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侠坐在屏幕后，很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挪动鼠标，点击开播。
直播间卡了一下，随后，有数不清的弹幕滚动出来，速度很快，像子弹密密麻麻划过的弹道，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家好。”任侠对着摄像头说。
很平淡的一句话，但是在直播间掀起的效果不啻巨浪。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终于回来了TAT，你还好吗】
【我大哭特哭，奶奶，你关注的阿婆主回来直播了！】
【解释一下直播创意问题？】
【那个高同学和你什么关系？那个高同学和你什么关系？那个高同学和你什么关系？】
【不是吧，真分手了？】
【特意选这个时间是为了和高同学PK吗？】
任侠目光从弹幕上划过，有关心的，询问的，也有看热闹的和挑事的。任侠大概扫了一眼，没回答任何问题：“我回来了——别讲那么夸张，本来也没退网，今天有空就播一下。”
“火锅？火锅挺好的，”任侠吹了声短促的口哨，音调上扬，“火锅，过来给姐姐们瞅一眼。”
火锅窝在墙角的狗窝里睡觉，一脸迷茫地挥着四只小短腿过来了，直播间的摄像头有限，只对着桌面，任侠把他抱了起来，调整了一下摄像头设置，然后对着镜头的方向打了个响指：“来，看这边。”
这个方向原本不是主摄像头，被任侠切换之后，画面一转，从任侠的正面转到侧脸。
镜头里，一只手靠得很近，打了个标准的响指，声音很清脆，随后那只手一晃而过，画面重新对焦，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灰色的潦草小狗。
小狗的豆豆眼很圆，卷毛刘海落下来两绺，被主人伸手梳了回去，小狗迷茫了一下，舔了舔那只手。
那只手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骨节分明而修长，没带任何乱七八糟的手串、手表，也没有刺青，只有右手戴了一枚很素的银尾戒。顺着望上去，小臂线条结实而流畅，白皙的皮肤下能隐约透出青筋。
“喏，火锅现在还长这样，挺好的，还胖了点。”任侠把火锅往上抱了抱，火锅转过头，开始舔他的下巴。
摄像头识别到动作，自动上移，画面像是泛起涟漪的湖面，沙沙的响声结束后，任侠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央。
他侧对着镜头，低头看着狗，卷发也微微向下，挡住了半边额头，但他长得实在很好看，山根优越，下颌精致，这一瞬间的画面甚至有点像韩剧。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你转型做颜值主播吧！】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帅哥帅哥你别跑，我的大脑变大枣！】
【想魂穿成火锅……想摸摸帅哥的脸……这个愿望应该不过分吧……】
【哥，还缺男朋友吗？我愿意现在去变性然后为爱做1！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楼上滚！还真是连吃带拿的啊】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火]为了你我染上了疯狂[火]】
任侠扫了眼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涨到了平台前十，弹幕还在锲而不舍地调戏他，而且愈演愈烈，任侠没管弹幕，把火锅放下：“行了啊，火锅也看过了，挺好的，放它去睡觉吧。”
【呜呜想再看看火锅，让它和你一起播吧。】
【 1】
【 2】
【我附议】
【干脆转型做萌宠博主也不错，火锅可爱！ee吸吸！】
“别折腾狗了，”任侠忽略弹幕的一片哀嚎，把摄像头调回原本的设置，“拍视频又是打光又是摄像头的，一个镜头拍八遍，人都能累死，放火锅去睡觉吧。”
“‘但是能挣钱啊’，”任侠念完这条弹幕，笑了下：“钱我来挣，火锅就负责睡觉吧，生活的重担由人类来背负。”
“可爱？火锅不可爱，我觉得他可爱是因为亲爹滤镜，你们觉得他可爱是因为粉丝滤镜，”任侠说，“什么聪不聪明的，他就是条小狗啊，孩子再聪明还能挣钱养家吗？我又不指望它考大学。”
弹幕突然开始齐刷刷地：
【我们是亲妈滤镜谢谢】
【我们是亲妈滤镜谢谢】
【我们是亲妈滤镜谢谢】
【我们是亲妈滤镜谢谢】
【我们是亲妈滤镜谢谢】
【放假在家没事做？不如跟我一起做复读机，复制这段话再发出去，每天收入0元，我和身边朋友都在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什么亲妈滤镜，没有亲妈滤镜，火锅就我一个亲爹。”
【那就是真的分手了吗？】
“哥们，你们村里刚通网？我分手了啊，声明还在账号上挂着呢，就在第一条。”
“为什么是哥们？因为小姐姐们机智又聪明，体贴又善良，不会问一些不合适的问题。”
【还是想听听第一手材料（递麦克风】
【前排吃瓜】
【瓜子花生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来jio收一收啊，jio收一收……】
“别装不知道来我这里套消息啊，声明就是全部，说了不会再回复就是不会再回复，我很有原则的。”任侠说
“嗯，真的不能再说了，再说我经纪人要刀了我，”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任侠展示了一下嗡嗡作响的手机，“看，他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挂了，”任侠把手机放回桌面上，“直播结束后再迎接经纪人的暴风骤雨，现在我们进入今天的主题，打游戏。”
因为是临时搭的直播间，没有复杂的打光和其他设置，摄像头就直接对着他的脸，距离很近，能捕捉到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任侠的表情没什么异常，他语气随意，听起来心情没被影响，甚至还很轻松地笑了一下。
然而他的五官实在是太抗打了，在这样的距离和条件下依旧找不出任何缺点，镜头清晰地照出了他眼下的泪痣，以及皮肤自然的纹理，还能看到他眼下的卧蚕恰到好处地弯了弯，像是一弯浅淡的月牙。
颜狗观众们毫无原则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任侠很娴熟地移动着鼠标，把摄像头的画面切成小屏：“今天直播的主题是什么？是打游戏。”
【不要啊，想看你的脸QAQ】
【帅哥的脸为什么放小屏！】
【有想看以前直播回放的吗？仅需10r， V183xxxxxxx】
“怎么还有在我直播间打广告的？送塔来了？房管封一下。以前的直播回放我一条都没删，谁买我瞧不起谁啊。”
唐纬之紧跟着移动鼠标，不太熟练地选中广告发言，点击了封禁。
这次直播实在太临时，任侠的经纪人忙着替他联络平台，唐纬之则临危受命，做了房管。
唐纬之很少看直播，也从来没有过此类经验，斟酌着问要不要先看些视频培训一下，任侠说不用。
“别想那么多，我们这行很简单的，只要有手就行，初中学历都可以，”当时他说，“喏，点一下这里，再右键，然后选中，就完了。”
“好，”唐纬之说，“大概什么样的言论需要封禁？”
“我会控场的，”任侠说，“我说房管封一下的时候，你就动手。弹幕太多了，只用管那种带风向的和诈骗打广告的，其他都不用管。”
唐纬之答应下来。
当时他的确以为，这是一份不难的工作，直播开始后才发现不然。
无数弹幕以飞一般的速度在屏幕上掠过，看得人眼花缭乱，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更多则难以辨析。
而那些种种不同的弹幕有一个共同点——
发送者都在注视着任侠的一举一动，并随时评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出发点和情绪，而任侠本人的情绪并不那么重要。
唐纬之莫名想起一门大学时上过的选修课，从文化产业的角度来看，他们都是消费者，任侠是生产者。
一个人，要如何面对数不清的目光注视和山呼海啸般的弹幕发言？
任侠很娴熟，甚至轻松，他没被任何言论影响，甚至很少读评论，自然而然地引导流程，让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唐纬之点击右键，封禁完成，抬头看了一眼，任侠正看着他，对他点了一下头。
短短的一眼相交，任侠重新对着摄像头说着什么，点开了一款游戏。
唐纬之也重又把视线转移到屏幕上。
透过屏幕看人与直接面对面的感觉很不一样，隔了一层摄像头，仿佛有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因此而浮了出来，得以清晰地被感知到。
屏幕里的年轻男孩穿了件复古刺绣衬衫，袖口绣了大片的荆棘玫瑰，而左胸处是只胸口被刺穿了荆棘、依旧放声歌唱的夜莺，领口处绣了一圈金色的星星。任侠脸上没什么表情，肤白如雪，一头短短的卷发漆黑如墨，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气质卓然。
这个人明明在他对面，好像很远，好像又很近。
“为什么打游戏？因为想打，”游戏加载有点慢，任侠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和谁联机？等下你就知道了。”
游戏加载完毕，跳出开始界面，任侠选择了邀请好友@周小狮。
对方接受邀请。
一瞬间弹幕密密麻麻，叠了一层又一层，像是纷飞的雪花，人眼完全看不清。
全网第一恋爱博主和B站第一游戏博主联机了！
不到半分钟，直播间的热度直升榜一。
我发现只有我在作话卖萌打滚的时候才涨收藏，不卖萌就不涨[可怜]
我会一直憋气直到你们收藏我[让我康康]（尖叫）（健康地爬行）（扭动）（翻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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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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