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从外面看,就已经是这条街上最高大的楼了,进到里面之后,更是让人感到豁然开朗。
一楼大堂内,正中搭了一个丈余宽的圆台,数名舞姬、琴师为搏客人一笑,卖力表演着。
围绕着圆台,造了一条人造小溪,在青草都只是稀疏发芽的初春,溪流中荷花开得正盛。
大堂正中没有封顶,楼层上下打通,直到四层楼顶才有盖子。
那楼顶画满了五颜六色的神仙,抬头看去,仿佛可以直达天庭一般。
每一层都有十余间房间,打开房门,靠在栏杆上,便可以俯瞰圆台上的美景。
苍济不由得感慨,“这里,和那官道旁的逆旅,倒是截然相反景象。”
“不过,倒是一样的邪门儿。”李拾虞握紧腰间的乾坤袋,随时准备从中抽出可以防身的东西。
跑堂的殷勤上前,“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住店,要最好的房间,上最好的酒菜!”沈潜扔给跑堂的一锭金元宝,不等店小二回话,就抓住他的手腕,“别说你们的上房满了,小爷听不得!”
跑堂的把金元宝装进怀里,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
“有的,有的,给您安排天字六号房、七号房、八号房、九号房。您看是在大堂里吃饭,好听曲儿看舞,还是在厢房里吃,方便说话呀?”
“两间房就可以了。”李拾虞望了一眼天字号的房间,看房门口的牌子,就不便宜。
苍济接着说,“在大堂里吃吧,给我们腾一张桌子出来。”
“好嘞,您几位坐这边,酒菜马上就来,都给您上咱店里的招牌!”
跑堂的抹布一甩,把桌椅擦得干净锃亮,然后小跑着去了后厨。
星柔的眼睛不停转悠,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呢。
“原来人间吃饭的房子可以有这么大,我还以为,都像那家店一样呢。”星柔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李拾虞,和她分享她的兴奋。
李拾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起她自己平时居住的那间小屋,才惊觉,星柔自从离开北袖山以后,就没有见过宽敞房子。
“哈哈哈……也是怪我,没有一开始就带你见识高档客栈。”
几人一边观察大堂内的客人,一边闲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拾虞,跑堂的说给我们安排四间房,你为什么改成了两间?”
沈潜早就想说了,不过他被苍济偷偷踢了一脚,没能改回四间房。
李拾虞学着他的语气,胳膊撑在八仙桌上,“沈倚江,你不会不知道,客栈开房间是要钱的吧?天字号房已经足够宽敞了,两间足够了。”
沈潜一拍大腿,“你果然是在心疼钱!人族有一句话,‘穷家富路’,你家里都那么穷了,怎么出来了,在路上还要抠抠搜搜的?”
李拾虞感觉她的心被扎了一下。
星柔天真地问:“对呀,拾虞姐姐,倚江哥哥都已经掏出金元宝了,我们大可以要四间房。”
李拾虞和苍济一同看向沈潜,一个表情期待,一个表情玩味。
“对哦,”李拾虞恍然大悟般,“那就多谢……”
“等一下!”沈潜立马打断了李拾虞的未说完的感谢。
他微微一笑,“不用谢我,钱是借你的,一样记你账上。”
李拾虞无奈地闭上眼睛,她就知道!沈倚江不会那么好心!
“要不,你还是回家去吧。不要跟着我了,这样我也不会越欠越多。不对,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欠债。”
李拾虞盯着沈潜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请他离开。
“那可不行,我不能走。”沈潜看了一眼苍济,“我要是走了,你赖账怎么办?到时候天大地大,我上哪儿找你去?”
她现在就想赖账。
李拾虞暗暗叫苦,她原本只是多管了一件不归她管的闲事,然后就背上了偌大一个责任。
要把星柔和白暮朝的妖丹送到涂山也就算了,怎么苍济和沈潜两个人还要跟着她?
这两个人一点儿都不像是缺银子花的样子,也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给她安上了一千五百二十两的债务。
明明花钱大手大脚的,还要把花销都记到她的账上。
她一个人,要负责四个人的吃喝,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银子进口袋,看来这账是还不完了……
这小兔子到底懂不懂啊?现在这世道,赚银子可是很难的!
李拾虞想着,干脆趴在桌子上装死算了。
店小二高喊着:“上菜了!”
转眼间,便把各色珍馐摆满了八仙桌。
忧愁无益,吃了几天的白菜萝卜,肚子早就已经开始抗议了。
李拾虞接过星柔递给她的筷子,大口吃起饭来。
星柔夹了一块颜色亮丽的烧鸡腿,放到李拾虞碗里,“要多吃肉,才能好得快。”
“谢谢。”李拾虞眯起眼睛,扬起一个礼貌的笑,“还是星柔好,不像有些人,只想着怎么搜刮我的家产。”
沈潜不甘示弱,“你哪有家产?”
“姐姐,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家客栈,也怪怪的?”星柔俯身向前,小声说着。
苍济也放小了声音,“你觉得,哪里怪?”
星柔没见过正常客栈的样子,不过,既然她们之前住的逆旅不对劲,那么这家客栈,同样也不对劲。
“西南方向的客人,只喝酒,不吃菜;东北方向的客人,桌子上摆了满满的盘子,但是却只吃一个盘子里的东西;而东南方向的客人,吃饭慢吞吞,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但是他们打嗝的时候,耳朵变成了猪耳朵,打完嗝就又立马变回去了。”
星柔分析地头头是道,她看向大家,等待大家给她的回应。
沈潜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他转头问苍济,“那这桌饭,也不能吃吗?”
苍济用扇柄点了一下桌面,随后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
“饭菜没有问题,可以吃。”
话音未落,沈潜就埋头吃了起来。
李拾虞嘴里的食物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她嘟囔着:“那这家客栈,古怪的根源在哪里?”
“砰!”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朱财贵从大门口飞到圆台之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圆台上的琴声戛然而止,舞姬与客人尖叫着四散而逃。
天字号的客人们不愿意在一、二楼的人字号将就躲藏,纷纷推搡着,朝三、四楼跑去。
李拾虞几人没有起身,沈潜看了一眼混乱的局势,手中的筷子飞舞地更快了。
朱财贵捂着被踹的心窝,呕出一口血来,“几位客官,有话好好儿说嘛。小店可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但讲无妨……咳咳……小店可以补偿……”
领头的女子一脚踩上他的肩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掀开斗笠,漏出面庞。
朱财贵瞬间面露惊恐,“啊!是你!”
那女子,是逆旅中被缚女子,亦是羊丰田遇刺当晚,逾墙而出之人。
紧接着,一胖一瘦两名男子把客栈的打手打倒在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又胖又高的那人手拿流星锤,又瘦又矮的那人甩着三节棍,两人一左一右,站到领头女子的身后。
“没想到吧,你以为把我推下悬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泼皮狗剩,害死我姐姐,又杀我爹灭口,这半年来,你的良心可曾有过一丝不安?!我活着回来了,而你的报应到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那女子言辞激愤,挥起手中匕首,便要朝朱财贵心口刺去。
说是迟,那时快,一只筷子横空飞来,直击匕首的利刃。
筷子被劈成两半,而那匕首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外力冲击,歪了准头,插进了朱财贵的大臂。
“啊!!!”
朱财贵抱着自己流血的胳膊,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肩上的力道骤然离开,他才有了能够在地上打滚的力气。
那女子与其身后的两名男子,皆瞬间戒备,朝向李拾虞等人,“什么人?!”
李拾虞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是你们?在逆旅的时候,你们就护着那狗屁县令,现在,还要护着这个杀人犯吗?”
那女人认出了李拾虞,毕竟在她被捆在堂下的时候,这几个陌生人和羊丰田好一顿辩驳,才给她争取了逃跑的时间和机会。
可是,她不知道苍济为什么拿扇子丢她,那一击差点儿害她再被抓住,回去之后,腿上便已淤青一片,如今已是变色发紫了。
“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好人,没想到,你们和那狗官一样,都是瞎了眼的废物!”
“诶?你这人,怎么骂人呢?”沈潜一抹嘴巴上的油,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我们都不认识,你上来就说话这么难听,也太没有教养了吧?你家里没人管你吗?”
“朱玉棋,我没有害死……你姐姐……半年前,官府已经……判过了……”
朱财贵挣扎着往后退,他看向后厨和柜台的方向,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那些伙计都躲到了哪里。
“呵……呵呵呵呵呵……”朱玉棋发出声声嘲笑。
她抬手指向朱财贵,冲沈潜大喊,“你说我没有教养?我家里人都被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给害死了!没有人管我?我倒是想有人能来管管我……”
随即,她恶狠狠地咬着牙,转头看向朱财贵,“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害死我姐姐,杀了我爹……今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朱玉棋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匕首,两三步便追到了朱财贵身边,握着匕首的手高高扬起,随即用力朝下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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