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巷。
季青和姜书仪在本地都无亲属,姜书仪在院内上吊而亡后,宅子便荒废了,宅院钥匙寄存在与姜氏关系很好的邻居婶子那。
徐泰升和黎华去取钥匙。
婶子叹息:“书仪生前时常来帮我穿针引线。真想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多年轻啊。还有大好光阴。”
“她和丈夫关系好吗?”黎华问。
“当然。”提起季大夫,婶子像打开了话匣子,接连说了许多事,“我儿子的哮病还是他治好的呢。跑了好几家医馆都是治标不治本,好一阵,咳一阵的,季大夫又是针灸,又是拔罐,这才治好。”
徐泰升问:“俩夫妻在本地有什么关系密切的好友吗?”
婶子想了会:“香茹吧。她和书仪关系最好,做什么都一块,季大夫四处行医,时常不在家,有什么事,她都会去找香茹商量。”
黎华问:“她住哪呢?”
婶子伸手指:“从这,穿过两条巷子,有个青砖房。谭香茹。你们去那附近问问,能找到的。”
“哎。为何突然要她家的钥匙?”
黎华愣住。
徐泰升稍加思索:“城内发生了两起凶案,县衙在抓凶手,要彻查所有空置房屋,以防有歹人藏匿其中。”
婶子大惊失色:“您赶紧拿钥匙去查。”
黎华想起一事,走出巷子了,又折返回来问:“婶子,你可曾听闻有和姜氏交往颇深的年轻男子?”
婶子眉头紧锁:“没有。从未听闻,也从未见过。”
“你们是从顾三娘那听来的吗?”
两人诧异,黎华追问:“顾三娘和很多人说过这事?”
婶子回:“我是听别人提过。传过一阵。人俩夫妻感情好着呢。那谣言便不攻自破了。真是缺德。从来没有的事也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随即又叹道,“唉。都走了。季大夫走了,书仪走了,连这惹人嫌的顾三娘也走了。短短两年,竟然走了这么多人。”
“徐大人,你说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破呀?”
徐泰升有预感,他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很快。我保证”
~
两人根据婶子说的,一路循过去。
黎华问:“你说这凶手会是谁?”
徐泰升七分笃定地:“知道内情又怜惜姜书仪的人。”
如婶子所说,整条巷子只有一间青砖房,很好找。
徐泰升去叩门。
门没锁,开着一条缝,里面冒出屡屡烟雾,伴随着一股纸张烧糊的味道,像陈宅的道士法场。
徐泰升又叩门:“县衙查案。”
但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来人是一个约莫三十的妇人,眼角红肿,明显是刚哭过,两手袖子卷起,指尖沾着黑灰。她褪下袖子问:“你们找谁?”
徐泰升亮牌子:“胶署县令徐泰升。这位是仵作黎华。”
“县令大人?!”妇人慌乱。
徐泰升清嗓:“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来问一些事。你是谭香茹吗?”
“是。”
“那我们?”
“屋里坐。”妇人又抹了把脸,擦掉泪水,推开门,慌慌张张地请两人进屋。她进屋后,先拿笤帚扫灰,又拿一个铜盆盖在烧纸的桶上,那桶呼呼冒烟,院内的糊味还未散去。
“我去倒茶。”
“不必。”徐泰升指了指凳子,“我们一会还有事。问完就走。”
“好。好。”谭香茹坐下。
黎华指桶:“你在烧纸?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呃……我……”谭香茹言辞闪烁,眼神一会看这,一看瞟那,心神不宁的。
徐泰升开门见山:“是和姜书仪有关吗?”
谭香茹呆住,嘴巴微张。
徐泰升并不意外:“我们此番来也是为了她的事。”
“顾三娘和王屠户的事,传得满城风雨,你应该知晓了吧?”
“这俩嘴巴不干净的人。真是恶有恶报。”谭香茹往地上啐唾沫。
“他们说的那些事,你知道吗?”
“他们是胡说八道。”谭香茹急了,语速越来越快,“书仪每日在家不是晾晒中药,就是帮季大夫抄写病例,怎么有时间认识别的男人。就算认识,她也不会做那种事。她和季大夫感情深厚。”
“你知道每晚到姜家的人是谁?”黎华直指重点。
谭香茹又咬唇,恢复之前那般支支吾吾,有口难言的模样。
徐泰升:“事关多条人命,你必须说出实情。待查清案情,那些多嘴多舌的人我也不会放过,定会还姜氏一个清白。”
谭香茹犹豫再三,两手攥拳,眼神坚毅。
她说:“这事我想单独和黎姑娘谈。”
徐泰升应允,起身退出院子,甚至关上了院门,背身站在巷外等。
“你说吧。”黎华拿笔记录。
谭香茹道:“去姜家的年轻男子是我。”
黎华震惊:“为何?”
“我……去找她看病。夜晚出门,男装方便。书仪跟在季大夫身边,习得些许医术,我俩熟识,有些病,找季大夫看不方便,所以找她。”
“什么病不能白天看?”黎华不解。
谭香茹脸红:“你年纪轻,没成家,不懂。是妇人病。还有些夫妻之间的事。不止我,还有几个姐妹,都在晚上化了男装去找她瞧病。谣言刚起时,我们有想解释,可不知如何开口。那些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我们又无法说出病症。唉。书仪很大度,告诉我们不必担忧,既然是谣言很快会消散。”
“这些事,季大夫都知道的。”
“后来谣言散了。无人再提。我们也就不去在意。”
谭香茹叹惜:“季大夫真是命薄。苍天无眼。他去疫区治病救人,是天大的善事,竟搭上性命。”
“季大夫走后,书仪每日以泪洗面。不久便上吊自尽了。”
“他们俩都是爱干净的人,若是他们哪日故地重游,看到乱糟糟的院子会心烦的。我受人恩惠,如今他们不在了,我时常会去打扫他们的宅子。”
“你今日为何烧纸?”黎华仍是不解。
谭香茹答:“说来离奇。我隔三日便会去打扫他们的宅院。三个月去郊外坟地祭扫一次。他们二人从未给我托过梦。就在顾三娘出事的前一日,我梦见书仪在院子里哭,我问她为何,她说顾三娘、王屠户、乌苏水三人还在散布谣言,弄得她在那边也不得安宁。”
她提到乌苏水,黎华背后冒冷汗,手肘汗毛竖立,她慌乱地搓手,搓热胳膊,以问话掩饰慌张:“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我去寺庙请大师解梦。大师说她是有未尽的心愿。让我多多烧纸。我就买了许多黄纸和平安符烧给她。”
“或许是烧的东西奏效了。我昨日又梦见她,她说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将要离去,让我好好生活,不必牵挂。”
“离去?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
谭香茹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两人的提问表现淡然,没有丝毫紧张,不像凶手。从她那,黎华问出姜氏平常往来的都是如她这样的寻常女子,大概率不是凶手。
她走出谭家。
徐泰升忙问:“问出什么了?”
黎华简明扼要:“姜书仪习得医术,谭香茹和几个姐妹化男装,在夜晚去姜家看病。季大夫也知道这事。”
“原来如此。”徐泰升不解,“那顾三娘造谣时,她为何不出来解释。”
黎华摊手:“有难言之隐吧。”
“最可恨的还是无故生事的这群人。”她咬牙切齿。
徐泰升又问:“姜书仪还和谁关系好?”
黎华叹:“都是谭香茹这样的女子。我觉得不像凶手。”
两人刚见光明,又被逼入一条新的死胡同。问题再次回到凶手是如何作案上。黎华在家锯了好几个木盆都做不出恰好能淹死一个人,又不弄湿枕头被褥的工具。
黎华想起一本看过的奇书。
“我知道要问谁。”
“问谁?”
“你跟我走就是。”黎华扯着徐泰升,一路小跑,跑进姜家,她烧了些黄纸,手指沾水又沾灰,在地上画符。
“你这是干嘛?”徐泰升迷惑。
黎华答:“召唤姜书仪。”
“她与季青感情深厚,如若魂魄还在人世间,必定会留在这。”
徐泰升愁容满面:“你怎么信这些?你不会以为这样能破案吧?”
黎华撇嘴:“试试又无妨。”
黎华按照书上学的几番操作,院内什么都没有,天却渐渐黑了,白折腾了两个时辰,徐泰升劝她算了,提出送她回家。
两人刚转身。
院门忽开,一阵阴冷的风冲进院子,穿过两人,身后飘来屡屡草药香。
画符作法是为了引出姜书仪的魂魄,但真的出现的这刻,黎华汗毛竖立,胳膊鸡皮疙瘩成片而起,背后冷汗淋漓。
她抓紧徐泰升衣袖:“是……是……她吗?”
徐泰升转身:“姜书仪?”
院中凭空出现的长发女子缓缓转身,行礼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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