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在霍亨索伦堡的城门下停住马蹄,城门两旁的士兵纷纷鞠躬敬礼,今日貌似比以往归回要晚一些,士兵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讶。凯因比谁都知道,王后安排的时间内必须要按时,否则修习要增加数倍。
远瞧,金碧辉煌的霍亨索伦堡挂上一层金黄的色彩,步入城门,两排笔直的绿树在光影下庄严。自从上个王国覆灭,整个霍亨索伦堡被重新修建,光是占地就要比以往大上数百倍。连接艾尔亚曼街市和索伦堡是有一座长桥,那桥上理石闪烁,借着月色理石上面仿佛沾满了水,一砖一石,都象征着权贵和尊贵。
临近正殿,矗直在他面前的,那扇涂着浓浓奶白色的哥特式殿门,刻着花纹。尖利突兀破云,古老的洪钟,虔诚的神乐,划破天空的鸣鸟,森然罗列的高大石柱气势傲然。傍晚期间,也是女仆忙碌的期间,皇室要用晚餐的时间。同样,凯因对于这个晚餐提不起任何胃口,况且这是王和王后用餐的时间,也是凯因一天下来的噩梦,同样的询问,每天的这个时候都要重复上演。
“今天的修习怎么样,还算顺利吧?”
“有没有长进?”
等等一系列的话随之涌上餐桌,与其躲在自己房间里面吃饭,凯因也不想去那个所谓“和谐温馨”只有皇室的晚餐。
眼前便是正殿,一道耀眼昏黄的光劈开了默默的夜幕,径直照向前方的理石板路。凯因没选择直接进殿,而是转身走向二度王爵殿。月色渐渐淡然,跟着月光回到自己的宫殿,坐落在霍亨索伦堡极为偏僻的地方,比起繁华吵闹,他更喜欢安静的地方,就连看守宫殿的士兵也少之又少。
他松开牵马的缰绳,转手于一旁的士兵。那士兵娴熟的将塞拉牵到后院的马棚里去,二度王爵的宫殿四下空旷,临近殿门前的一条路,都栽种着高耸的柏树。柏树将整个宫殿环环包围,像极了一座矗立在幽静森林的小城邦。与另一头的索伦堡不同,这座宫殿少了耀眼的光芒。连砖瓦一律都是黑灰色,砖红色。
二度王爵从小不愿与人交好,一直到现在,同他一起玩伴的少之又少,说起玩伴,印象最深的玩伴就是孩童时期总和他游玩的大公家的庶子,但自从成年期间的修习,也好久没有联系了。比起玩耍,凯因接触更多的应该是王爵该看的政务东西。
即使年少的凯因字字不懂,也要硬着头皮领悟这些。好在,王后没有残酷到让一个孩子自己学习这些难搞的东西,被安排在凯因身边的教学先生,是来自霍亨索伦堡神殿堂的资深先生。神殿堂的神父亲口述说这位先生是一个精通所有的好先生,他比任何人都要适合成为凯因的老师。
但这位令人尊敬的先生实则比凯因大了十几岁,也可以说,他伴着凯因长大,教会凯因许多东西。凯因很尊敬这位教学先生,同样视为他知己,任何事情在凯因那里发生,都逃不出这位先生的眼睛,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二度王爵殿下了。
走进殿门,凯因褪去沾满让自己一身疲劳的外衣,瘫坐在殿内厅堂的绒椅上,女仆两手抬过头顶,双手托起那件贵重的衣服,低着头退去。
绒椅很长很宽,足够凯因高挑的身子横躺在上面。凯因双脚搭在绒椅的另一头,单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可能是出于胳膊太长,指尖恍惚碰到铺在地板上的洋红地毯。他紧闭着双眼,极力缓解疲倦。一张毛毯盖了过来,毛绒绒的全都掩盖在凯因发凉的脸上。确切来讲,他都不知道身旁什么时候多出来个人。
身旁那人看了看金色的怀表,犹豫一会儿道:“你没去用餐?”
凯因拉扯盖在脸上的那张毛毯,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好久都没吃晚饭了。”
殿厅内灯光昏暗,也给予一种让人安稳熟睡的幻觉。凯因伸手拉着男人的腰带,道:“光问我吃没吃,麦迪逊先生吃了吗?”
坐在凯因身旁的那人,那是一位金发男子,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身贵族气息。男人左眼挂着单镜片,他的胸前挂着一块怀表,金属花纹镶嵌凸显英气。一身淡然衣衫将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剔透,微长的金发披在雪白颈后。
麦迪逊温言道:“怪不得这几日王后数落我也不说具体原因,你若不去用餐,也不和王后打声招呼,若是她老人家详细询问,我看你怎么解释。”
凯因两手抱着麦迪逊的腰肢,半个身子依偎在绒椅中,他头也不抬,道:“历来不都是你帮我掩护,只是今日我回来是有些晚,但以后不会了,抱歉先生。”
修习每日必不可少,四下都是王后的眼线。凯因自然不会为非作歹,虽说只有傍晚那一阵子没有人看管,但今日晚归实在说不过去,王后每时每刻不会掉以轻心。犯了错,惩罚不会落在凯因身上,只是他身边的人连连遭殃,恰恰这一心软的举动,成为凯因最致命的弱点,他不得不从。
麦迪逊道:“即使艾尔亚曼街市上再有吸引殿下的事物,不要逗留太久,你应该也不想把仅剩傍晚这一点自由的空间给糟蹋没吧。”
凯因摇头道:“不,艾尔亚曼街市上没有任何吸引我的东西,包括霍亨索伦堡。我没去街市,只是去了维斯河。”
麦迪逊两指撩开挡在凯因眼前的银灰发丝,道:“你是,在想念露娜女爵吗?”
维斯河包含了两个孩童真挚的心,也是凯因最活泼纯真时候的回忆。麦迪逊以为,凯因会像一般的少年一样,为了甩去一天的疲惫而去热闹繁华的艾尔亚曼街市寻寻乐子,释放一天的厌倦疲惫。但相比那些同龄的人,凯因所选择的,是保留原本的那点美好与真挚,将自己沉浸在那里,示意自己现在身处那时的温暖时刻。
凯因松开双手,直腰坐了起来,扇手说道:“没,好几年了,我早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这么一讲,他反倒觉得能让自己长大一些,成熟一点。
自然麦迪逊知道他口是心非,亲切安抚道:“殿下不妨试着想象,待到成年之际,会见到想见的人。”
话音刚落,霎时,凯因脑中浮现那双腥红的眸子,一个踉跄,两眼生黑,一手抓住麦迪逊的手腕。出于慌乱,麦迪逊连忙挽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抚着他的背脊,关切道:“怎么了?”
凯因紧咬牙关,道:“没什么,只是没有用晚膳,有些头晕。”
身旁的麦迪逊道:“我去给你拿些...”
“不,我没有胃口。只是想和先生你这样待上一会儿,若是先生想早些休息我也不挽留。”凯因擦拭着额头溢出的密汗。
麦迪逊叹了口气:“你都这个年龄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即使是不想在正殿用餐,你同我说一声,我也会替你安排。”
凯因双手支着脑袋,他没回应麦迪逊,自顾自道:“先生,我的使徒,已经找到合适的候选人了。”
面前的麦迪逊有些懵然,任何爵位的使徒是到了成年礼之后要进行挑选的事情。身为王爵的使徒,更要精心筛选,不可马虎。这些费心思花时间的事情一律都安排神殿堂去做,一旦爵位有自己合适的人选,其条件必须满足规定,否则该使徒不被皇室认可。
有这等好事,麦迪逊自然替凯因开心,提前选好使徒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这不但为后路做准备,同样也尽早成为一位出色的王爵。麦迪逊含笑询问:“是哪位将军的部下,还是长官的亲属,或者是城外哪个贵族的男爵?”
片刻,凯因放下双手,回道:“不,不是这些。”
麦迪逊有些好奇,身份尊贵的也就这么几个,难不成是霍亨索伦堡内的皇室人员,若是挑选皇室成为使徒,也不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只听凯因低声道:“他是亚巴顿暗狱的低等奴隶。”
话音一落,麦迪逊方才含笑的面孔顿时绷紧,他的瞳孔停滞了几许,既觉得惊讶又觉得荒唐。但对于他面前尊贵的王爵来讲,这件事情抵得过凯因自己成人礼,甚至还要重要。
环顾四周,到了这个时间,殿内的仆人都纷纷退了下。理所应当,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麦迪逊对凯因的了解,定然知道他没对自己开玩笑。同样,既然此番话语从凯因口中说出,多半都要必须完成的架势。显然亚巴顿暗狱这几个字是不可能出现在霍亨索伦堡的,除了王召开国会。这几个刺目的文字,就连街边下水道里的老鼠都抵不过,皇室贵族避讳着这令人作呕的字样。
麦迪逊轻声道:“殿下,即便是你说服王,让一个奴隶成为你的使徒,这也是有情可原的。但你所说的可是暗狱,那是低等奴隶,要比奴隶还要低贱。”
面前的凯因不语,他静静地注视着脚下的羊毛毯。他自己比谁都要知道这是一件疯狂的事情,当然,麦迪逊也明白,即使是在荒谬,凯因也不会善罢甘休。
麦迪逊无奈轻叹:“自从霍亨索伦堡建立以来,亚巴顿暗狱成了人们口中闭口不谈的故事。没有人想要去了解,更何况上面下达命令,提到暗狱的人将被沦为奴隶。”
对于凯因来讲,面前的麦迪逊知道很多。总的来讲,自凯因小时候询问有关艾尔亚曼奴隶的言词,麦迪逊定会避讳着讲述。为的是想让他和亚巴顿暗狱保持距离,同样也保护凯因的地位。凯因抬首道:“先生一定知道暗狱的事情,可以都告诉我吗?”
作为他的教学先生,麦迪逊不会开口陈述无关修习的东西。但他了解凯因的性子,还是开了口:“亚巴顿暗狱内关押的低等奴隶为中世纪前的平民,在王战胜迪厄多内之后,为了平息这些平民,将他们支配在亚巴顿暗狱中为低等奴隶。在王统治艾尔亚曼时,颁布了律法,这些都是针对暗狱的,即使是上个王国的平民百姓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但后生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暗狱里面度过。”
亚巴顿暗狱处在艾尔亚曼,实则不归霍亨索伦堡掌管的范畴,说白了就是皇室贵族觉得亚巴顿的存在是耻辱。一旦皇室内部和暗狱沾染,后果也不会幸运。这些触目惊心的例子不在话下,有的公爵谋取私利贩卖暗狱内的奴隶,最后被拉去砍头,就连看管暗狱的长官因看管不当也被抓走砍去了脑袋。
无论和暗狱内发生有利有害的粘连,最终都被处死。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没有人性,亚巴顿暗狱的背后,没人真正的了解。麦迪逊之所以告诉他,一是打消凯因的念头,二是告诫凯因,霍亨索伦堡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单一个关押奴隶的监狱,处处掩盖藏匿。
凯因继续问道:“上个王国是否有混血的人种,还是说亚巴顿暗狱内关押的除了上个王国的平民,还有其他城邦掠夺来的人?”
麦迪逊停顿了一下,道:“这个,具体关的都是哪的人,我并不知道,难道殿下选中的那个使徒是个混血奴隶?”
凯因点头道:“我希望先生能帮我查找他。”
麦迪逊叹道:“十分抱歉,殿下,我只能查寻奴隶。亚巴顿暗狱的低等奴隶,我无能为力。”
当然,凯因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思来想去,凯因轻道:“或许,英帝拉兄长可以帮到我。”
英帝拉,一度王爵,已经完毕成人礼。现如今协助王忙于政事,亚巴顿暗狱低等奴隶详细情况权力也在他手,此举也是动动口的就能解决的。
一旁的麦迪逊忽然转开话题,他的双眸躲闪:“殿下,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出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修习。”
“先生觉得我找英帝拉兄长办此事不妥吗?”凯因双眸微凛。
麦迪逊解释道:“并不,我只是觉得现在殿下所能做的是完善自己,其余无关修习的暂且先放一放。”
凯因顿首道:“先生,即便我掌握了那么多的政事。我只是二度王爵,未来的国家大事也未必论的上我,这些我自然不会重视。”
“因为我觉得殿下要比英帝拉更适合成为霍亨索伦堡未来的王。”麦迪逊直言不讳,他那双尖锐的目光朝这边袭来。
“麦迪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凯因肃然站起,从腰间抽出镶嵌花纹的匕首逼近麦迪逊雪白的脖颈。只见从刃锋处飘下几根金色的发丝,刃过于锋利,顺着发丝稍微划开了麦迪逊白皙的脖颈。
一条微小细长的血口映出,凯因的目光狠狠地对着麦迪逊平淡的双眸。国王在位,任何人说出违背的言论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现如今眼前口无遮拦的麦迪逊竟然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凯因迫于无措慌了阵势。
麦迪逊平静地用指尖推开凯因的手腕,含笑道:“殿下,虽然您现在还未进行成人礼,这确实是一个不利的条件。但殿下可记得五年前英帝拉做过一件愚蠢的事?”
“我不记得。”凯因任由麦迪逊将匕首推开。
麦迪逊指尖划过脖子上的伤口,血迹染到拇指的指腹,他缓缓开口:“英帝拉仅仅只为了一位贵族公爵的女儿擅自改动了律法,导致那一年的政治腐朽亏损,城内商务局面不稳定惨遭反抗,霍亨索伦堡一败涂地。王得知此事下令处死这贵族公爵一族,禁罚英帝拉王爵三年不得参政。局面上是不得参政,事实上过着与平民相同的生活。”
“可这与我成为未来的王有何关系。”凯因索性收起匕首。
麦迪逊望着指尖的点点血迹,道:“英帝拉失去了最值得信任的声誉,女爵如今并不在霍亨索伦堡。王后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金钱远超过她自己,要么她怎会让我成为你的先生。英帝拉现如今爬回他以往的位置,可见他为此下了多少血本,你敢保证他不会心生恨意王后对你做的一切?”
望着眼前含笑的麦迪逊,凯因随手将匕首丢到地毯上。
麦迪逊接着道:“比起亚巴顿暗狱不为人知的背后,霍亨索伦堡就像一杯浓蜂蜜,让人靠近,陷得越深。”
雾蒙蒙的百叶窗外,洗过水果的洁水随意铺开,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白塔砖木,八角七层,呈楼阁形,窗外飘飞的雾丝挂在城堡上,月光朦朦胧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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