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在洛阳留了几日。
赵匡胤牵着李煜的手，带他走过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一起登上山顶，看日出东方，看落日余晖。他们踏上亭台楼阁，看冰面初解，看湖心游鱼。他们在酒肆的顶楼倚窗而坐，执浊酒一壶，酒盏一对，听飞鸟啼鸣，听人声鼎沸。
他们把满腔的情意揉进每一次目光交错中，落在指尖纠缠中，藏在唇齿交融中。
直至——钟冀的信乘着春风落到李煜手里。
冰雪消融，树吐新芽，早莺争暖树，新燕啄春泥。李煜莹白的指尖落在信纸的边缘，唇边勾起的弧度是春日也无法匹及的暖意。
“大哥要成亲了。”
钟冀原本和李煜一样，是个不爱絮絮叨叨的性子，互通信件从来只拣重要事情讲，遣词造句短而精炼。
可这一次却与以往大有不同，李煜含着笑意将信纸上的内容从头读到尾。他那位为人沉稳内敛，遇事雷厉风行的大哥，在信中洋洋洒洒地描述着自己是如何与这位姑娘相遇，二人如何相处，又是如何互通心意，字里行间充斥着新婚到来的激动和喜悦。
末了，才珍而重之地邀请六弟参加自己的新婚典礼，万分叮嘱路上小心，平安为重。
李煜看了一眼落款日期，距离大哥成亲还有七日的时间，从洛阳到顺天府也并不是很远。
二人稍作收拾一番，结了这几日的账目，随后租了辆马车，往顺天府去了。
临行前，赵匡胤又买了个暖手炉揣在李煜怀里。初春的温度冻人不冻水，李煜病愈不久，赵匡胤不想他再染上风寒。
一路走走停停，三日后终于穿过京都门前护城河。城门口戒备森严，城门内一派繁荣兴盛。
李煜掀开车帘一角，乱花迷眼，浅草没蹄。顺天府虽比洛阳天气稍冷些，繁华程度却是有过而无不及。
马车慢悠悠地停下，赵匡胤扶着李煜下了车。二人向车夫付了些银子，理了理衣袖，在钟府门前站定。
李煜抬手扣了扣漆黑的大门。
门开了，里面的丫头探出头来，瞧着一袭白色大氅的李煜和身着玄衣的赵匡胤，犹豫地问道：“何人？”
李煜温和地笑道：“就说是六公子回来了。”
“二位稍等片刻。”说罢丫头关了门，应当是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大门又被重新打开。二人前脚刚踏进院内，抬眼便看到疾步走来的钟冀。
钟冀虽初入朝堂，不过三五年的时间，但他多次随摄政王治理北方饥荒，大力开垦东北部地区的种植土地，粮食收成每年愈增，得了不少银两赏赐，官阶也在稳步提升，足够他在京城买下一座不小的府邸。
“六弟，”钟冀亲切地唤着，瞧见李煜身后跟着的人，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李煜笑道：“这位便是我在信中提到的故人。”
赵匡胤微微作揖：“在下姓元名朗，听闻钟公子喜结良缘，不请自来，还望海涵。”说罢便递上从洛阳带来的陈年佳酿。
“原来是六弟的友人，”钟冀双手接过，回了一礼，“多谢阁下美意。”
而后对李煜说：“偏苑已经打扫好了，你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会，晚些再去见爹娘，”他们绕过前院的假山池塘，钟冀又转头询问赵匡胤，“阁下……”
“他和我一起，”李煜轻轻扯着赵匡胤的衣袖，“大哥你就放心吧。”
钟冀刚刚买下这座府邸的时候，李煜曾来住过几日。他推开偏苑房门，陈设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刚关上门，赵匡胤的怀抱便铺天盖地而来。李煜笑着回抱住他，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说：“我很高兴。”
赵匡胤静静地没有出声。
这几日的安逸生活差点冲昏了他的头脑，直到钟冀站在他面前，他看着那张与李从冀别无二致的脸——
李煜和他大哥一样，会生老病死，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而自己，则是不愿入轮回的孤魂野鬼啊。
赵匡胤不由得收紧了手臂的力道，李煜偏头问他怎么了。
他嘴上说着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一边把人往床褥上带，李煜倒在他身上，被他细细密密地吻着。
赵匡胤解开身上人的衣衫，想要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李煜却按住他的肩膀，笑眼盈盈地说，你不是累了么，这次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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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江河奔腾。海浪拍打礁石，惊起驻留的飞鸥。
他们在狂风骤雨中紧紧地相拥。
日落西山，天边泛着血红色。李煜轻手轻脚地下床，将衣衫一层层穿好，无声地推开房门。
赵匡胤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他下意识往旁边摸去，却扑了个空。
屋外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赵匡胤翻身下床，靠在窗边，借着月光瞧见了偏苑内的两个人影。
李煜同家里人一起用了晚膳，饭桌上一家人无非是说些近日可好，可有哪些打算之类的关切话。膳后钟冀陪他往偏苑走，兄弟二人说些体己话。
原本下午钟冀是想问问六弟是否需要多加一床被子，然而还未等他走近偏苑，房门紧闭的屋内便传出一阵暧昧不明的喘息声。
于是抬到一半的脚又生生落回去。
当朝好南风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现象，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在府中豢养书童。钟冀自己虽不好此风，却多少也略有耳闻。
月色皎洁，如水倾泻。钟冀望着地面斑驳的树影，斟酌着开口：“元公子……对你可好？”
李煜披着外袍，看着眉宇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大哥，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愉悦：“自然是极好的。”
钟冀点点头，一时间四下寂静无声。
兄弟二人并肩赏了会儿月色，晚风吹拂，带起丝丝凉意。
钟冀说，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李煜笑着说好。
钟冀抬足回房，经过一处拐角时，他忽然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偏苑房门大开，一身玄衣的男子站在门内，将自己的六弟拉入怀中，眸中化开的暖意冲散了满院夜深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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