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显得有些焦虑,他总是不自觉地用目光追寻林管家,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怀政现在的状态,结果当然是徒劳的。倒是林管家因为陈里过分热切的注视而对他频频侧目。
最先忍不住的还是陈里。
往常陈里选择拿本书在自己房间的小阳台消磨时光,桌上放的几本书都是他高中时喜欢读的一些书,工作以后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现在有机会再次翻开,他也乐得自在。今天,陈里拿着书去了一楼的阳光房。
园艺师正在阳光房内修剪植物,对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怎么惊讶,但也没说话。陈里冲他微笑了一下,远远地拿着小凳子坐在角落,避开了直射的阳光。余光注意着外面的脚步。经过阳光房的林管家接受了好几次陈里的注目礼。
因为昨晚睡得并不好,陈里面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植物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斑斓又破碎。书上的字一个都没有看进去,陈里强撑精神,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几个哈欠。
于是这幅精神不济、眼角泛着泪花的模样被林管家曲解为对自家少爷的担心。并且在再一次上楼为怀政送药时“体贴”地向怀政说了这件事。
怀政深知这个几乎是从小跟在身边的林管家有时有些脱线的脑回路,也没有当真,只是笑笑,让他把药放在一边,说自己要休息了,在他叫之前不要再进来找他。林管家不疑有他,轻轻把门掩上。
那碗药自然就这么凉到了晚上。
另一边陈里撑得泪眼婆娑,却再也没见到过管家,干脆回房间休息。靠在阳台的椅背上,陈里翻着手表,当看到任务对象快变成个位数的求生值时,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起来。口袋里的方形硬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陈里抬头望着楼上的白色栏杆,决定赌一把大的。这次不知道梦游的理由还行不行的通了,陈里苦笑。
一个下午是被陈里睡过去的。怀盛霖回来的时候,陈里堪堪睡醒,晚餐时怀政果然还是没有下来。桌上的气氛莫名压抑,怀盛霖皱着眉,有些低气压,吃了两口就把筷子一丢,对陈里说:“你跟我上来。”
陈里认为他需要练一练吃饭的速度了。他颇有些可惜地看向那盘没怎么动的清蒸鲈鱼,好想吃。
熟练的开始上工,陈里脑海中想着晚上的计划,没想到今天的怀盛霖颇有些烦躁,键盘敲得哗哗作响,不时打断陈里的思路。
“这帮老家伙,整天就是怀政怀政,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怀盛霖狠狠向后一倒,把自己砸在椅背上。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他眼珠一转,看到了安静跪着的陈里,瘦削的脚踝甚至能看到淡紫色的血管,他的目光上下审视着陈里,似乎从对方臣服的姿势里又获得些许宽慰的快感。
“陈陈,你今天看到怀政了吗?”
陈里仍低着头:“没有。”
——四楼似乎是怀盛霖的房间,怀政大概率住在五楼或者六楼,希望白城锦给的黑科技能有权限上到这两层。
陈里有点紧张,这段时间,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是他也逐渐摸清楚四楼的构造,先要经过两个房间然后才是书房,书房里有个暗门,挡在挂画后面,大概率是连着卧室。那么第二个房间就应该是卧室。陈里祈祷楼上也是这个设计。
“抬头,你不会每天都在这里混吃混喝吧。”怀盛霖啧了一声,“以为你会是个聪明点的,结果还不如覃覃和小昭。”
陈里抬头,眼底一片澄澈,看得怀盛霖眼角抽搐:“难道你这样子真不是装的?”
“小少爷,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小七说今天中午怀总也没吃饭,或许是出门了呢?”陈里心里清楚怀盛霖对怀政的厌恶,于是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说道。
怀盛霖嗤笑一声:“他腿坏了以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在顶楼晒晒太阳最多了。”
谢谢你,我忠实的npc怀小少爷,为我省了不少摸地方的时间。陈里在心里默念一声阿门,当然,他不信任何教,信自己最好。
陈里低下头,遮住自己嘴角的快溢出的笑意,怀盛霖只能看到他头顶的一个发旋,他扯着嘴角,似乎被他这幅窝囊的样子笑到了。
怀盛霖走到陈里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扯住陈里的头发逼他抬头:“再试两周,等这个项目结束了,你可能就能解放咯。”
由于疼痛,陈里没收住自己愤怒的眼神。看着陈里犹如小兽一般的瞪视,怀盛霖笑的很开心:“你这个样子才有点愉悦身心的作用嘛。”
夜色已深,回到房间,陈里揉了揉腿上的淤青,打开备忘录,上面赫然记着陈里每天在怀盛霖书房的“上工”记录。这是前两天陈里想到的,既然已经准备在最后把怀盛霖揍一顿,自然得先仔细和他算算账,抵扣掉怀盛霖洒给他的支票,攻他下路揍个半残就行,好歹现实中学过一些格斗,拼点巧劲应该可以。
陈里洗漱了一番,又仔细洗了两遍手,握紧那u盘,小心翼翼打开门,怀府上下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他侧耳听了片刻,确认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响,脱下拖鞋,只穿着袜子便出门了。站在电梯前,陈里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按钮。
电梯门很快打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陈里咽了咽口水,走进去,将手中的u盘插口对准刷卡器的侧面凹槽处,轻轻一插,等待了几秒,上方的感应器亮出绿光,1-6层按钮徐徐亮出微微的亮光。陈里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跳如雷,按下了6层。
电梯上升的很快,陈里却感觉有几分钟那么漫长,他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表,小鱼指针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照得指腹有些透明。电梯门终于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层并不像四楼那么黑,而是装了暖黄色的壁灯,墙上还有一些无障碍的设施,陈里想到对方盖在薄毯下的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借着光,陈里快速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一层有四个房间,比四楼多了一个,而每扇房门的门缝中都没有透出光。
陈里开始祈祷这里只有一扇门没有上锁了。
只犹豫了一秒,他把手放上了第二个房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地上铺着地毯,月光透着落地窗虚虚落在房间里,陈里隐约看到一个书桌。桌面整洁得近乎异常,除了电脑和一叠文件,再没有其他摆设,陈里注意到文件和鼠标都摆在左侧。
——怀政是左撇子吗?吃饭的时候他的惯用手似乎是右手。
陈里没有时间深想,他快速地关上书房门,轻轻走到第三个房间,极其缓慢地转动把手。
卡住了,这个房间被锁着。
后背已经隐约有点湿意,陈里掐着自己的掌心,闭了闭眼,向第四个房间走去。门打开的很顺利,房间很大,可能是拉了窗帘,刚打开门时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陈里向里走了一步。
门口一盏自动灯慢悠悠地亮起来。
陈里愣住了。
轮椅面朝着陈里摆在床边,怀政坐在上面,静静地望着陈里,第一次真正在陈里面前露出了那副深藏在面具之下淡漠的、面无表情的模样。
对方穿戴整齐,显然是早就坐在这里,陈里喉咙发紧,对方说不定在自己上电梯的时候就发现了。怀政最上方的衬衫扣子没有扣上,隐约有一根细细的银色链子露出来,他嘴唇没什么血色,神色恹恹的,有些浅色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陈里,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无所遁形。
陈里感觉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而野兽为他的猎人又放下一个令人松懈神智的诱饵。
“晚上好。”伴随着一声轻叹,怀政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陈里又向前走了一步,顶灯亮起来。他的头发刚刚只胡乱擦了一同,有些乱糟糟的顶在头顶,表情镇定,但是脚趾有点无措地扣着地面,要不是不太合时宜,他真的要猛抠出一座城堡了。
“怀总,我可以解释。”陈里已经开始思考着自己的什么死法会更方便怀政一点。
于是怀政还真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编,哦不,继续解释。
在大脑急速转动寻找理由的同时,陈里的嗅觉灵敏地捕捉到房间里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他看向床头,一碗看上去凉透的乌黑的液体,恰似上午被主人忽略的那碗粥,静静摆在那里。
连药都不喝。陈里闭了闭眼,拂去了脑内的天人交战和一系列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伸出了紧紧握着的左手,展开,掌心上赫然是白城锦给他的那个可以破解怀府电梯的u盘。
还能解释什么,他在得知白城锦的目标是怀盛霖不会松口的地皮时,就已经想好,要找机会和怀政坦白一切。对方看上去比怀盛霖更加成熟和冷静,说不定,可以达成一些对付白城锦的协议,虽然他暂时还拿不准白家在怀家眼中究竟有几斤几两。
“这是白城锦给我的,他让我找机会进入怀盛霖的书房。”陈里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怀政的视线没有落在陈里掌心,他只是认真地看着陈里说话。
陈里被看的有点卡壳,他顿了顿说道:“不过我不知道之后让我干什么,我猜是让我在什么东边那块地皮的文件上做手脚。”
“嗯。”怀政轻声应了一下,反问道,“他不让你上大学?”
陈里:“啊?”
陈里:“奥,你说这个啊,他好像帮我保留了学籍吧,应该只是暂时休学。”
怀政拿出手机划着什么,然后勾勾手,让陈里过去看什么:“没有,他帮你退学了,小朋友。”
陈里脑子嗡的一下,办退学?那他要是成功离开,这个世界的陈里不就没大学上了吗!他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俯下身子看着手机上的文件。
其实陈里靠的并不是很近,但是怀政的身体还是僵硬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接近他了,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鼠尾草香,是家里沐浴露的味道。
看完文件,陈里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恨不得直接把老登摁在马桶里洗洗他没有一句实话的嘴。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怀总,您不让人把我扔出去吗?”陈里向后退了两步,从太近的角度被对方的精致的眉眼暴击,让他一时有些呼吸困难。
“晚上外面冷,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怀政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陈里意识到这是准备白天再斩,刚想说些什么,一声诡异的“咕噜”声在房间里响起。怀政的眼神看向了陈里。
......的肚子。
陈里晚上没吃多少,刚刚神经没有这么紧绷后,胃倒是放松下来,开始张牙舞爪地彰显存在感。
感觉到怀政的脸色有缓和的趋势,陈里心一横,问道:“怀总,我猜您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我准备再去您厨房偷偷吃点宵夜,你要一起吗?”
怀政勾了勾唇,轮椅向前滑去,见陈里还在原地,便侧过头,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我送你下楼。”
陈里“诶”了一声,飞快地转身将床头的那碗药端上,跟在怀政后面。怀政看着他的动作没说什么。
而白城锦给陈里的那枚u盘,正静静地躺在床头的柜子上。
小剧场:
陈里:这是勾引啊!勾引!
怀政:除了我谁还会Push你上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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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叔叔我们不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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