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剧组才工作一周,传来了一个噩耗:由于资金问题,原计划拍摄四个月的《双面男友》停拍。
充徽传媒和闻信创美一起投资吉冉影视拍摄《双面男友》,总投资三千万,吉冉影视因自身公司经营不善导致项目资金链断链,剧组后续无法拍摄,充徽创美和闻信创美得知吉冉影视无力继续拍摄项目,联合起来把吉冉影视告上法庭,要求吉冉影视退回已给的投资金额。
投资方闹得这么不愉快,剧组停拍,已经拍了一个月半的片酬拿不到,何卷舒和编剧杨诗瑶从会议室出来都一脸阴郁。
当时杨诗瑶极力推荐自己的剧本,邀请何卷舒来当主演,加上杨诗瑶自己也是投资人,个人投了三十万进去,剧本没改前她有自信大爆,现在项目停摆,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心情差到极点。
两个人一起找了家苍蝇小馆吃午饭,现在剧组所有人都在闹,大伙儿辛辛苦苦干了下两月,现在极有可能一分钱拿不到,何卷舒心情比较平稳,他对人对事的期待很低,小时候把省了很久的钱给流浪汉,后来发现流浪汉比他们家还有钱,他不会有被骗的背叛感,自己出于同情给流浪汉的钱就当花钱买当好人的情绪价值,他善良他的,他能管自己管不了别人。
在舞蹈学院读书时,他花了很长时间指导一个学弟跳舞,帮他准备比赛,明明自己也要比赛,时间很宝贵还分出时间帮别人,最后得到地不过是一句“谢谢学长。岑佩说他这样的人容易吃亏,是个烂好人,他只是笑笑。
成长路上很多人评价他是个温柔的孩子,很有同理心,对身边的人很照顾,只有他知道自己的世界有一堵高墙,高墙里只有自己,以前进来过姐姐,然后又变成一个人。
何卷舒的人生几乎没有后悔过,无论结果好坏都坦然接受,拍《双面男友》是因为自己喜欢,即使片酬远不如《人间六月天》他也想接,《双面男友》停拍,过去两个月的辛苦打水漂他没有很难过。
比起停拍,更让他心烦的是路知遥,路知遥说话算话,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他,反而何卷舒也失落,这段时间总会想起他,有些牵肠挂肚的意思。
他说给他一个时间的语气太悲伤了。
悲伤到何卷舒第一次在感情上质疑自己的行为,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剜喜欢自己的人的心?
在何卷舒的观点里,如果做朋友,那么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很正常,他能更坦然的接受路知遥的帮助,可路知遥显然不想只跟他做朋友,这种情况下贸然接受他的好意,容易纠缠不休,给他希望会让毁灭到来时更痛苦。
对路知遥短暂的心动马上被理智压下,为了几秒的激素上头和一个人在一起他做不到,人生太漫长,不可能为了一时心动贸然投入全部感情。
何卷舒挺满意现在的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人的生活比两个人更轻松,这也是他为什么多年保持单身的原因,他的内心足够丰盈,人格完整,不孤单,不渴望有人进入他平凡的生活,两人再开始一场感情大冒险。
生活一旦进入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情感,情绪也随之而来,会开心、幸福,也会失望、伤心,当1 1无法大于2时,何卷舒退缩了。
“真想出去发疯,投的钱基本不可能通过打官司要回来,三十万打水漂心痛死了,最心痛我的剧本,写了这么久,改了怎么多遍,这下还有谁会接受这个烂摊子。”杨诗瑶开了一瓶啤酒,“我还觉得对不起你,你那么信任我来到这个剧组,结果弄成这样。”
“还有办法拯救剧组吗?找新的投资人投资。”
“太难了,现在弄得这么难看哪家公司愿意接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投点钱了,剧本的版权在吉冉,充徽和闻信创美联合起诉吉冉,吉冉自顾不暇,要重新买回版权谁知道吉冉会不会狮子大张口。”杨诗瑶好想哭,“他妈的,老子的钱!”
金融学有个说法叫“均值回归”,何卷舒觉得运气也同样适用,离开路知遥以后他的运气也回归到平均值了。
何卷舒问:“剧组已经遣散了,导演他们承诺尽量给到原来的百分之六十,你后面怎么办。”
“我大概要回去写一些青春剧剧本吧,三十万没了我现在穷鬼一个,要赚钱了,你呢。”
“我要回老家一趟。”
“哈?”
何卷舒笑说:“不行吗?我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耶。”
何卷舒和小雯收拾行李,小雯说:“老板,你真是神人,现在能心情放松地准备回家,为了这个戏我们空了几个月的档期,现在戏黄了,钱拿不到,心流付之东流,你还这么轻松像没事人一样。”
“我急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女娲补天的能力,时也运也,就这样吧。”何卷舒合上行李箱,“OK,收拾完了。”
“你回来以后继续面试拍戏吗,还是去参加综艺节目或者访谈?”
“我想自己拍戏。”
“啊?不干演员了?”
“想什么呢。”何卷舒解释,“当了这么多年演员我也心痒,很想试试拍戏,剧本和团队等我回来以后再组,之前拍戏的片酬和这次的还在一起,我再借一点,紧紧巴巴地也能拍。”
“拍啥题材啊。”
“拍《双面男友》前,我中学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帮学校拍一个微电影。这位班主任对我很好,读书时承蒙他照顾,因为没有档期拒绝他一直很不好意思,我已经打电话跟他说会过去。”
何卷舒把行李箱推到门口,又去收拾包包,他一边往包里塞护肤品一边说:“我小时候目睹过一起校园暴力事件,也被牵扯进这件事,这次回去除了帮老师的忙,也是为了构思少年犯罪的剧本。”
“那老板你可别待着待着不回来了……我看很多大导演一构思就是一年两年的。”
何卷舒抬头看她,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和这个行业八字不合呀?总是出事。这次电影要是也干不成,再把积蓄花完说不定就退圈了,回老家当个艺考老师。”
“老板……”
“我喜欢新鲜感,新鲜的事物才能吸引我一直干下去,当演员每过一段时间就换一个生活状态,我是很享受当演员的。”他拍拍小雯的肩,“换个赛道也是我感兴趣的,我不会在温南待太久的,很快会回来的,放心好了。”
何卷舒坐了第二天中午的飞机飞回温南市,飞机途中遇到气流颠簸,颠倒他拿出垃圾袋呕吐,吐完了觉得不舒服闭上眼休息,很不舒服地飞了两个小时终于落地温南机场。
温南市最近受台风影响,未来半个月都会降雨,何卷舒提前打电话让姐姐来接,何云舒让他在机场等一会儿。
从十六岁离开家乡,到现在三十岁,他人生有一半时间漂泊在外。二十岁出头和母亲闹矛盾后干脆不回家过年,单方面断亲,上一次回来是姐姐离婚,在家待了几天,等离婚的事尘埃落定马上飞回首都工作。
何云舒开车来接他,他抱了一下何云舒,她的状态比离婚前好多了,气色,神情,仪态都比过去强了不少,看到她好何卷舒心情也好。
他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雨下得可真大,开车的时候要小心保持车距,离大车远点儿。”
“我开车技术可比你好,我几乎每周都要送婷婷去跳舞,练得可多了。”
“婷婷这么喜欢跳舞吗?跳舞挺苦的,她居然能坚持下来。”
说实话,何云舒告诉他她把婷婷送去学跳舞时何卷舒并不乐观,他就是从小学跳舞的,了解其中的心酸苦楚。
“老师夸她条件好天生学跳舞的好苗子呀,她也喜欢跳,回家还在客厅里练功,和你小时候一样样的。”
“我们回家前先去春芽艺考接婷婷。”
“你过去吧,我不想去,见到老师我会尴尬。”
初中毕业去首都以后再也没去过春芽艺考,他很怕见到以前对他满眼期待的老师,告诉他们自己不跳舞了很简单,难的是无法承受她们失望的眼神。
他在春芽艺考学习了小十年,带着从那里练出的功夫一头扎进首都舞蹈学院,直到受伤将他的舞蹈人生彻底终结。
“你尴尬什么啊,以前教你的老师都不在机构里了,现在机构里能认出你的只有校长和保洁阿姨了,去看看呗,现在和你当时在的时候变化可大了,墙壁啊、教室啊、练功房啊都重新装修了。”
“……好吧。”
汽车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春芽艺考还在原址,建筑的外墙经过重新粉刷,配色还和以前一样,应该算是翻新。
里面的布局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前台,休闲区,厕所,音乐教室,现在把音乐教室搬去二楼了,一楼的休闲区和会议室变大了很多,室内的装潢变明亮了,灯比以前多了很多。
“变化大吧,你以前说一楼的休息区太小了,灯又暗,还有一级多出来的台阶绊脚,现在好了,台阶差距抹平,又重新布局了一楼。”
“嗯,外立面还一样,里面大变样了。”
“走,我们上二楼看看。”
二楼的教室布局居然和以前一样,只是在走廊加装了灯,粉刷了墙面换了门窗。
“你去你以前跳舞的教室看看吧,我去接婷婷,等下过去。”
二号教室没有人,开了灯,里面有一个五十几岁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在拖地,何卷舒看她的背影是在熟悉,等女人拖地转过来马上认出她是春芽艺考的老员工,春春阿姨。
春春阿姨似乎花了几秒辨认,她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卷舒吗?”
“是我,春春阿姨,很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春春阿姨激动地说:“哎哎!我好我好,我们好多年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上次见好像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何卷舒眼睛有些湿,“那时候走了就走了,很洒脱的,谁能想到一走就是永别,我再没回来过。今天跟姐姐过来故地重游心里百感交集,春春阿姨,你还和以前一样亲切。”
“你小时候是最棒的学生,跳的好是这里的骄傲,你现在还在跳舞吗?”
何卷舒心刺痛,他微笑回答:“没有了,我年纪大了,跳不动了。”
“没事没事,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春春阿姨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春春阿姨环顾四周,开始给他介绍:“这是你以前跳舞的教室,一直没什么改变。春芽本来要搬走的,因为营业成本高,加上房租涨租,校长撑不住了想搬到偏僻一些的地方,以前在这里跳舞的学生听说了,就联系校长捐款,他捐了两百万重新装修了教室,花重金挖来了名师,找了很多人宣传,多亏了他春芽才能继续开下去。”
“他对春芽感情好深。”何卷舒手抚摸墙面感叹,“我却没为这儿做过什么。”
“其实他在这里学习的时间很短,不到一年,他提出要求重新装修不可以改变二楼和外面的样子,所以才只修了一楼,其它的只翻新,再加装一些多媒体。”
“他是学什么的?”
“他就在你隔壁教室学基础,有时候回来透过门上的窗户看你的教室,你说不定见过他。”
何卷舒摇摇头:“太多年了,就算以前记得,现在也忘了。”
他和春春阿姨聊了没几句,何云舒领着女儿过来,在门口叫了一声:“卷舒走吧。”
何卷舒只好跟她道别:“阿姨再见,我要先走了。”
何卷舒出门,何娉婷叫了“舅舅”,他摸摸姑娘的头,说:“好久不见啦婷婷。”
从春芽艺考开车回家大概要二十分钟,以前何卷舒是坐公交车的,公交车人多且颠簸,尤其是在路没修好的那两年,每次都在车里玩过山车,现在路是好了,但何娉婷是何云舒的宝贝疙瘩,是净身出户都要带走的女儿,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独立坐公交车,平时都是洪玉琼或是何云舒接送。
开车回家的路上何云舒嘱咐他:“妈身体不好你不要和她对着干。”
何卷舒不喜欢听这话,回复尖锐:“我从来没有想和她作对,是她喜欢发散我在外面乱搞。”
“哎……她是在乎你的,反正她说你,你不要还嘴,爸爸去世的早,她一个人带我们长大不容易,现在她老了更不能气她。”
“姐姐,你也觉得我会为了上位出卖尊严吗。”
“在染缸里保持本色是很难的。”
何卷舒心里怄着一股气,十年前犯的错,他得到了惩罚,付出了代价,可直到现在家里人对他的马失前蹄依然无法原谅。
何卷舒的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后因公殉职,母亲洪玉琼是法官,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家庭教育要求他比其它人有更高的道德,十年前他和李簌在一起“爱”的成分很少,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确定,他已经不能跳舞了,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办,永远当一个咖啡师吗?
李簌的出现给了他另一个选择,他把这个选择牢牢抓住,走上了演员的道路,他其实是不后悔的。
他后悔的是把“爱”和“利益”捆绑,明明是为了利益和他在一起的,为了让心里好受一些不停地催眠自己是为了感情,不是为了前途,最后知道李簌有妻有女还在外面有别的情人时他简直气炸了,这一生的火都在那一秒升腾,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好在下一秒又冷静下来,他是为了利益,他对他也并不真心,那他们两不相欠。
何卷舒干脆利落地提出分手,李簌当时已经玩腻了,很爽快地放过了他,关系结束,好处收回,何卷舒再也没在公司那里接过什么像样的戏。
何卷舒的内心始终有极端的一面,知道李簌给他戴绿帽子时他就不想让他好过,谁叫他确定关系时哄骗自己?事到如今至少要让他尝尝后院起火的滋味,他策划了李簌的几位情人见面,以及妻子与他们相撞的场面,他隔山观虎斗。
本意只是后院起火,不料情节发展过度,直接引发血案,李簌不幸被情人失手捅死,得知这个消息何卷舒心跳了一下,说不上开心或是难过,只是怅然。
李簌死亡以后他换了经纪人,被分到一个胡姓经纪人手下,这个经纪人和李簌交好,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几年他几乎被雪藏,直到兰姐当他的经纪人情况才好起来。
何卷舒再也不想因为利益交换和一个人在一起,他知道路知遥在背后为他推资源时一下被过去的回忆纠缠住。
其实以他对路知遥的了解来看他不是轻薄的人,如果就为了睡到他大可以直接谈条件,路知遥提,他拒绝,非常完美地解决问题并把他加入黑名单。可路知遥使用怀柔政策,不停地表达对他的喜欢和欣赏,润物无声地送资源,这种方式何卷舒是第一次见,摸不着他的意图。
十年前他以自己感情为代价进入娱乐圈,以爱为名包装自己的意图,最后被雪藏多年籍籍无名,他的一时怨气夺走了李簌的性命,毁掉了本就不稳的事业。
何卷舒相信因果轮回,不是他也不是别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簌早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也一样。
家人只知道他和李簌谈恋爱又分手,直到李簌被情人捅死在小区里,李簌的事作为社会新闻被报道出来时,何云舒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有很多情人,何卷舒回答避重就轻。
今天何云舒又说在娱乐圈保持本色是很难的。
直到现在在家人眼里他还是个会为了前途出卖尊严的人,可这种目光来自谁都可以,唯独不希望来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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