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才过了四天,沈母再次到酒吧闹事,岳楼带着几个服务员愣是没让她进到店内,但沈母硬是在店外耗了大半夜,秋原整晚的工作都心神不宁,也不知会对店里的生意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想是时候离开了,在陆川面前辞职的话还没说出口,谁知陆川便自顾自地下了指令,“给你休几天假,什么时候事情解决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休假工资照付。”
秋原愣在原地,陆川已经上了楼。
“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一旁的耿山南微笑着说。
“你又干什么蠢事了?”麦子吊儿郎当地晃悠过来,试图从耿山南眼皮子底下讨杯酒喝,当然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秋原带着微笑离开了,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秋原打包收拾自己的物件,本来时是只身一人,过了近两年的时光竟平添了这么些个零碎东西,衣服,生活用品,琐碎得不能再琐碎了。
收拾到没力气,躺在冰凉的地上,她忍不住思索,自己究竟为何要离开,两年前她选择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虚晃了两年的光阴,就要这般狼狈地卷铺盖走人,“狼狈”已经成了她人生的缩影。
思维陷入无边的混沌之中,不知何时她已浑然入睡,意识再回来时是被冻醒了,她侧过身打了个喷嚏。
砖头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瓷娃娃,还是那日同姜海蓝一起逛街遇见,姜海蓝送给她的,那是她真正意义上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她做起来够到手里,双手拿着细细端详,许是着凉缘故,后脑勺生疼,嗓子也倒刺剌着般。
突然,无比安静的房子里响起一阵细微的敲门声,秋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真的是在敲自己的房门。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大门,不论是谁无人应答,便会死了心回去了吧,她这么想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泠我知道你在,是爸爸来了,就我一个人,你能把门开开,让我说几句话吗?”
秋原心里咯噔一下,刺痛围绕着心口,她是有爸爸的人吗?她靠着门呆呆地站立着,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沈父,着实让秋原意外,他脸上有几处明显的外伤,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萎靡。尤其是笑起来,愈发让人觉得萧条,勉强的笑容很是难看。
“小泠啊,爸爸这次来呢,是真的没办法了,再不拿钱他们要了我和你妈的老命啊!”本挤满了笑的脸,逐渐化为诺大的悲痛,眼泪从他的眼眶溢出,作势要跪下,“爸爸我是真活不下去了。”
秋原本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沈父跪在门槛上,老泪纵横,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明明,站着俯视的人是秋原,但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卑微和屈辱。
“是爸爸混蛋,没搞清楚就跟人家签了高利贷,他们那些真不是人啊!还不上钱是往死里整啊!”说着拉起右胳膊的袖子,触目惊心的刀痕,血凝固在伤口上,险些露了白骨。
秋原突然感觉那些伤口砍在自己身上般,疼得她呼吸不上来了,她呲着牙说:“欠了多少?”
沈父如获大赦般惊喜,往前挪了几寸抓着秋原的手,“二十七万!”
秋原抽出自己的手,从打包的行李中抽出来昨日才取的现金,走到门口,递给他。
“这是三万,”顿了一下,她还是说出了口,“剩下的二十四万,我来想办法。”
沈父噌地抽过钱袋子,紧紧地攥在双手中,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爸爸谢谢你!”
他踉跄着起身,堆着满脸笑意,毕恭毕敬地问道:“剩下的,什么时候……不是爸爸催得紧啊,是那些人太混蛋啊!”
秋原别过脸不去看他,“尽快。”
“好,好,爸爸等你消息!”说完,看她不想看自己,自找台阶开溜,“爸爸这回来得急,什么都没给你,改天到家里,让你妈妈给你做些爱吃的菜!”
等沈父离开了,秋原关上门靠在门上,无力地滑倒地面上,他都没说让她回去,他没说,也没问,什么都问,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他们一概不关心。
可不知为何,竟然记起儿时春节的街上,注意到她满是期待的目光,他买了一个红色的气球,递给她那一刹那的场景,她竟觉得如此开心,满心欢喜胜过莫大的恩赐,但后来啊,她一个不留神,气球飞走了,再也寻不着了。
眼泪模糊了脑海中的画面,她也是女儿,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她再也都不可能得到了。
秋原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一张不久前被她丢进去的名片,想到不久前夜晚的深巷,心里蛮是迟疑,但又想起沈父跪在门口的画面,名片被捏在手心中,成了一团。
方天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喝了口酒,转身回头看见似曾见过的人。
“哟,这谁啊?”
两人立在街头,秋原跟他保持一定距离,谨慎地盯着那人。
“你就是方天?”
“知道还问!我没记错,你是康静山的人,找我啥事?怎么就你一个人?陆川那混蛋呢?”
“我要钱。”
“什么?”方天显然以为自己耳朵除了毛病。
秋原正巧出门,撞见了姜海蓝上楼。
“你这是要去哪儿?”见她行色匆匆,姜海蓝不免感到疑惑。
“我出去一段时间。”
“去哪儿?你是要躲你父母?你打算去哪儿躲?”
秋原并无让她进门的意思,反而顺势关上了门,“我回来再跟你说。”
姜海蓝看着她匆匆下了楼,光留她一人立在门口,满是不解。
这年新春除夕夜,秋原抱膝坐在床板上,陌生的房子也已熟悉于心,少有的物件冰冷冷地伫立着,孕育着黑暗,隐约能听见些许的爆竹声,感觉离自己好遥远,像是属于不同的世界,遥远得触碰不得。
很快就都会结束,她在心里这么告诉着自己,一如往常,那些吞没她令她恐惧的,早晚都会过去的。
警局二楼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江岩从桌案前抽身,站在窗前,点缀的灯光在黑暗中照亮了这一片夜空,灰蒙蒙的白,爆竹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燃放烟花,转瞬即逝的光火在他深邃的眼底失了色彩。
听闻身后的动静,江岩从玻璃上的反光看到了乔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乔树放下手里的资料,站到他身旁望着还在继续的烟火,“这案子不了,怎么可能过得好这个年。”
江岩没接话,乔树瞥了一眼他,看出他的不对劲,“高副局的话你别太在意,这案子本就棘手,方天这人不是一般的狡猾,高副局也是……”
“我知道。”
“你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张队也是好意……”
“哼……”江岩冷笑一声,想到下午开会时高副局对这个案子的进度极为不满,张队在一旁煽风点火幸灾乐祸的嘴脸,不由得来气。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哟,我就说你肯定还在,某人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张队。”乔树客气地称呼了一声,心想来得真不是时候。
好在江岩还算理智,冷笑着说:“哟,张队不好好回家带孩子喂奶,来我这儿干什么,怕不是弟媳又把某人给轰出来了?”
张队保持着笑容显然对他这话并无在意,江岩这才发现他是喝了酒的,不由得皱了眉,“你要耍酒疯来得可不是地方。”
“不不不,”张队笑容满面摆着手,说着搂着乔树的肩膀,“来跟你借个人,送我回家。”
乔树看着江岩等他发话,江岩确实不想见着眼前这人,抬手示意乔树去送他。
乔树坐在驾驶座上,一路上张队都还算安静,不知怎么说起江岩便来了兴致,不得不佩服乔树能在他手底下跟这么久,开始数落起江岩的各种毛病。
比起乔树,张队跟江岩认识的时间更久,但江岩臭脾气总看不惯张队,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是同一个警校先后毕业的,想来相处得也不会是多和谐。
车停住,张队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卷卷起来的纸张,扔在乔树腿上,“这个,给江岩。”
说着开门下了车,乔树忙下车去扶他,张队抓着他的胳膊,“赶紧回去,那臭小子脾气上来了不知什么德行,这东西别说我给的。”
等张队上了楼,乔树才摊开张队给的卷纸,不知从哪里整来的,本市过去几年发生的器官纠纷,不知为何最后都不了了之,小刘之前翻找记录也没找到这么全的。
张队一进门,他刚学会走路的女儿就咿呀咿呀地扑向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爸爸。”
“怎么才回来?又喝酒了?”
张队抱起女儿,恨恨地亲了一口女儿,捏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想爸爸没?想爸爸没?”
女儿咯吱咯吱地笑不停。
“没喝多少。”搂着妻子的肩,逗着怀里的女儿。
这一家才算团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