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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宅。
倪中脱离生命危险归家,但是何时醒来,谁都说不准。倪载义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直到得到他大哥的消息。
几个小时前,吴连急匆匆来到书房,倪载义站起身跑到他面前,慌张问道:“我大哥呢?”
吴连不敢去看倪载义的眼神,别过脸。
倪载义仍是盯着他,喊道:“我问你话呢,我大哥怎么没回来?”
吴妈心知不好,僵硬般走过去,带着哭腔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吴连突然跪在地上,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低头说道:“大少爷出站的时候,洪崖那群人发现我,我……我脱不开身。等我解决掉这边的人,听到几声枪响,我追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洪三死了。”吴连擦擦眼泪,抬起头,好像有了希望,“我特意晚回来了一会儿,听见他们也在找大少爷,就说明……大少爷应该还没事。”
倪载义松开他,身体晃着,眼前出现阴影,他努力稳住自己,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随后一阵耳鸣……
“二少爷!”
“二少爷!”
晚上倪载义猛然惊醒过来,倪载礼急忙上前,她眼睛都哭肿了,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
“二哥!”
倪载义深呼吸,问道:“我睡了多久?”
倪载礼回道:“三个钟头。”
倪载义缓了缓,转过头对自己妹妹说:“吓坏了吧。”
倪载礼低着头,用力点点头,憋住个‘嗯’字。
倪载义故意从下面往上去看她,“难得看你为我哭。”
倪载礼转过脸,胡乱抹去泪水。
“二哥饿了,去告诉吴妈,随便弄点吃的过来,再把启福叔和吴连也叫过来。”
“好。”倪载礼知道他二哥有事要商量,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做主。
凌晨,倪载义脑袋靠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座位和后面那副字。他父亲说他大哥是烟鬼,他今天也体会到了,恰恰相反,是别让自己真成为鬼,是镇定剂,是在告诉你‘无论多难,只要活着,做事’,嘴里的烟自燃着。
大哥,你在哪呢?我该怎么做?
倪载礼在门外哭着看了好一会儿,走进来。倪载义听见声响,急忙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按灭烟,坐直身体,胳膊拄在膝盖上。
“二哥”,倪载礼轻轻地叫他,挨着倪载义坐下。
“咳,还没睡?”倪载义声音喑哑的问道。
“我在爸爸身边睡了一会儿”,倪载礼回答。
“这些天,辛苦你了。”
倪载礼眼泪啪嗒,止不住的留下来,挽住倪载义的手背,脑袋靠在她二哥的肩膀上。
“二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我说的。”
倪载义心里暖暖的,有了些热气,说道:“跟你说?我害怕大哥回来骂死我啊。”
倪载礼不说话也不问,倪载义知道,他说:“大哥你都不信了?从小算命的就说他,活到九十九啊。”
“呵呵”,泪水划过鼻尖,“嗯。”
——
付悠将家里所有的蜡烛全部点燃,付仲唐看过倪载华的伤势后,让他坐在凳子上。
付悠将水盆,纱布和草药快速搬到付仲唐的屋内,喂给倪载华一颗百宝丹,又在倪载华的伤口附近和手臂上下了几针,便拿着蜡烛为她阿爷照亮。付仲唐拿着刚消毒好的刀具,说道:“我这里没有麻药,下针只能缓解……”
“无事”,倪载打断,“可能要多次劳烦这位小姐帮我点火。”
他把兜里的烟盒递给她,付悠明了,把烟拆开,一根根放进自己衣兜里。
付仲唐用剪子剪开他的衣袖,祖孙二人都是一震,付悠转过头去看他。他的上臂中弹,但现在子弹不翼而飞,代替的是深深的一个洞,黑血不断涌出,看不清是骨是肉,泛着白。始作俑者,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幽幽的抽着烟,看向窗外那一抹快消失的月光。
“消过毒?”付仲唐问道。
倪载华轻轻开口,用最简短的话说明:“在院内,刀、伤口,消过毒。后面,挖不到,只能进来。”
付悠‘啧’了一声,想到那把短刀,说不上心疼,但也揪揪着,他……确实也无意冒犯。
“别说话,省些力气。”
付仲唐先将撑骨散敷在他胳膊上就没再去管,付悠站到他那只胳膊后,一颗子弹硬硬的定在他后背肩骨的肌肉处,她微皱眉头扶住他的另一边肩膀。
付仲唐下刀之前说道:“小伙子,有没有人说你是一脸豹相。”
“没有,但算命的说我”,在倪载华回答的时候,付仲唐果断划开他已经翻张的血肉,倪载华本能的抽动一下,“嗯”,便立即被付悠死死按住。
他吸了一口烟吐出去,说:“寿命很长。”
付仲唐手上动作着,但依旧与他闲聊着:“上一个以豹子面相出名的,还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风雪山神庙……我也差不多”,他语气忽重忽弱,“深夜上草堂。他有山神保佑,我有药神救我。”
付仲唐又另拿过一把针刀,继续说道:“躲得了一时,逃不过结局。”
“谁知道,面相可能相似,八字肯定不同。”随后付仲唐拨开他一边的肉,倪载华死死咬着烟嘴,另一只手狠狠握在椅把上,一额头的冷汗,流过太阳穴,至下颚。付悠用尽力气与他对抗,轻声说道:“再忍一忍。”
“年轻人,别太嚣张了,如果你是他,你怎么选择?”
倪载华只觉得越来越痛,缓不过劲儿,说不出话。付悠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阿爷在问你。”
“烟”,他虚弱的开口。
付悠一只手拿着蜡烛,一只手掏出烟用蜡烛点燃,她赶紧猛吸两口,拔掉他嘴上的烟塞给他新的一支,而后轻轻咳了几声。
倪载华吸了两口烟,才说:“哪一节?”他声音开始发抖:“白虎堂……还是杀高俅?”
付仲唐正要拔出子弹,不能分神,付悠替他阿爷回答:“都是。”
他声音沙哑道:“钱权名利色,家人最重要,我和他……一定不一样。”
金属清脆地落在地上,付悠拿过草药散浸泡的纱布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没一会儿就变成红色。
倪载华唇上起皮,眼神迷离,最后没有意识的闭上,只有烟雾在飘动。
“哎哎哎!”
付悠只觉得两只手不够用,扔掉纱布,急忙去扶快要摔倒在地的倪载华。
付仲唐放下刀具,说道:“你扶好他。”倪载华整个头靠在付悠的腹部。
付仲唐一遍遍扯过新的纱布,付悠摸向他的额头觉得不对,说道:“阿爷,他发烧了。”
付仲唐见状差不多了,开始缝合伤口。最后又在伤口上敷上撑骨散。祖孙俩一起扶着倪载华,将他轻轻放到床上。随后,付仲唐又给他把把脉,吩咐付悠去熬药。
药熬好了,天也亮了。付悠给倪载华喂了三次药,还是不退热。付仲唐看着这张面孔,高挺的眉弓和绷直的嘴角,真像一头豹子,浓厚的双眉又为他增添了雄狮的厚重。他开口:“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靠他自己。 ”
——
洪崖叼着烟看报,被报纸上的标题吸引。
看了一会儿之后,合上报纸,叫来手下的人问道:“陈强还没找到人?”
“没有。”
他眼里放着贼光,“这事有意思了。”
随后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洪爷,他家老大死了?”
“我也才看到。”
陈强在地上走来走去,最后走上前问道:“洪爷您信?”
洪崖思考着,不说话。
陈强指着外面,激动到:“我找了他一天一夜,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我都去了,回家的路也被我堵死,怎么可能!”
“老子没死,儿子倒是先死了。”洪崖冷笑道。
陈强一屁股坐在洪崖旁边,“人我还找不找了?”
“找!”
陈强急切的喊道:“我上哪找啊我!”
洪崖慢悠悠地说道:“该怎么找还怎么找,到底是金蝉脱壳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天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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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二人忙活了整夜,安顿好倪载华。付仲唐出去买早点,她将他的枪、钱和剩下的烟放在一个抽屉里,最后为自己煮了一壶温经汤,一边等着她阿爷回来,一边拿着她阿爷做的艾草条,对着自己的足三里和三阴交熏着,热热的,很舒服。
付仲唐除了买了早点回来,还提了几袋菜,一进屋满是艾草味,咳嗽几声。付悠急忙上前接过来,打开袋子震惊到:“哇,阿爷,你花了多少钱啊?”
她阿爷笑笑答道:“家里两个病人呢,他的钱不用白不用。”
付悠开心死了,美食怎可相负?
“中午,我来做!”付悠开心的拎着菜进了厨房。
付悠吃好,就开始处理整只鸡,不愧是医生,杀伐果决。整只鸡没一会儿,被剁成一群小块,被小火熬着。随后,祖孙二人清洗地上、桌上、药柜上、院内和那把短刀的血迹。
一切收拾好,付悠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行了,终于弄好了。”
鸡汤的滋味慢慢溢出来。
付仲唐在她后面进来,说:“你歇着吧,一会我去做饭。”
“不行!”付悠急忙反驳,其实她是心疼她阿爷,这么大年纪,熬了一夜,没有一刻停过。她说:“一个月也就这么一次,您做的不好吃,我做的好吃。”
“哈哈……”,付仲唐无奈的笑出声。
休息了一会儿后,付悠开动。她很是享受做饭的过程,她打开锅,伸出鼻子闻着香味,随后舀出几勺鸡汤,放在另一个锅里,继续和着米小火煮着。然后又将笋子、鲜蘑、百叶,放进鸡汤里,继续熬。
差不多了,她又从袋子里拿出几把青菜,随便拌了一盘凉菜,付悠满意的不行。
“吃饭了!”
付仲唐放下报纸,摇摇头,探口气,走到小饭桌旁。
付悠见状问道:“怎么了?”
付仲唐严肃说道:“最近外面不太平,少出去。”
“我本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啊,就买买菜。”付悠眼睛不敢直视付仲唐,抱着碗喝汤。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付悠悄咪咪抬头看着付仲唐,心虚的不说话。
“一个月,哪也不许去,在家呆着。”
“为什么?”付悠放下碗,不乐意道,“我……书要按时还呢。”
付仲唐也放下碗,探口气,耐心劝说道:“前两天,倪中中枪,今天又说他大儿子也被人害死了。”
“倪中?他儿子?”付悠还是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的,报纸上三天两头报这些事,“真的假的?”
“今天早上的报纸刚刚写出来。”
“哦……”,付悠还是不理解,“和我们也没关系啊。”
付仲唐没好气道:“老天爷不开心,老百姓日子能好过?”
付悠还是不肯答应,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付仲唐没办法又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女……”
“哎,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是付仲唐最后也是最有效的一张牌,百试不爽。听见付悠答应后,付仲唐才安心吃饭。
“你干什么去?”
付悠突然起身去拿桌上的报纸,又坐回饭桌前。
她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还没有他儿子的照片?”她还特意看了另一面,也没有。
“没照片都被人害死,有照片死的更早。”
她自讨没趣的放下报纸,继续吃饭。
“嗯。”倪载华出了一身汗,毫无力气,醒来的那一刻,先是闻到浓郁的饭菜香,紧接着是祖孙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凭着仅存的力气坐起来,不小心扯到后背的伤口。
祖孙二人听见动静,齐齐看向屋内。
“我去看看”,付悠放下碗起身,向屋内走去,突然停住,转身打开抽屉拿出那把枪放在自己兜内才进屋。
“醒了?”
倪载华抬头见是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嗯……”,付悠想了想说,“你大概四点多晕倒的,现在快十二点。”
倪载华得到答案,便要起身,付悠赶紧去扶他坐下,“哎,你这人……我劝你最好老实躺着。”
“你阿爷呢?”
“干嘛?”付悠满是戒备。
倪载华贴上她后,就有所发觉,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差再给我口饭吃吧。”
付悠站起身,说道:“你在这呆着,我去给你拿过来吃。”
倪载华拒绝道:“我躺着更难受……像个死人。”
付悠眯起眼,双手还在胸前,没好声:“刚救了你,还说这种话!”
“自己过来。”身后,付仲唐开口。
得到允许后,倪载华拽过他的破衣服,艰难起身,身体忽忽悠悠的够着衣服,想要披上。付悠无奈,上前替他披好,说着:“等会给你找一件干净的衣服。”
倪载华微微转头,用余光撇着她,“多谢。”
饭桌上,付悠盛了一碗粥放他身前,“多吃一些,才好的快。”倪载华看了付悠和付仲唐的碗,知道这粥是特意为他做的。
倪载华开口:“老先生,救命之恩,晚辈铭记在心。”他顿了顿又说,“等我杀了高俅,重夺回八十万禁军,再来感谢您。”
付仲唐直视了他一会儿,笑笑,“哼,吃饭吧。”付悠抿着嘴,想笑,又说:“快尝尝吧,我做的。”
倪载华刚想吃一口粥,又听到:“走不走得出山神庙都难说。”
饭后,倪载华想帮祖孙两人捡碗筷,被付悠制止:“把伤养好比什么都强。”
倪载华不再动作,下意识摸着裤兜,突然想起来,问道:“烟呢?”
付悠一边擦桌子一边回复:“你不是给我了吗,我扔了。”
倪载华张嘴,又紧急闭住,挠挠头,看见桌前的付仲唐卷着烟草。他试探走上前,付仲唐眼都不抬就说,“我只是闻闻烟味,她不让我抽。”脚下一顿,转身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大拇指绕来绕去,心里烦躁的很。
他对着大门坐着,大门紧闭,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来看病。倪载华心里不好意思,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付仲唐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小声说道:“你真叫雷中?”
倪载华手下停住,眼眸深幽:“中,一定是中华的中。”
付仲唐放下手里的烟,说到:“那就好,没救错人。”随后,付仲唐拿起桌上的报纸递给他。累了一夜了,付仲唐回屋午睡,一边走一边说;“鸦片害人哪,自己人害自己人,一盘散沙……”
倪载华心里狂跳不止,愣住几秒,望着付仲唐的背景,慢慢皱起眉,思考片刻,马上翻开报纸,心里了然。
付悠收拾好走出来,倪载华的目光正好看到她的腹部,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皮肤,转过头说道:“你衣服坏了。”
“是啊,你的烟烫的。”
倪载华不信,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你晕倒了,我扶住你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没事,等下缝上就好了。”付悠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她好像知道了倪载华为什么提醒她,她急忙捂住,说道:“一直忙着给你熬夜,喂药,换药,都没时间换衣服。”
随后倪载华听到锁门的声音,他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付悠换好衣服出来,又给他披上一件她阿爷的外衫,然后走到外面去洗衣服。
倪载华看着外面那倒身影,宽松的裤子,撸到胳膊的长袖,用簪子盘起的头发,还有几丝在脸庞前晃动。“咳”,他嗓子有些发紧,不自然的扭过头去,看到桌上有水,慢慢地起身倒了一杯喝。顿了顿,眼神还是不自觉的飘过去,手指摩挲着杯子。
他心里一团乱麻,有什么东西敲击心脏,皱着眉叹气,放下水杯,他不认。
然后,面对一墙的草药柜坐下,‘思过’。
付悠将衣服晾好后,走进屋看到倪载华坐在椅子时不时向下点头,他睡着了。她弯腰戳了戳他,倪载华醒来,眼睛还没睁开。
“我扶你起来,进屋睡吧。”
倪载华声音淡淡的:“不用,够麻烦你们了,忙了一夜,你去好好休息吧”
付悠直起身看看她阿爷那屋,就知道了。
“我精神的很,还有很多事没做。况且,你在我眼里是病人,我在你眼里是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差一这件事了。”
倪载华仰头去看她,弯弯嘴角。
“走吧。”
付悠扶他起身到自己的床上,随后关上门出去。倪载华全程低头垂眼,不敢乱看。眼耳鼻舌身意,一阵阵清香、草药香、花香、书纸香往鼻孔里钻,心猿意马,又沉沉睡去。
是窗台那盆金银花,攀在她的书架上,已经冒出花苞,只这一点,就会在阴凉的空气里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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