法了。
说着,李幼安眼神真诚的看向木里错:
“我不是任性,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我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想叛逆一次,我只是想爬上山顶去和神女许个愿而已,木里错,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这话,木里错直接愣住,看着李幼安满脸的诚挚和无奈,又想到她说的话,要说木里错心里没有恻隐之心是假的。
可是,他同样也害怕,李幼安身体不好草原上的人们人尽皆知,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木里错承担不起责任啊。
木里错眉头皱起来,他低头紧紧握着手掌,心里纠结极了。
李幼安见事情有望,开始趁热打铁,她拉了拉木里错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语气说:
“木里错,帮帮我吧,好嘛。”
木里错咬唇,他抬头的一瞬间,对上李幼安那双好看的眼睛。
少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小鹿那眼乖巧的紧紧盯着他,他看着她,好像即将沦陷在她目光的深潭里。
就在木里错要开口答应之时,仅存的理智把他拉了回来。
他猛地转过头去,然后呼了口气说:“如果你出什么事,我承担不起。”
听到这话,李幼安拉着木里错衣角的手渐渐松开,她脸上也从开始的期待转变为失望。
“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吗?”
木里错没有说话,但答案两人都知道。
李幼安原本诚意满满的眼神也又变得空洞漠然,没想到她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病想引起别人的可怜,却失败了。
以前她什么都不做,轻易就能获得别人的可怜,而现在她需要反而却没有了。
李幼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道“行吧。”
说完,她刚想起身离开就听到旁边的人说话:
“你,以后还有机会的嘛,你治好了病,等身体养好了,以后再来这里,我一定带你爬上山顶。”
听到这话,李幼安身子僵住,她侧头看到木里错炙热真挚的眼神。
可是,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句话,全身刺痛了李幼安脆弱的心。
养好身体吗?她要是还能养好身体,就不会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爬上山顶了。
或许除了今天,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些,李幼安心里开始难受起来,她眼眶渐渐湿润。
她转过头去没有再看木里错,心脏却难受的要死。
木里错皱眉,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时,李幼安站了起来,她摆了摆手,呼了口气,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胃癌晚期,已经治不好了的。”
说完,李幼安抬起脚离开了原地,只剩下木里错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愣愣的看着李幼安离开,心里不是滋味。
当天晚上,他才反应过来。
所以,她是知道自己活不久才想要任性一次吗?
得了这种病,对于李幼安来说,每一天都过得万分煎熬吧。
一个过了今天或许就没有明天的人向他求助,而他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想到这里,木里错懊恼的抱着脑袋后悔。
而李幼安当天晚上也没有怎么睡着,她心里一会儿想着自己的病,一会儿又想着家人的不容易。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幼安十分利索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她吞了一些药后,就拿起背包背上就准备快点离开。
她可得早点走,要是不快点离开,等木里错醒来又要劝她回去。
李幼安赶紧走到门口,她打开门走出了屋子,可刚走出去一步,她就看到站在一边等着的木里错。
李幼安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她叹了叹气,然后认命般的走到木里错面前。
木里错看着她,神色严肃,他问:“是不是我现在阻拦你,你也还是要上去?”
李幼安听到这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对,我一定要上去。”
木里错听完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央卓美打来的,肯定是催促他们回去的。
他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李幼安恬静淡然的脸庞。
下定决心后,木里错拿起手机直接关了机然后放进了包里。
李幼安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心里疑惑极了。
木里错放好手机后,认真的看着她道:“走吧,我带你上去。”
此话一出,李幼安深感不可置信。
昨天晚上他不是还拒绝了吗,怎么今天起来他就同意了。
她的装可怜起作用了?
李幼安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她嘴角上扬,为了打破木里错心里的顾虑,她笑着说:
“放心,我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会让你承担什么责任的。我可以现在就写个免责。”
“不用,我竟然愿意带你上去,就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走吧。”
说完,木里错侧了侧头。
看着他坚定认真的脸庞,不知怎的,李幼安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心里有一道声音好像一直在告诉她说:去吧,跟他去啊,相信他,你不会有事的。
李幼安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然后,她迈着毅然的步伐走向木里错。
……
这边,央卓美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眉头紧皱。
“他们该不会是一起上山去了吧。”
听着央卓美的话,宋静雅的心彻底死了,她无力的跌坐下来。
央卓美看着宋静雅这副样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走过来,抬手抚摸上宋静雅的肩膀:“姐姐啊,你说你女儿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爬上去啊,是为了许愿吗?”
“许愿?什么许愿?”宋静雅有气无力的说。
“我们这里啊有个传说,爬到了桑芜山山顶点燃神女手里的篝火,神女就会实现她的愿望。”
央卓美和宋静雅解释着,“她会不会是想许愿才想上去的?”
宋静雅听完,只是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为了许愿,倒不如说是她为了逃离我吧。”
央卓美:“啊?”
宋静雅抬头看向桑芜山的方向,她突然笑了笑说:
“因为她生病,所以我一直什么都不让她做,她一直觉得过得很压抑,但是我一直装作若无其事,我心里总是想着她安全就好,却忘了她不开心。”
“我带她来到这里,原本就是为了让她开心,我并不指望那个仪式真的能让她好起来,只是为了心里有点希望的寄托才做的,而现在她为了逃离我的视线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看着宋静雅怅然若失的样子,央卓美心疼的她安慰:
“这父母和孩子想要的啊,总是不一样,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她身体不好,你就想让她平安的待在安全区里。可她自己却可能会觉得压抑窒息。”
“或许,孩子心里更想要的是自由,不然,这次就随她去吧,让她自己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活,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你放心,阿错经常上下桑芜山,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会带她安全回来的。”
宋静雅无奈一笑,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说:“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办呢,自从她查出病来,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我们忽略她才导致她生病的,所以我尽力想弥补,我们两个每天都相处,她其实早就厌倦了我寸步不离的照顾和关心,只是她为了不让我伤心一直没说。”
“她心里压力比我更大,生命是她自己的,她其实也想为自己活,可是我却一直只顾着自己的情感把她禁锢住。”
越说,宋静雅就觉得越自责,她低下头啜泣起来。
央卓美安慰她:“姐姐,别哭了,竟然无可奈何,那就放手吧,让她自己过自己的人生。”
“嗯,只能这样了。”
或许对于她来说,自由比生命更加重要了。
对于宋静雅,她也再承受不起李幼安突然的不辞而别了。
–
木里错走在前面为李幼安探路,而李幼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她喘着气尽力走着,在一处石头前,李幼安停了下来。
她单手放在大腿上,目光空洞起来。
说来也奇怪,好像从昨天开始,她的腹部就一直没痛过,身体也一直没有什么不适。
这是为什么呢?
要是换作往日,她走那么久的路早就昏了。
李幼安抬头望向山顶的方向,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在指引她吗。
“想什么呢?”木里错的声音打破了李幼安的沉思。
李幼安抬头看向站在坡上的木里错,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想什么。”
李幼安抬脚走向木里错,可因为山上的泥土松动,她脚下滑的前进不了,她着急的抓住一根树枝。
木里错见状走下来一步,然后,他对着李幼安伸出大手:
“手给我吧。”
李幼安抬头看着少年宽大的手掌,她抿唇然后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木里错力气大,一个用劲直接把李幼安拉了上去。
上去后,李幼安忍不住好奇的问:“木里错,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啊?”
木里错回头看了眼垂着头的李幼安,打趣道:“应该,还要个34小时吧。”
“什么?就是说还要走一天?”李幼安不可置信的说。
她回头看了看后面走过的路,敢情他们才走了一半不到啊。
走到现在,她还以为已经快到了呢。
李幼安无奈叹了口气,算了,她自己选的,怎么累都要爬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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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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