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薛忆一个人从学校出来，打算去裴以迈别墅“偷”蛋挞出来拍照。
红绿灯路口，她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身后草坪上，大人带着小孩放风筝，小情侣闲游慢步，嘈杂热闹中，她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往右边转头。
裴承尘一个人坐在草坪长椅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打了石膏。
“照片我可以提供，但我警告你，这件事我不会参与，裴以迈发现之后你会面临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他朝手机警告。
停了一会儿又继续，“我和薛千书一起长大，联姻也是我们两个，这毋庸置疑，你…”
察觉身旁有人，裴承尘转头，看到薛忆立刻闭嘴，“先这样，晚点给你发消息。”
他挂断电话，装作没看见，起身往另一边走。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薛忆追上去，拽住裴承尘肩膀，拉得他趔趄一下，“你要对我姐姐做什么？”
“你听错了。”裴承尘拍掉她的手。
“我都听到了，你还说到以迈小叔了，裴承尘我警告你，敢对我姐姐不利，我一定打死！”她追在裴承尘身后大声说。
裴承尘听烦了，回身走到她跟前，拽过她的背包，“幼不幼稚？天天把打死我放嘴边。”
“哎？”
手一挥，裴承尘将包扔到草坪中央，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去。
“神经病！”
薛忆咒骂一声，追过去两步又折返去捡背包，继续裴承尘的方向跑去。
红绿灯之外，加上又是拐弯十字路口，她刚跑两步，左边手一辆黑色轿车右拐。
路面留下两道清晰刹车声，旁边人群驻足尖叫，裴承尘回头，瞪大双眼往薛忆的方向跑去，跪在血泊上，不敢动她，不知所措。
-
薛千书接到项艳电话的时候，正在叙言书城二楼办公室内规划美食品尝的路线，想到可以吃这么多美食，忍不住哼起小曲。
却在下一秒，心情全数消失。
来不及思考，她起身往电梯处飞奔，在门口被连也拦下来。
她眼神找不到焦点，胡乱推他，“我赶时间，你别…”
“裴以迈让我看着你，他已经从质诚过来了，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质诚到这里还要很久，你…”
她挣扎不过，只能看着他干落泪。
电话里项艳的声音都在发抖，说薛忆正在抢救，如果不是很严重，妈妈怎么会这么害怕，又怎么会用抢救的地步。
身体失去力气，薛千书往旁边趔趄，连也圈住她肩膀，将她扶到椅子上。
薛忆比她小八岁，很大程度上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很喜欢跳舞，老是拉着她一起跳，她不会，薛忆还像个小大人那样教她…
电话又重新响起，以为是项艳的电话，她抓起，按下。
“千书。”裴以迈的声音冷静而浑厚，“到楼下了。”
她没回答，直接爬起来，往楼下冲。
裴以迈就靠在副驾驶，见她过来往前走了两步，抱住她肩膀，开门，帮她系好安全带，摸了摸她额头。
上车，快速往医院开去。
一切都井然有序，又动作迅速。
急救室门口，项艳低垂脑袋坐在旁边椅子上，泪如雨下，薛经搂着她，脸色一样阴沉。
薛千书跑过去，蹲下，牵住项艳冰块般的手，克制颤抖的声音问：“妈，薛忆进去多久了？”
“很久了…”项艳语气已经没有力气了，声音如同卡在喉咙出不来般。
往日妆容精致，连头发丝都不能脱离掌控的项艳，此刻失去色彩，嘴上深色大口红配着失神的瞳孔，让薛千书看得更苍凉。
她将脑袋抵在项艳手上，蹭了蹭，“没事，薛忆可有福气了。”
“是，我小时候找人给她算命，那人说薛忆命长，她…”
项艳给自己洗脑，说到一半表情守不住，扯着嘴角，从呲笑变成狰狞。
裴以迈站在身后，不忍多看，往旁边一瞥，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不该在场的人。
他转身，给裴承尘示意一番，走到楼梯转角处，站在窗边，回头，扫一眼那只打了石膏悬挂在裴承尘脖子上的右手，满是烦躁。
“跟你有关系？”他冷冷问。
“这次真的和我没关系，是她闲着没事做，非要追着我，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我…”
裴承尘话密，裴以迈微微侧目，紧盯他眉心，他立刻停嘴，心虚挪往一边。
裴以迈往他跟前走一步，思索的眼神落到石膏上，故作为难问：“你说这次，你要拿什么还？”
吓得裴承尘后退，鼻子一抽一抽，狰狞，不敢回答。
裴以迈没再继续，往前走，拐上楼梯要回去。
“没想到你现在这么黑。”裴承尘咬咬牙，朝他背影说，“不走正道，你会摔得很惨。”
“正道？”裴以迈回身轻笑，“你所谓的正道，是你，还是上次那个服务员？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裴承尘蹙眉，眼底全是疑惑，裴以迈却不再解释，继续往回走，走到急救室前。
薛忆进去了六个小时，出来已经是傍晚。
她扶着项艳冲到跟前，“医生，我妹妹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后续要看各项数据的情况，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摘掉口罩回。
“她什么时候会醒？”项艳追问。
“可能明天，可能一周，也有可能一年甚至更久，看病人恢复情况和生存意愿。”
意思就是，薛忆有可能醒不过来。
项艳腿软，倒在薛经怀里，被扶回椅子上。
薛千书捂着心脏，疼难到说不出话，昨晚还此地无银三百两说没有人会去偷蛋挞的，她还特意叮嘱了佣人，见薛忆过去，就把蛋挞放到院子里，让她自己去抓。
裴以迈走到旁边搂住她，朝医生点头，“谢谢，辛苦了。”
“请家属调整好心情，一切皆有可能。”医生安慰一句，离开。
“千书，走，去看看薛忆。”他轻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病房。”
薛千书点点头。
病房在顶楼，整个楼层只有他们一间。
她站在床边，看着以前活蹦乱跳的薛忆安静躺在床上，眼泪又快忍不住落下，她吸吸鼻子，控制住。
“妈，你们在这里守着薛忆，有消息和我联系。”
她转身叮嘱，挤出一个任谁看了都知道不开心的微笑，拉着裴以迈，毫不犹豫出了病房。
“小迈，带我去交警那边。”按下电梯，她咬牙说。
裴承尘在现场，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好。”裴以迈反手牵住她，“我陪你去。”
他盯着她，说得温和，浅笑，手掌很暖，抓得很紧。
下电梯，上车，离开医院，汇入主干道，薛千书捂住脸，终于大哭了出来。
裴以迈放慢车速，靠边停下，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千书，你刚刚已经很厉害了。”
她在知道裴承尘不对劲的情况下隐忍了脾气，在妹妹抢救室门口呆了好几个小时，眼见着爸爸妈妈脸上的泪痕，都没有崩溃，她把情绪克制得很好，已经很厉害了。
“怎么办？薛忆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我就一个妹妹。”
她在他怀里颤抖，额头贴在他脖子处，冰冰凉凉。
眼泪触碰肌肤一次，裴以迈心底对裴承尘的惦记就深一个度。
“不会的，薛忆那么喜欢玩的一个小女孩，肯定不会躺在床上那么久，可能等你回去了她就醒了，坐在床上喊着要看蛋挞。”
裴以迈语气很轻，揉着她脑袋，慢慢哄。
他知道，这不可能，但人在绝望的时候，必须有些盼头，就像他六岁那年见到的那根棒棒糖，尝不到味道没关系，要有。
半晌，怀里的动作变轻，裴以迈低头查看，薛千书双眼紧闭，像是睡过去。
他慢慢将椅子放倒，把她扶回去，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许久不用的联系方式，拨通，重新启动车子，往交警大队走去。
薛千书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就停在交警大院里，身上盖着裴以迈的外套，裴以迈双手搭在方向盘，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没有叫我？”她起身，把外套还给他。
“最近太累，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不容易。”他接过，放在手臂上，“走吧。”
下车，裴以迈带着她直接往大厅走，跟着指引去往监控室看录像。
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风吹得厉害，脸上未干的泪痕被吹得刺疼，她伸手拍了拍。
车祸是意外，但车祸之前，薛忆追着裴承尘要问什么，她必须要弄清楚。
-
晚上，尘消酒吧。
裴承尘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直找着裴以迈话里的意思。
“裴老板，有人找。”服务员走到他旁边，低声说。
“没空。”裴承尘揉了揉脑袋，无非就是几个朋友找他喝酒，今天这件事，他暂时没有心情。
“是赵老板。”
“赵欧毅？”
裴承尘抬眼，这个时候赵欧毅找他，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他挥手，起身上楼，示意服务员将他带到上次的房间内。
结果来的不只有赵欧毅，还有上次跟在裴以迈身后的服务员。
那服务员上次折了他胳膊，赵欧毅和他站在一起，或许已经叛变了。
裴承尘轻笑，摸了摸右手，“赵老板，几天不见，倒戈这么快？”
赵欧毅面露难色，“裴老板，今天我过来是想说，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断了吧，酒水供应您还是另找些大生意的，我…”
“行了，知道。”裴承尘听不下去，反正都是裴以迈安排的，不奇怪。
“那你回去和裴以迈说，没了一个赵欧毅，还有钱欧毅，孙欧毅。难不成他还想动手打我？”
“不是裴律师找我的。”赵欧毅心虚看向一旁的同行的服务员。
那人脸上满是凶狠，脖子挂了柔软飘逸的丝巾都抵挡不住他刚硬的气质，加上不知道底子，赵欧毅第一想法是，这人也许进去过。
服务员没坐下，脸上也没有表情，定定吐出两个字，“是我。”
裴承尘眯起眼睛打量，这浑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他一件T恤贵的小服务员也敢在这跟他横，裴以迈还真是闲着没事干。
“你算个什么…呃…”
服务员一手掐在裴承尘脖子上，掐断他的话。
“不认识？看来以前被你害过的人不少。”
这话一说，裴承尘仰头，认真打量起来。
他在学校确实和不少人有过冲突，但这人很面生。
服务员将丝巾脱下，左边脖子一条五厘米的划痕，有缝过的痕迹，和裴以迈手腕上那条疤痕的触目惊心程度不相上下。
裴承尘瞳孔放大，喉咙艰难挤出两个字。
“冯领？”
“能准确说出我的名字，看来你对这件事印象也很深刻。”
冯领一巴掌打在裴承尘脸上，打得裴承尘脸颊瞬间留下红印。
“我就在你隔壁，这些年你能平安无事好好活着，应该感谢裴以迈，不然我早就把你废了。”
裴承尘猛呼吸，吓得直摇头，“我当年不是故意的，对裴以迈也是，你们身上的伤，我都是无心的。”
往日飞扬跋扈模样一扫而光，眼睛里的恐惧呼之欲出，看得冯领畅快又过瘾。
难怪裴以迈提示他，裴承尘只是个纸老虎，下手不要太重了，教训教训就好。
“你们怎么会认识？”裴承尘颤抖问。
“因为你，这个破酒吧刚刚开业那天晚上你就该死了。”
冯领收紧手指，裴承尘脸涨红，额头青筋突出，似乎要窒息过去。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薛千书对裴承尘过于上心，不想给她带去麻烦，裴以迈就不会拦着冯领动手，也不会把快误入歧途的冯领拉回来。
“这间酒吧就别开了，回你的裴家去。”冯领把裴承尘推到椅子上，松手，转身离开。
裴承尘瘫软在椅子上，没了半条命。
-
周三早上，薛千书从床上醒来，翻身，裴以迈没有去律所，搂着她，呼吸声很轻，这两天他陪着她忙前忙后，折腾了不少，昨晚深夜才回来，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转头，轻轻亲在他额头上，小声说：“谢谢，这两天我太忙，没有时间理你，我…”
“有时间偷亲，没有时间做？”
话没说完，裴以迈一把将她捞到怀里，薛千书吓一跳。
“小迈，我…”
叮-
床头柜上，手机微信频繁响了好几声。
“别闹，我没心情。”她拍拍他胸口，转身。
打开手机，陈婧的消息：【千书，快看热搜。】
连也的消息：【千书姐，你还好吗？】
还有99 陌生号码，申请添加好友，以及99 短息。
怎么回事？是信息泄露了吗？
她点开热搜。
#薛千书 私生活混乱# 榜首
#薛千书 出轨# 榜二
紧接着还有：
#裴以迈插足#
#女作者生活不检点#
#眷与郎背叛#
#字述文化叙言书城法律顾问#
#出轨早有预谋#
……
每一条里面都有她和裴承尘以前的合照，底下有人科普，说她本来是和裴承尘订婚了，但临近婚期，突然变卦和裴以迈领证，从时间轴上看，是裴以迈插足，她出轨导致的。
附带上百度搜索中她和裴以迈的婚姻状况，已婚。
甚至已经有读者在她书底下刷差评了，出来谩骂《眷与郎》，称她利用裴承尘的价值圈钱，最后端起碗将他踹了。
同时，扒出来，裴承尘的酒吧在昨天，已经关停了。
嗡-
项艳来电，薛千书被铃声震了一下，她没有接听，不知道该怎么说，按照热搜下的话，任谁看了，都是那个意思。
裴以迈从后方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项阿姨。”
他接。
“千书没事，这件事我会处理，您和薛叔叔在医院照顾好薛忆，我已经安排了照看人员，你们有事和医院说，千书这几天不方便出门。”
“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还有她的公司，都会恢复正常的。”
“这几天她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手机暂时关机，需要联系的话，你们直接打我的电话就好，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她听不到项艳的话，只有裴以迈的再三安慰和交代事项，他一点也不慌张，也不在意。
电话挂断，裴以迈将手机强行关机，放回床头柜，笑着用手梳理她的头发。
“不要多想，当是放假，周日我们去一趟北城，许泛初在那边有一场演奏会，一起去听一听。”
“可是热搜说的不对，我们并没有…况且，因为我，字述文化和书城也受到攻击了，我不能不管。”
她躲在这里，外面的谣言只会更夸张，公司和书城本来就刚开业根基不稳，哪里能承受这样的攻击。
要起身，又被裴以迈拉住。
“没事，段问朗不是已经和你们签了合同吗？他可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
“可那些谩骂呢？我怎么能不管，我…”
“千书，听我的，”裴以迈亲了她一口，“你这几天太焦虑了，再处理这个事情，真的没完没了了。”
他左手绕过她脑袋，覆盖在她眼睛上，“既然心里已经那么难受了，身体不能再受委屈。”
右手慢慢往下，接触她嫩滑的肌肤，敏感到她轻轻哼了一声。
外面骂声一片，裴以迈在全身心爱她，告诉她，既然被骂了，那就做到他们嘴里的下贱。
上一秒她还忧心忡忡，想着要冲出去对抗，下一秒，裴以迈的声音总是莫名能让她交付所有。
“门口都是相机，你觉得他们能猜到，我们这么开心吗？”
他一边说，一边吻过她锁骨。
薛千书紧闭眼睛，她抵挡不住身体的感受，也抵挡不住心理的难受，眼泪不自觉落下来了。
她以为，裴以迈在某种意义上，是个下半身动物，面对这样一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他居然可以全数抛之脑后，然后对她进行服务。
“千书。”裴以迈抬头，鼻尖沾染了水渍，“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不喜欢。”
她蜷缩脚趾，不想违心，所以摇摇头，“没有不喜欢。”
-
裴以迈从床头柜抽出纸巾，慢慢将嘴角擦干净，再走向衣帽间，换好了衣服，顺便帮她带过来，放到沙发上。
“我下去给你弄早餐，下来吃点吧。”
他已经恢复正常，她脸上还是红潮，裴以迈刚刚的举动把她吓到了，他居然会跪在她身前…帮她那样到达…
“好。”她咽了咽口水。
“吃什么？”
“都行，和你一样。”
“可我吃饱了，你确定要和我一样？”
他转身，打趣，脸上满是戏谑。
说得她紧闭双眼，将脑袋蒙进被子里，“裴以迈你真的疯了。”
“我疯了吗？可我记得几天前在书房，谁要蹲在我跟前…”
“闭嘴！”
“还不是你喝醉了我…”
喝醉？裴以迈喝醉了会断片，他酒量不好，喝不了太多，可是那天他分明醉了一段时间又清醒了，而且他现在还记得她无意间的举动…
薛千书将被子拿下来，起身，“你骗我！”
裴以迈忍笑，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才发现？可惜，晚了，已经吃干抹净了。”
“所以发布会那天晚上，你并没有喝醉？你干嘛要装？”
“不装你怎么会发现…”裴以迈转身，凑到她跟前，额头抵住她，“这么迫切需要我？在你恢复淑女意识前，手可没少乱碰。”
薛千书别过脸，见过流氓，没见过这种有脑子且无敌下流的流氓，可她气不起来。
因为真的是因为那时候，她猛烈发现，那天没有睡到裴以迈，她很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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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薛千书清理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裴以迈走出房间，先是去了一趟书房。
打开电脑，把余恋给他的优盘打开，将照片复制出来，再和尹葭尹发给他的照片打包好，连带他桌面原本的文件夹，一并发出去。
一一拨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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