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那天，黎秋白临时约苏今今去五一广场玩，结果突然想起工作上的事情，火急火燎地回公司，鸽掉了苏今今，害苏今今当晚一个人在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群里游走。虽然苏今今说没关系，她玩得很开心。但黎秋白还是很抱歉，给苏今今发了红包，并坚持请苏今今吃饭。
某个周六，两人终于约了饭。地点是苏今今选的，肉蟹煲，她经常和大小姐吃，人均八十的样子，黎秋白觉得便宜了。两人约的十一点半，黎秋白十一点不到就出了地铁站。不出意外的，夜猫子苏今今才起来。黎秋白让她别急，然后自己就在江边慢慢地走，遇见阿姨在练太极，黎秋白放下包也跟着打了一会儿。
江边，微风，树荫，阳光。
黎秋白觉得，日子再舒适不过了。
大概十一点十五分左右，黎秋白往商场去。她准备先过去点餐，到时候苏今今一来就能吃。虽然她很不想催苏今今，但是点餐的辣度等还是要问一下，然后她就感受到了苏今今的火急火燎。餐还没上来，苏今今点的奶茶外卖已经到了。
是黎秋白喜欢的茶颜。
餐上齐后，黎秋白用优惠券买了单。
黎秋白很有时间观念，也很讨厌等人。苏今今却是一个上班几乎天天迟到，永远都踩点的人。可黎秋白不觉得等苏今今会烦躁。
她吝啬时间，但若时间花在苏今今身上，她又变得很大方。
苏今今迟到了十五分钟左右，跑得都出汗了。
黎秋白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说：“不着急的。”
苏今今说：“不行，我已经迟到了，不能让你等太久。”
黎秋白看着她，浅浅地笑了。
因为她发现苏今今化了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彼此间还是有点客气。黎秋白以为苏今今吃饱了，就把点的油条麻糍都吃了，但是肉蟹煲里面的鸡爪和螃蟹她确实不很爱，就没动了。结果苏今今在她放下筷子后说：“你吃完了的话我就要光盘了。”
黎秋白愣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你吃饱了我才吃的，都吃撑了。”
苏今今重新戴上手套，说：“我和我朋友吃饭都是最后负责光盘的。”
黎秋白喝了口奶茶，笑着等她吃完。
吃完后，苏今今掏出手机。黎秋白说：“我已经买过单了。”
苏今今说：“啊，我有她们家会员，可以打折。”
黎秋白说：“没事，我用了团购券，券和会员只能选一，一样的。”
苏今今说：“这样啊。”
黎秋白拿着奶茶，两人一起离开。
对了，关于奶茶，黎秋白和苏今今又习惯不同。黎秋白喜欢吃完饭过两三个小时喝奶茶，而苏今今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喝。但这没什么影响，只不过黎秋白端着奶茶走了很远，而苏今今一下商场就又去买了一杯咖啡。
下午还有很长，黎秋白说：“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上岳麓山，要不要一起去？”
苏今今说：“好。”
两人就坐着公交，从南门口到了中南大学。
黎秋白很喜欢坐公交，因为可以看到一座城市的风貌。车速不紧不慢的，还可以和身边人聊聊天。苏今今出行一般都是地铁或者打车，但她应该不讨厌坐公交，黎秋白想。
到了中南大学的时候，苏今今说起她朋友经常让她去问男大微信的事情。
黎秋白问：“是因为你更好看才让你去的吗？”
苏今今说：“不是，是因为我脸皮最厚。”
黎秋白问：“那你每次上去都说什么？”
苏今今说：“我就说，‘你好，我朋友想加一下你的微信，可以吗’。”
黎秋白笑道：“这么直接啊！”
苏今今点头：“嗯哼。”
黎秋白又问：“能加到吗？”
苏今今说：“能。”
黎秋白问：“那加了这么多，有成为男朋友的吗？”
苏今今笑出了声：“没有。”
黎秋白也笑，她说：“这种方式太难了。大家都是陌生人，只是街头看了这么一眼，彼此除了长相和性别，一无所知。要发展成男女朋友，还有太多太多需要了解的。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两个人很快会陷入都不说话的僵局。”
苏今今道：“哇，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黎秋白道：“不过，你们一起出来玩，然后看看帅哥，开心就好了。对帅哥来说，有人欣赏他，想必也是开心的。”
苏今今“嘿嘿”笑着。
两人很快到了山脚下，看着望不到头的台阶，苏今今怯了。
“我很菜的，到时候爬不上去你别笑话我啊！”
黎秋白说：“别怕，这条路上去很短的，十五分钟差不多。”
苏今今一咬牙，说：“好吧，拼了。”
两人开始爬台阶。苏今今一直在前，爬着爬着，苏今今反而还要等黎秋白。
她站在更高的台阶上，嘲笑黎秋白道：“白白，我还以为你很强呢！”
黎秋白喘了口气，说：“我不强啊，只不过我自认为强而已。”
苏今今笑道：“你还真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黎秋白说：“对，我就是坚信意志可以战胜一切。”
她又说：“不过自从我二叔去世后，我就觉得人的意志再强，也不能忽视身体的承受极限。”
苏今今道：“是的，要惜命。”
接着她又说：“不过你本来就很惜命，反而是我更危险。”
黎秋白说：“不一定，你只要吃得好、睡得好，就不会有大问题。”
苏今今又高兴了，说：“我是吃得很快乐，就是永远睡不够。”
黎秋白说：“你每天凌晨一两点才睡，当然睡不够啊。”
苏今今傻笑道：“也是哦，嘿嘿，可是我不想改。”
黎秋白也笑：“不改就不改吧，开心最重要。”
两人聊着聊着，台阶就走完了。
黎秋白看了眼手表，说：“没骗你吧，不到二十分钟。”
苏今今说：“是还挺快的。”
黎秋白指着上山的方向，说：“走吧，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最高峰，那边有个观景台，可以俯瞰长沙。”
苏今今擦着汗，热得脱掉了外套，说：“走！”
其实苏今今已经在长沙待了七八年了，岳麓山肯定早就来爬过。但黎秋白还是想把她看过的美景，喜欢的高处，描绘给苏今今听。
两人往上走的时候，还聊到了现在学生的考学压力。因为两个人家里都有亲戚复读。
苏今今说：“不理解为什么现在好学校变多了，学生高考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了。”
黎秋白说：“其实好理解的。原来的教育水平不够好，一百分的卷子，大部分人都只能考60分，那么一本线、重本线自然也就会低一点。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能考80分，那么80分以上的学子就需要在80分到100分之间竞争。你我都知道，60分提升到80分不算难，但80分进阶到90分就很难了，90分再进阶到100分，那得是天才才能做到。以前大家都傻，所以学起来没那么痛苦。现在大家都聪明，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的竞争，最残酷。”
苏今今附和：“也是哦。”
黎秋白接着道：“不过人口下降，未来可能会好的。”
苏今今说：“但人口下降的那一批还没长大呢，现在参考高考的这批人还吃不到人口下降的红利。”
黎秋白认可道：“是的，所以虽然看上去好学校越来越多，但是总数没多大变化啊。中国的高校总数还是这么多，看上去一本变多了，但排名依旧在，所以我们高考的时候，有些学校刚升一本，排名四五千的学生都瞧不上。现在的高考生却觉得当年大家看不上的一本捧上神坛。再一对比，就得出了当年看不上的学校现在都这么难考了。但其实报录比依旧是那样的，只是现在的这些学校社会对他们的肯定提升了，但排名依旧没什么变化。也就是说，当年那批看不上这些学校的考生现在依旧可以考更好的学校。我们只是把当年排名四五千的考生放到了和现在排名一万左右同样的视角来了。”
苏今今叹了一口气，说：“学生们越来越卷，就业也越来越卷，难怪大家越来越焦虑。”
黎秋白说：“是的，大家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开始有了更高的追求，社会对一个人优秀、成功的评价标准也越来越高。虽然都在说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苏今今说：“是呀，就算周围人直接的评价不在乎，可是这个社会早就形成了一套评价体系。求职时候的学历门槛，开工资时对一个人的综合能力，甚至溜须拍马能力的评估。还有结婚前，女方对男方个人、家庭经济条件的要求，男方对女方外貌还有赚钱能力，甚至家境的要求，越来越高的标准早就变成了一种推着人往上走的隐形的评价、比较了。”
黎秋白说：“这也是网络时代的弊端。人的认知提升了，也就意味着看到了太多自己基础条件、自身能力之外的东西，**和能力不成正比，人就开始卷，卷的同时又开始焦虑。最典型的就是教育，我听了太多人说‘我的孩子要享受最好的教育’，或者是‘我的孩子要过最好的生活’等等。”
苏今今说：“但父母两个人都只能给孩子提供这样的成长环境，为什么要指望孩子一个人达到两个人，甚至加上爷爷奶奶两代人都达不到的高度呢？”
黎秋白说：“因为他们觉得他们托举了，孩子就应该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就应该站得比他们更高。”
苏今今着急了，说：“可也许孩子不想被托举，不想站那么高啊！而且凭什么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走路，孩子怎么生出翅膀呢？”
黎秋白看着眼前的树林，说：“是啊，遗传基因总是强大的，一个人的性格也许会随着环境改变，但要把一个只想当士兵的人扭转出将军的野心，这可能需要像孙悟空一样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回炉重造吧！”
苏今今笑了下，气氛变得轻松了些，她说：“我们就做自己吧！”
黎秋白说：“是的，社会、国家、大众的苦难是每个时代都会有的，我们只是普通人，就不要先天下之忧而忧了，让伟人们去治疗这些时代问题，我们只管先天下之乐而乐吧！”
话音刚落，两人就登上了最高观景台。
黎秋白双手搭在栏杆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觉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缓缓睁开双眼。
山顶的阳光是白色的，风被太阳晒得发烫，像载着太阳拂过脸颊，留下了一抹红色。波光粼粼的湘江倒映入眼中，像钻石一样耀眼。
她移开视线。
山顶的人很多，两个人没待多久就下山去。
苏今今不爱爬山，黎秋白也没有很喜欢，她只是喜欢在户外和朋友一起玩儿。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花多少注意力在山里的林木花草，而是一直在说话。
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我觉得你和沐雨姐很难结婚。”苏今今突然说。
黎秋白心头一紧，问：“为什么？”
苏今今说：“因为你们都有一点完美主义，又有点理想主义。但是婚姻是需要现实一点，甚至将就一点的。”
“这倒是。”黎秋白说：“我确实将就不了一点。沐雨是比我还完美主义，她曾经因为一个男生一句话就把人否定掉。不过我现在觉得，与其说服自己去多接触、多了解，不如完全由着性子来。因为感情的事情不是理智地分析利弊之后就能生成的。喜欢一个人，他有再多的缺点也能包容。对一个人没有好感，结束这段关系的事件或者行为只是一个由头而已。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吃多少顿饭，最后结果大概率也是一样。”
苏今今问道：“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包容全部吗？”
黎秋白看了她一眼，说：“可以。”
苏今今撇了撇嘴，说：“好吧，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黎秋白没再说话。
她喜欢苏今今根据她的性格对她的未来进行预判，可是她不喜欢苏今今总是把她和沐雨放在一起说。每一次提及都在提醒着黎秋白：你和童沐雨是一样的，你们在她心里没有差别。
可苏今今从来不同时提颜钦瑜。
黎秋白觉得，颜钦瑜于苏今今而言，是不同于她和童沐雨的存在。
尽管颜钦瑜谈过男朋友，但颜钦瑜很漂亮，清冷的漂亮，像高岭之花，身上没有柴米油盐的市井气儿，不像黎秋白。
两人从东门下山。
苏今今说：“我去个洗手间。”
“我在外面等你。”
黎秋白坐在台阶旁的滑梯上，出神地看着花坛里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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