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昼夜通明,研究员的作息又极其不规律。可怜见的,白承安对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摸起手机一看,又是一个周日。
白承安举着手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已经过去一周了。
秦遇的消息堪堪停在周三,H组也忙了起来。两个人会在休息时间给对方发消息,有时间隔时间短,他们就能通个电话,秦遇会絮絮叨叨地提醒白承安记得喝药,按时吃饭;然而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一个人凌晨三点发了“忙完了”,另一个在第二天下午三点回一个“我这边也是。”
两个人明明离得不远,却像是谈了异国恋,时差不定。
夜色渐浓,白承安靠在床头思考了几秒,照旧给秦遇发了消息。
“已经忙完了,我等你电话。”
发完他向后仰头,双手抱臂,闭上眼,试图放空大脑,休息片刻。
休息室又静又暗,唯一的窗户也被帘子掩的严严实实。白承安没开灯,在这种氛围里很容易让人产生困意,更别说忙了这么多天的人。
他好像睡着了。
“有人吗?”
白承安冷静地问道,他的头脑发昏沉重,耳边是一如往日般死寂。
又一次,他身处于那个熟悉的森林里。
周边依旧没有颜色,灰黑白不断组合交接,唯一能行走的路杂草纵生,绕过一颗又一颗的苍天大树。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光的、白承安视线的尽头,青年远远地回望了一眼,随后消失在层层树影之中。
说不清缘由,他追了上去,奋力奔跑着,近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不知何时,熊熊烈火燃了起来,很热,热的让人呼吸不畅。
白承安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无数光影从他眼前闪过,其中夹杂着无数看不清又熟悉的画面。
他一次次地接近,又一次次地伸手。
白承安的双手只抓得住一片虚无空气,他抬头——
再一次与远远望过来的青年对视。
“嗡——”
“嗡——秦遇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白承安给秦遇设置的专属铃声响个不停,兴许是做梦的原因,他出了一身冷汗,粘着衬衫,白承安清了清嗓,不适地动了动。
“承安?”
他接了电话,听着秦遇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来,“在休息吗?”
这时白承安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拧着的眉头也散开了,他下意识地摩挲着项链:“没有,在等你电话。只是不小心睡觉了。”
“这样啊……是不是发烧了?”秦遇又说:“我听你说话,声音有点哑。”
白承安松开戒指又摸了一下额头,精神有些恍惚,将近十点室内更暗了,手机微弱的光格外显眼,“没吧。刚刚做了个噩梦,应该是被吓到了。”
他又清了下嗓,让秦遇听个分明。
“以防万一,量一下吧好不好?”秦遇看不见人,没办法亲自上手,只能不放心地嘱咐道:“温度计和药箱都在休息室桌子左侧的柜子里。”
“嗯嗯,好。其实我真没什么事,”白承安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行动了下,“你那边怎么样?”
他后脖颈也起了冷汗,起身的时候头发散开了,有几缕头发粘着,另一小撮发丝顺着低头的方向自然的垂落。
白承安不舒服地蹙着眉,他摸到皮筋边走边给自己扎了个小揪揪,把秦遇放在椅子上,自己蹲着找药箱。
“前两天挺忙的,不过还算顺利。”
秦遇还在办公室,他听着那边细微走动翻找的声响,视线顺着夜色望向更黑的远方,仿佛这样能看得见白承安。
月光穿透玻璃照到昏暗的室内映出他清晰的轮廓,眼神温柔地腻人,就像很多人说的——他们俩都太围着对方转了。
秦遇沉默着听着白承安的小动作,等“嗙”的一声,他才继续感慨着说:“还好方组长及时回来了。”
是白承安拎着小药箱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他顺手把秦遇放到了旁边。
“方组长今天回来的吗?”他拿着温度计的手一顿,垂下眼,又看了眼时间,才把体温计夹到腋下。
“不是,昨天五点多来的研究所。”秦遇随口应了声,他突然想起来一些别的什么事,轻笑出了声,发问道:“还记得今天周几么?”
“周日啊。”
“是啊,周日了。何医生下午没打通你的电话,他打了别墅、小李、陈叔的电话,结果都没人接,最后只能打给我。”
“我接通的时候都感觉到何医生的一阵无语。” 秦遇调侃道。
“……?”白承安没想明白何向明找他干嘛,略带困惑地问:“何医生有什么事吗?”
“上周我们跟何医生约好了,明天去做检查。他说,就是怕我们都忘了,才想着打电话提醒一下。”
虽然差点都没打通。
末了,秦遇总结道:“何医生果然了解你。”
白承安一只手撑着桌子,自己也笑了:“真的忘了,这周太忙了,而且我看药还剩几天的。”
“所以,”秦遇适时邀功:“我已经给陈叔打过电话了,让他明天去接你,然后再来找我。”
白承安电话贴着耳朵,听着秦遇的声音,唇角就没有落下去过,他晃着脑袋瓜,一本正经地颂诗:“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秦遇听他嘴贫,低声笑着,没放过这个抓他小辫子的机会,“大人前几天不是还不给咱名分吗?”
“……”
原来还没过去啊。
白承安索性仗着人不在身边,大胆开麦:“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哦——那明天呢?”
“明天啊……”白承安沉思,“明天再说。”
这渣男样式白大人拿捏的明明白白的,秦大娘子只能委委屈屈地叹气:“唉,遇人不淑。终究是错付了——”
他装出来的这个语气,像很久前他们看过的电视剧——穷秀才中举后迎娶公主又贪图原配美色,于是两端哄骗,而原配放不下穷书生黯然神伤的那个劲儿。
秦遇是那个原配,公主是疫苗。
白承安再次:“……”
要不然说小情侣不要在奇怪的地方共脑呢。
又聊了会儿,秦遇看了眼时间,转回了正题:“应该可以了,看一下有没有发烧?”
白承安“哦”了一声,捏着体温计找角度,秦遇声音正常了,不逗人的时候稳重又温柔,,“发烧的话,药箱里有药,应该还没过期。”
“要是过期了怎么办?”白承安问。
“过期的话,只能麻烦一下王志毅,让他给你送过去了。”
夜里**点的时候研究所这边除了接连的小区,一般不允许人员走动,秦遇没听见白承安报温度,但听见了翻药箱的声音,于是说道:“感觉会有损我们白老师的一世英名。所以还是祈祷它没过期吧。”
“37.6°低烧,不是什么大事。”白承安翻着药箱,找了两包,“嗯……20xx年9月底过期,离过期还早。”
“看来我的祈祷还是有用的。”
有人又又邀功道。
白承安问:“这不是药的努力吗,怎么成你的努力了呢,秦先生?”
秦先生没说话,自得地哼了两声。
他上周来的时候就检查过药箱了,把过期的药都换了一遍。
“接了温水再喝药,喝完之后直接睡觉,”时间不早了,秦遇絮絮叨叨,提前预判,“今天晚上先别洗澡了。”
白承安出了汗就想洗澡,他不喜欢身上腻腻的感觉,他敷衍地“嗯嗯”,秦遇太懂他的小脾气了:“先忍一忍,等明天早上体温下去了再洗。”
“好——”白承安故意拉长了声音回他,“热水开啦,挂了。”
“又挂我电话。”
秦遇不满道,他瞪着电话的眼角却在笑。
等到了明天白承安就会朝着他本人抱怨:“秦遇,你话好多。”
有的人就爱当着本人的面一本正经地吐槽。
“谁让你来来回回只有这么几句。”
手机无人触碰早早地暗了下去,白承安端坐在桌前小声道。
这么多年了,他又不是没长进。
小台灯的光是虚电,亮了一阵儿,他们挂电话的时候正巧暗了下去,只留下一个轮廓的剪影。
白承安一大半的脸还在黑暗中,以至于光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
周一,护士领他们上楼的路上,面带歉意,语气温和地说:“非常抱歉,何医生上一个病人还没出来,需要麻烦您等几分钟了。”
“好,知道了。”白承安微微颔首,他身量清瘦,步履间从容不迫,正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倾听护士的寒暄。
“何医生这么忙啊。”
秦遇稍稍落后几步,慢步跟在白承安身后,他伸手轻轻的圈住白承安身后的头发,再让它们从指间滑落,随后捣蛋似的捏了捏他的后颈。
就几秒,秦遇的小动作不停,他也很忙。
白承安侧头,睨了他一眼。
有外人的时候白承安是一派冷淡不失风度的形象,而秦遇,他喜欢看承安维持稳重、得体时又被戳到的小表情,于是总会做些小把戏,逗人。
护士让他们在三楼靠里的诊室外等待,何向明办公室门外没有座位,再往里走几步就到了走廊尽头,抬头是窗,窗外是葱茏草木。
这扇窗打不开,今天天气很好,白承安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里,他抬头去看秦遇,带着报复心,悄悄地踢着秦遇的脚尖。
他今早洗了头,还没扎好,散漫的披在身后,有些不听话的发丝,随着他的小动作自然垂落。
秦遇伸手抓了个空。
“……”
承安常年在实验室、家两点一线的呆着,他本身就白,秦遇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他的脸色太过苍白,然而他的仰头投来目光又格外灵动,阳光亲吻他的眼睫、眉毛、甚至温和的点缀了岁月带来的白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很耀眼。
秦遇克制地偏头移开目光,抬起的手顺势抚平衣领,下一秒又不自然地和白承安对视,像二十多岁岁的毛头小子般慌乱。
“秦遇?”白承安又踢了他一下。“想什么呢你?”
“……没想什么。”很想吻你。
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场合,他的目光总是会被白承安吸引。
怪阳光太过明媚,温柔的洒满整个走廊,明亮又温馨,以至于秦遇的心思被白承安一览无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