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时初很慎重:“殿下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
原时初陷入纠结。
盛蕴安难得恶趣味了一把,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原时初考虑了一会,又抬头扫过屋内的三个人,终于回答道:“我愿意。”
“你不怕我的要求你做不到,或者是不愿意做吗?”
“没什么怕的,殿下。”原时初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不管是什么,都是在了解您。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同样很想知道。”
大胆到僭越的言论,就算以此治罪都是有理可循,但原时初半点也不在意。盛蕴安觉得就算他治了原时初的罪,后者也只会因为自己又了解了一分真相而兴奋。
更何况他根本不会为此而治罪,有了对原时初的这一层认知,他更觉得原时初是个合适的人选。并且人还挺好使唤,看起来吩咐什么都会去做的样子。
盛蕴安回答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关于天幕的真假,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定论。天幕不归我控制,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未来的事情你说不准,我也说不准。”
“但如果你想知道的是目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比如我父亲,比如我大伯父,比如四方王,那天幕所言就是真实的。”
听见这样一个答案,原时初面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恭敬的表达了谢意:“多谢殿下告诉我这些。”
“原公子相信我说的话吗?”
原时初:“我相信事实,殿下。”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太学生员,似乎也无法帮上您的忙。”
“放心,是一个很适合你的任务。”
盛蕴安回到别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如今也没人来管他。想起自己那个还未修缮完成的宅子,盛蕴安将卓年安排了出去:“明天开始时不时去看一看,别苑毕竟是陛下出宫修养的地方,我不好一直住在这里。”
卓年应是,第二天一早便出去了,等他回来时便带回来了一个刚出炉的消息:
“主子,今天早朝陛下突然提起了贪腐一事,要求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将朝堂中的害虫清理干净。”
这个消息在盛蕴安的意料之内,只是时间比他预计的更为提前,看来陛下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也可以理解,天幕几次三番出现的人,不是皇族血脉,就是累世功勋,短时间内哪个都动不得,这回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无关人员,还是天幕认证的大贪官,承天帝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就是不知道这个刘大人在故意的针对下能坚持多久呢。毕竟哪怕是皇帝,办案也得讲“证据”啊。
刘田英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但他也绝无可能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逃过排查,那么他能走的路无非是找一个靠山,以此来降低这个事情的影响。
盛蕴安替他盘算了一圈,还真找到了条活路,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个可能抛到了一边。不是行不通,而是刘田英不可能会这样选。
不愿,也不敢。
盛蕴安猜测他最终应该会选择寻求大皇子的庇护,毕竟他的姻亲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而大皇子那边应该会很乐意接受这个人,一个工部侍郎十分具有吸引力,并且寻求庇护必然要给出不少的好处来断尾求生,应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说是要再组织一队御前侍卫,下了旨从禁军和几个军队中调取精兵。”
“御前侍卫?”盛蕴安楞了,随即想通其中关窍,笑出了声:“皇祖父可真是拐弯抹角。”
御前侍卫是假,想要复刻一个乌啼夜出来才是真。估计是天幕上的画面给了他启发,才想起从军队中调人。
这招真是稀烂,军队里的那些士兵和乌啼夜所担当的职责完全不同,身份也有不小的差别,强行征召精兵只是承天帝的一厢情愿,那整个队伍就只会成为一盘散沙。
愚蠢至极。
接下去两天,事情果然如盛蕴安预料的那般发展了,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虞璟直接跑来别苑找他了。
再见到虞璟,盛蕴安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纠结了,但虞璟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无从招架。
“安哥,你说陛下怎么想的?想增加御前侍卫,直接从禁军中调人就好了,干嘛要牵扯到其他的队伍呢?”
虞璟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开门见山。盛蕴安看他的样子有了些许猜测,问:“陛下从虞家军调人了?”
“何止,简直把我哥带回来的人洗劫一空了。”
虞璟的哥哥,现任虞国公虞珀常年驻守边疆,近来无大的战乱,又逢万寿,虞珀才带了人回京。如今万寿已过,到了他们返程的时候,谁知道带来的人倒是要被承天帝薅走了。
“你们放人了?”
“还没有。”虞璟很着急:“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好手,满怀保家卫国的壮志,突然有这种调动把人都急死了。”
“安哥……你说这要怎么办?”
“虞国公自会有定论的,你急有什么用。”
“我哥他——”虞璟更急了,“我哥能干什么啊。他也就能拖些时日,如果陛下执意要调人,那那些兄弟们就真得被弄去当什么御前侍卫了。”
话一出口虞璟便察觉到失礼,他有些丧气:“我不是说御前侍卫不好,但是那些弟兄们都是……都是想上战场的。”
大盛平定天下的年份不算久,边境各个势力还处于多方混战的情况下。虞家军常年镇守边防,是抵御外敌入侵的第一道防线。也正是因为如此,虞家军的伤亡十分严重,就连身为一军主将的虞国公,都难逃亡于战场的命运。
虞家的无数牌位和唯二还活着的儿郎,就是最好的证明。
御前侍卫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美差,皇帝直属,御前行走,多光明的未来。但对于这些将士们而言,没有比离开战场更痛苦的事了。
能让将士离开战场的只有和平,而不是算计。
虞家军的人不想去,其他各路人马估计也不会多么乐意,可惜皇权高于一切,再怎样不乐意也只能接受。
虞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无比急躁。盛蕴安没有说话,虞璟逐渐冷静下来,问:“安哥,其实陛下不是想要御前侍卫,对吗?”
“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陛下想要组建一个乌啼夜,所以才要大量的调动精兵来作为乌啼夜的班底,否则无论怎么想都不符合实际。”
“我猜也是。”这次盛蕴安没有回避问题:“但知道不代表能做出什么应对。”
虞璟咬了咬牙:“干脆让我哥他们直接走,回边防了总不能专门再把人喊回来吧。”
“那可就是抗旨了。”
“……”
“安哥,你真的没办法吗?”
看着虞璟失望中带有一丝亮光的眼睛,盛蕴安沉默良久,随即摇头。
一丝亮光也消失了。虞璟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虞璟离开别苑时心情并没有好起来,但临到最后,他还是提起精力向盛蕴安道喜:
“安哥,还没恭喜你恢复了皇族身份,我也忘了带礼物,下次见面我补给你吧。”
盛蕴安笑笑表示不在意。虞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上马离开了。
虞璟的到来让盛蕴安对目前的局势更多了一份把握,一方面是对刘田英的清算,一方面是强行征召士兵,两件事都可能会导致超出预料的意外展开,尤其是后者,君主与军队离心,是自毁长城的蠢事。
虽然从古至今都没几个人能做好这件事。
大盛的军队数量不少,但是在皇帝手里的只占一半,其余的都分散在原来打天下的各个功勋手里,虞国公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戍边,且家族血脉凋零,才没有被清算。但哪怕如此,被承天帝找到了借口,想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
肉是暂时吃不了,但是皮也得扯一块下来。
心知肚明这一遭的脏污,盛蕴安也有些烦躁了。
他本来不想插手这件事,因为在他看来在目前的情况下组建乌啼夜根本不可能会成功,与其插手惹一身腥,不如冷眼旁观更有性价比。但现在他又有些摇摆,虞璟的态度切切实实影响到了他,在这样一个注定失败的调动重组中,被耽误的是却有血有肉的人。
盛蕴安叹了口气,准备去别苑内逛逛散散心,两个选择在他心中打架,而他一直在左右摇摆,理智与感性疯狂碰撞。
不知为何,一段回忆突然浮了上来。那是上次天幕结束后,崔斯年问他何为冤屈,何为清白的时候,他们的信念冲突,最终不欢而散。而如今这样的场景,似乎正对上了当时的问题。
崔斯年秉持着以大局为重的想法,劝谏盛蕴安放弃对父亲的冤屈追究到底,点到为止,以免造成更大的动荡。那时的盛蕴安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观念,和崔斯年不欢而散,可如今所面临的却如出一辙。
拨开层层迷雾,盛蕴安突然清明,一切似乎都坚定起来。
他要的不是繁花盛开下隐藏的血泪,而是暖暖日光中真实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