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拥抱过宇宙的人，不会再去肖想月亮或太阳，况嘢就是她的宇宙。
——沈溪柠。
*****
“瞭望号科考船的到来，预示着一场神秘与冒险的海洋探索之旅正式开启。本次科考之旅共计5天4晚，是向极少数公民开放的海洋科学项目，至臻科考舱位仅限30席/航次，走近真实的科学家的工作现场，成为海洋科学考察队的一员，你准备好了吗？”
临海市海洋馆，有关瞭望号海洋科考之旅的宣传片在入口处的广播大屏上循环播放着，沈溪柠今天受邀来开展了一场海洋生物的主题讲座，刚刚结束，就被人围拥了起来。
“听说你是这次科考项目的科学家助理对不咯？我想知道这个科考项目小朋友能不能参加哦？”
“科考项目主要会安排什么活动呢？”
“每个航次只有30个席位呀？航期是多久呢？”
……
沈溪柠表面上不慌不乱，有条不紊的回答问题——
“是，七岁以上可以。”
“主要活动宣传片里有介绍。”
“航期大概是整个7月。”
神色始终冷然，看起来疏离又淡定，实则心底的嘀咕止不住地往外冒：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这样到底让我回答哪个问题？啊？眼前这位姐姐是差点把手指戳到人家鼻孔里了吗？等下不会吵起来吧？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被误伤到就不好了！
忽地，听到包围圈外传来什么动静。
“让一让，让一让。”
况嘢凭着身高优势，灵活地从围堵的人群中破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窜上了前。
沈溪柠看清来人，脚下的动作徒然一僵，紧紧抿起唇瓣，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下来，耳畔的声音显得愈发得近。
“哎，这人干嘛呢？”
“就是就是，怎么还插队呢？”
人群里流淌过来不满的抗议：“你干什么呢？”
“我？”况嘢扯起唇角，卖了个关子，顿了半秒钟，才道，“报名呀。”
“各位。”趁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哥哥姐姐们，我这追人呢，让让我呗。”
他人长得好看，一双标志的瑞风眼潋滟生情，极其具有迷惑性，先前还大为不满的人脾气一下就消散下去，年龄较小一点的女生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又是这副插科打诨，混不吝的样子。
沈溪柠就那么盯着他，他好像瘦了不少，笔挺的身姿更加单薄，较之以前，侧脸的轮廓也更为分明。她不是没留意到他的迟疑，他那么高调地闯进她的视线，却连看都没敢往她这边看。
况嘢唇角微扬，面朝着围拥起来的人群，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堪堪偏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沈溪柠……”
他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挤出一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恣意洒脱的笑来：“我……”
沈溪柠唇瓣抿得更紧，扭头就走，握紧了手腕上戴着的荔枝栋水晶手串。
况嘢终于出现了。
在这么平静无波的一天。
况嘢原地不动地望着她的背影。
好像回到了两年前。
*****
五月末，临海三中。
四处可见被张贴悬挂起来的宣传标语：
——在第十三个世界海洋日即将来临之际，树立保护海洋生态环境意识，维护海洋生态平衡，创建海洋生态文明城市，需要每一位同学的共同努力。
阳光从树叶的间隙穿过，洒落一地斑驳。
教学楼前正在展现一副于三中的学生而言极其诡异的画面——冷脸的少女和慈眉善目的教导主任一并走在阴凉处。
沈溪柠跟在教导主任身侧，往博览厅的方向去，余光悄然观察着这所学校，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呢。
遍布的绿意承载着教学楼里无数的跃动，径直蔓延，恍若一不留神预览了一季故事里的盛夏光影。
沈溪柠不自觉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教导主任边热情地给她介绍着校园的建筑，边道：“听说你是沈教授的侄女？”
沈溪柠：“嗯。”
“沈教授那可是非常有名啊。”
“嗯。”
“他前不久的采访我看了，是在那个什么什么周刊？哦对，视野周刊，那说的可真是太好了。”
“嗯。”
“听说你从小就跟着他们一起参加了不少科考活动是吧？”
“嗯。”
教导主任：“……”
这么冷淡？
脸上就没见有什么表情。
他试图聊起来：“这次请你来给我们高一高二的同学做这个科普讲演呀，其实就是沈教授推荐的。你也知道，这不是最近各大、中、小学校要开展十佳学校的评选了吗？正好世界海洋日快到了，咱们市呀开展了很多相关的活动，虽然说这活动的参与率不一定会和评选挂钩，但多动员同学们参加总归是有利无害的吧，你相关知识掌握得多，又有很多科考经历，和他们年纪也相仿，能聊得来，你来做这个讲演再合适不过了。当然了，评选那都是次要的，我们最最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同学们更加深刻的认识海洋，了解海洋，爱护海洋，你说是不是……”
沈溪柠：“嗯。”
教导主任又一次：“…………”
主任放弃闲聊：“我们讲演现场安排在了博览厅，我带你过去，现在高一高二各个班的学生应该都快到齐了。”
又忍不住：“我们学校的学生那可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学生。”
绕过一个转角，话音落下，只听一声：“嘢哥，嘢哥，我错了，错了。”
放眼望去，光线被楼层遮挡而形成的阴影处站着几个男生，分为两个阵营，正对着她们方向的男生双手合十，一副致歉的样子，而背对他们的方向，是好几个人，为首之人懒散散地倚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粉色包装的荔枝糖，抛起落下再抛起，听了半天的道歉，慢悠悠的托起调子：“错了？说说看，哪错了？”
——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学生。
沈溪柠心底飘过一行大字。
教导主任似乎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喝道：“况嘢！”
况嘢“啧”了一声，对于听到这个声音并不意外，将糖果握在掌心，非常随意地抬了抬手，以示回应：“在。”
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对上一双眼睛，倏然挑了挑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溪柠觉得他那眼神中有一丝骤然划过的类似惊喜的光亮。
肯定是错觉！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有什么好惊喜的！
沈溪柠淡淡移开了眼，余光看见那位叫况嘢的男生嘴角牵起一抹颇为玩味的笑。
教导主任竖起威严：“你又不老实了是不是？”
“主任。”况嘢的视线放在沈溪柠身上，嘴上说，“冤枉啊。”
只是那模样哪里有半点冤枉的意思。
教导主任当然能看得出来他这不走心的回复，厉色道：“冤枉什冤枉！我看就你最不冤枉！早就通知了有讲演，围在这里干什么呢？走！跟我去博览厅，今天你就给我站着听！”
“是是是。”况嘢一声“是”比一声要显得跟在闹着玩一样。
教导主任朝沈溪柠柔和地指了指方向：“这边。”又转头瞪况嘢一眼，“跟上！”
沈溪柠微微点了下头，随着指引继续同教导主任并排行进。
况嘢慢了半拍，连带着其他几个人跟在他们后面，目光一直锁在前面那道清清冷冷的身影上。
**裸的，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沈溪柠不是没察觉到，心道：难道是挡到他了？
她稍稍往前走快了一点。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动。
又走快了一点。
视线还是不动。
沈溪柠：“……”
好像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感觉很不对劲！
趁着教导主任不注意悄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以俯视的角度对着自己照了照。
镜子里赫然呈现一张冷脸。
没什么别的东西呀。
看她做什么！
一路疑惑，走进博览厅，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教导主任将沈溪柠迎上了台：“这位就是今天来给我们做讲演的海大附中的沈溪柠同学，大家欢迎。”
台下配合地响起掌声。
况嘢也有模有样地冲着她，鼓了鼓掌。
沈溪柠错开视线，避免与他对视。
况嘢唇角的弧度深了深。
教导主任见他这副满不在乎反而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一般的表情，深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大喊：“况嘢！”
况嘢揉了揉耳朵：“在。”
教导主任指着演讲台旁边的位置发号施令：“你就站这儿！”
况嘢尾音长长的：“是。”看着他随之邀请沈溪柠：“可以开始了。”
沈溪柠“嗯”了一声，刻意忽略掉况嘢这个大活人，走到演讲台，对着话筒说：“大家好，我是沈溪柠。”
语气毫无起伏。
况嘢喉间溢出“嗤”的一声笑。
笑什么呀。
沈溪柠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表情不变，开始放映PPT：“今天我们要介绍的第一个海洋生物是蝴蝶鱼，蝴蝶鱼是蝴蝶鱼科蝴蝶鱼属鱼类，又名蝶齿鱼……”
他在盯着她！
“分布于大西洋、印度洋和太平洋的热带和暖温带海洋珊瑚礁海域……”
他在盯着她！
“这些是我们在科考活动中拍下的一些照片。”
他在盯着她！
沈溪柠：“……”
又不是我让你罚站的，怎么也赖不到我头上吧？
冤有头债有主，干嘛不去盯你们亲爱的教导主任！
活嘴，快点讲呀，讲完立马就走！
她微不可见地加快了些语速。
呼！终于讲完了。
他还在盯着她！
教导主任上台动员广大学生积极参与市里举行的相关活动，并道：“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积极、主动的去跟沈同学交流嘛。沈同学你说是不是？”
沈溪柠点了点头。
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没拒绝。
最主要的是，她要赶紧离开这里了，那人还还还还在盯着他！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沈溪柠拒绝了教导主任留下吃饭的邀请，趁着天空还有亮光，谨慎地走出校门。
往后看了看。
松了口气。
还好她走得快。
没人跟上来！
“找我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沈溪柠往那边一瞥。
一眼瞧见正双手环胸倚在树上的人抬起一只胳膊，缓慢而又戏谑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沈溪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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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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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荔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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