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扶将维光丸吸走后,面上的血色恢复不少。
而后他的衣衫爆起,精壮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
缠住他的藤蔓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寸寸断裂。
“剑来!”
长剑飞回手中,他起势飞身,撇去了蔺家剑法之中那些花哨的部分,直刺贺宴川面门。
贺宴川亦是手掌张开,万千黑气汇聚于掌心之中,而后化作无数藤蔓,向蔺扶袭来。
但吃了维光丸的蔺扶此刻势如破竹,他念起蔺家的独门口诀,眉宇间金光毕显,剑气卷起火浪,每进一寸,便响起一片“滋滋”声,那是贺宴川的藤蔓被火烧灭的声音。
那一夜,重锦城中所有人都看到了城中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洛梵意心中生起一丝酸意,虽说这维光丸能短暂提高一个人的能力,可见到蔺扶吞下丸药的结果,她才知人与人竟还有这般不同。
这丸药于她而言不过是雪中送炭,但对于蔺扶而言确实锦上添花。
“嘭!”一声巨响,将洛梵意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之中拉回现实。
只见贺宴川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粉衫,面若桃花的姑娘。
她挡在贺宴川的身前,替贺宴川挡下了蔺扶这全力一击。
“云扇!”贺宴川撕心裂肺地喊道。
他颤抖着手,将这叫做云扇的女妖拥入怀中。
他和云扇一生之中其实只见过三回面。
第一回是十五岁时,他在重锦城的灵庙中陪着父母求子。
他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十五岁时,修为平平,于是父母萌生了再求一子的念头。
月老殿前,梅花树下,他第一次见到云扇。
第二回是继任城主大典之时,城中人并不信任他的能力,质疑老城主的死因。。
有修士质疑他的能力,在城主大典之时行刺于他。
云扇舍弃一身妖力,救他于垂危之时。
代价是从此不能化形,以木妖的形态苟活于千尺塔之中,骗取修士为食。
第三回便是现在,她用了所有的气力,变成人形,替贺宴川挡下了最后一击。
“小川……停手吧……”云扇用力描摹着贺宴川的脸,似乎想要将他的模样印刻在心里。
“为什么!”贺宴川目眦欲裂,双瞳赤红,须臾之间,头发雪白。
“我……我想你快乐……如今……怕是不能够了。”云扇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下了。
“这木妖……是你的爱人?”洛梵意一怔,怪不得这贺宴川会做出用天材地宝诓骗修士进入千尺塔之事,原是为了爱人修炼。
“该死的人是我。”贺宴川双目恍惚,抱着云扇缓缓起身,“我带你回家。”
蔺扶见状,目光微沉,剑指贺宴川。
但洛梵意拦住了他:“先看看他想做什么。”
贺宴川看着蔺扶的剑,视若罔闻,惨然一笑:“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他横抱着云扇,一步一步地从千尺塔中走了出去。
洛梵意抬步跟上,走出千尺塔的正门,只见许多人团团围在门口,似乎是被先前打斗的动静吸引而来。
城中人何曾见过城主有如此狼狈模样。
他们好奇又害怕,最终还是没有跟上。
“天缘寺……”洛梵意与蔺扶跟着蔺扶,竟是来到了一座庙前。
“这是重锦城有名的灵寺。”蔺扶眉心微皱。
二人随着贺宴川的脚步迈入寺中,中天月明,寒霜凄切。
贺宴川赤着脚,抱着云扇,像是在托着一片薄薄的纸。
他走到月老殿前的梅树下,树已枯死,望着枯树,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洛梵意看着他这幅深情模样,忍不住嘲讽出声。
贺宴川仰天发出一声狞笑,周身黑气毕现。
蔺扶下意识将洛梵意护至身后。
“你说的没错,可我若不变强,只会受人欺辱,根本活不到今日!”
说完,他的手抚摸着枯树上的刀痕,低声道:“就连云扇,都护不住。”
“可你为了快速修炼,残害无辜之人性命,与那些欺辱你的人相比也没什么区别。”洛梵意柳眉一皱,她一点也不认同贺宴川的做法。
“哼,为了得道成仙,这些修士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人想成仙,不用一些非人手段,无异于痴人说梦。”贺宴川回忆起自己为了修炼这些年做出的可笑之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洛梵意冷冷道:人之一生,总是把结果看得太重,把过程看得太轻。事事都求一个结果,只会不如意。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有姥姥替自己解蛊留下的疤痕。
走歪门邪道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的要大。
贺宴川哈哈大笑:“将来有一天你在我的处境之中,你就该知道我有多痛苦。”
洛梵意冷笑一声,她所经受的痛苦,不比贺宴川少:“你这种懦弱之人,就连自己做了坏事,也要找借口。”
蔺扶静静地看着洛梵意,为何她是这样想,他想将洛梵意看透,却如雾里看花,看不分明。
贺宴川闭上双眼,抱着云扇,慢慢散为一缕黑烟,溶入了枯树之中。
蔺扶挥剑一砍,用了十足的力道,将枯树连根挖起,而后念诀点火,将枯树烧了个干净,不留一丝隐患。
他做完这一切,扭头看着洛梵意,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只有心口那一片前世镜在隐隐作痛。
洛梵意抬头,望向那高悬的匾额——“月老殿”三个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静静开口,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择日不如撞日,蔺扶,我们该了结了。”
前世因着父母之命,他们已经错了太多。
那些强加的命运,像一根无形的锁链,将她紧紧捆缚,挣不脱,逃不掉,最终落入死局之中。
如今,月老殿就在眼前,趁此了断,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蔺扶站在她身后,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理智在耳边叫嚣:他不仅该立刻退婚,更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心底却有一片空荡荡的地方,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冷风呼啸而过,刺得他生疼。
洛梵意没有等他回应,自顾自地抬脚迈入月老殿中。
殿内空无一人,落针可闻,唯有高高的月老雕像低垂着眼,笑吟吟地望着她。
蔺扶站在殿前,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他一向果决,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可此刻,他却第一次踟蹰不前。
仿佛这一步迈出去,便是万劫不复。
“还不快来!”洛梵意急促地唤道。
蔺扶的眼前忽然闪过一缕白光,无数个洛梵意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声音重叠,越来越快,几乎要将他逼疯。
前世他在躲避四哥的追捕,洛梵意冒着风险给他送饭,无奈地喊:“还不快来吃饭!”
前世镜中的洛梵意,在水边眉眼弯弯,笑着喊他:“夫君,还不快来抓鱼!”
还有眼前的洛梵意,一脸不耐,冷冷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她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快来!”眼前的洛梵意忽然伸出手,将他从地狱中,拉入了神殿里。
他踉跄着跌落殿中。
曾几何时,他的母亲曾告诫过他,他们的婚约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而今,三叩九拜,毁绳断签。
洛梵意双手合十,闭目许愿,神情虔诚而决绝:“愿此后生生世世,婚姻嫁娶,与蔺扶再无干系。”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蔺扶跪在蒲团上,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一坠一坠地疼。
他迟迟弯不下身子,只想能拖延一刻便是一刻。
可事不遂人愿。
一根红绳并一支“佳偶天成”的上上签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中。
红绳断,灵签落,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刺耳。
洛梵意站起身,神情淡漠,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冷冷道:“现下你不用再逼迫于我,我回还城派,你回海漘。”
蔺扶双眼紧闭,额角青筋暴起,狠狠压抑着胸口的痛苦。
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洛梵意迈着轻快畅意的步子,起身离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暮色中。
蔺扶跪在在原地,久久未动。
断裂的灵签上的字不知何时变了,从“天作之合”变成了“事在人为”。
走出寺门,洛梵意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多年积怨一扫而空。
此后她将无比自由。
阿保不知何时牵着马出现在了她身边,洛梵意见状,面露担忧之色:“你主人身体如何了?”
阿保表情轻松:“有安处先生在,不会有什么大碍。”
说完,他将身后的一个褐色包裹交给了洛梵意:“这是主人托我交给你的,对了,还有主人给你的信。”
“你什么时候来的重锦城?”洛梵意并没有急着接信,而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比姑娘迟了一天。”阿保虽然疑惑,但还是实话实说。
a啊啊啊啊啊啊离婚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退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