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蔡珍珍红着脸辩解道:
“我只是好奇,男人给女人送衣服,背后到底是什么心态……”
“你就是吃醋了!”齐林山不由分说地抱住她,“那晚你在纸箱里找东西,看到那些衣服,以为我还有其他女人,当时就打翻了醋坛子。”
“我没有!”蔡珍珍从他怀里挣开,无措地看着地板。齐林山双眼含笑,道:
“傻瓜,那些衣服都是给你准备的。”
蔡珍珍一怔,齐林山接着说:“我真是太粗心了,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你看到那些衣服会产生误会……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家曾经有别的女人留宿过?”
他一边打量她的表情,一边拉起她的双手,诚恳地说:“这些年除了我妈,还有打扫卫生的阿姨,你是唯一一个进我家门的女人。”
“我才不信呢!”蔡珍珍道,“你那么会骗人,谁知道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齐林山无奈地笑笑:“那我发誓。如果上面是假话,就惩罚我……变成个三百斤的胖子!”
蔡珍珍噗嗤一笑,打量他的脸,道:“别说,你最近好像是有点发福,脸都变圆了。”
齐林山顿时大惊失色,摸着脸道:“你也觉得吗?!”
“倒也不用这么紧张……”蔡珍珍失笑,“一点点而已……”
齐林山哭丧着脸:“最近都没怎么着家,没机会健身,脸也圆了,腰也粗了,六块腹肌都要连成一块了……今晚去我家好不好,咱俩一起……”
“胡说。”蔡珍珍打断他的话,“才几天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真的!不信你摸摸!”齐林山说着,将她的手放到自己上腹。她飞快地抽回手,拔腿就走。
他匆匆跟上,听得她说:“陪我去花店吧,我要给立之买束花。”
“你要给他送花?”齐林山瞪大眼睛,“不行!”
蔡珍珍停下脚步,转头道:“怎么了?”
齐林山皱眉:“我是你男朋友,你都没给我送过花,却要给他送?这合适吗?”
“有什么关系?”蔡珍珍理直气壮地说,“我给他送花是祝贺他的画展圆满成功,又不是表白。”
齐林山思忖片刻,道:“那也不合适。你给他送花束,他还得找个瓶子插上,放哪儿也是个问题。当然是送花篮啊!你看人家开业、办活动,不都是送花篮吗?”
“也是……那就去看看花篮吧。”
两人在商场附近寻了个花店,蔡珍珍物色了一对紫色主题花篮,一问价格要800,顿时皱起眉头。齐林山大手一挥:“来一对这个,再来一对蓝色调那个。”
结账的时候,他正要一并付款,被蔡珍珍制止了。“我挑的那对代表了我的心意,我自己买单。”
离开花店,齐林山思量再三,还是没能憋住,道:“你对徐立之还真舍得。”
“其实我本来想说要不要再换一家看看,货比三家嘛……”蔡珍珍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你已经跟老板说要了,我也不好拉着你走。再说,那花篮确实好看,挺艺术的……没关系,大不了少买几件衣服。”
齐林山犹豫片刻,道:“你收入也不算低了,怎么还这么……节俭。难道你是在攒钱买房?”
“没有啊。”蔡珍珍云淡风轻地说,“我暂时还没想买房,就算将来要买,也不可能在一线城市买。动辄大几百万的,从此还得背上房贷,给房子打工,何必呢?”
“嗯,没必要买。”齐林山半开玩笑地说,“今后就住我那儿吧。”
蔡珍珍顿时怔住,犹豫一会儿之后,斟酌着说:“既然我们已经是情侣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稍微沟通一下将来的打算。”她四下张望一番,“那儿有个小公园,我们去坐坐吧?”
两人挑了张长椅坐下,在一棵海棠树下。清风袭来,花瓣片片飘落,齐林山扭头看着花雨中的女友,不由得心荡神驰。他将她搂进怀中,仔细嗅闻她的头发,愈发感到心醉神迷。
醉人时刻没有持续太久,齐林山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起身,走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才接通。
母亲在电话里再三叮嘱,对闵建龙的处理要慎重。齐林山被她说得烦了,道:“妈,闵建龙他不光是作风问题,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过两天回来一趟,当面跟您和爸说吧。”
挂掉电话,他感到心烦气躁。转身一看,蔡珍珍还在花树下坐着。
她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任凭春日阳光穿过花树,在她脸上投下浮动的金色光点。齐林山顿时感觉心脏一麻,幸福感如水波般从心间荡开,整个身体酥酥麻麻,有一瞬间甚至舒服得几乎让他流下泪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她睁开眼,冲他微微一笑。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但下一刻,他又想到这样的幸福不知能持续多久,内心便开始隐隐作痛。
“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蔡珍珍依偎在他怀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你拥抱着,一起晒太阳,一起聊天。”
“我也一样。”齐林山在她头顶亲了一口,“这就是缘分吧,挡也挡不住。”
“爱情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蔡珍珍感慨道,“不久以前,我还觉得你是个混蛋,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这才过去多久,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
齐林山头皮一麻,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忍不住用脸颊蹭着她的脑袋,道:“展开说说,有多喜欢我?有没有天天想我?”
怀里的人半晌没说话,齐林山低头去看她,她抬头与他对视,眼中脉脉含情。
齐林山顿时心脏一紧,俯身吻住了她。
半晌后,蔡珍珍推开他。她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聊聊吧,关于今后的打算。”
齐林山不由得神色一凛,下一刻便听到她说:
“我不会长期呆在北京的。”
齐林山瞳孔一震,脱口道:“你要去哪?”
“还没有想好,大概率还是会去南方吧。”蔡珍珍道,“我还是喜欢南方,四季都可以在户外活动,空气也没那么干燥,吃的也更合胃口。”
齐林山脸色发白,怔怔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你?”她抱歉地说,“应该在我们交往的第一天,或者交往之前就告诉你……可我之前也没这根弦,直到刚才你说起我们要住在一起,我看你好像是认真在计划我们的将来,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双方必须尽早达成共识才行。”
“为什么……”齐林山讷讷地问,“为什么要走呢?”
“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确是不喜欢北京。”蔡珍珍平静地解释道,“更何况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到处转转,而不是困在一个自己并不适应也不喜欢的地方。”
齐林山嘴唇嗫嚅着,半晌后说:“你可以定居在北京,平时出去旅游啊!我给你放假,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蔡珍珍愣了愣,随即为难地说道:“我还没有想过要定居在一个地方……这些年我四海为家,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适应定居的生活,而且还是在一个我不喜欢的城市……但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尽量在北京多待一些时日,好吗?”
齐林山面无血色,声音暗哑:“你怎么就不能呆在北京呢?哪怕是……为了我。你明明前天晚上才说过的,要把自己的爱完完整整地给我,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变卦了?”
“我没有变卦啊!”蔡珍珍握住他的手,解释道,“我会毫无保留地爱你,而且我也确实已经爱上你了。但是,爱的浓度和长度不是一回事,两个人在相爱的过程中全情投入就好了,不必强求要持续多长时间。我觉得我们的恋爱应该是轻松自由的,而不是过度的依赖与捆绑。我希望在这一点上,我们能够达成共识。”
“不……”齐林山摇着头,“你会这么想,说明你根本就不爱我……”
蔡珍珍一时语塞。齐林山控诉道:“如果你爱我,你会恨不得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敢想象将来我们要分别,更不可能只是因为不适应这座城市,就计划着要和我分开……”他的声音里带上哭腔,“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蔡珍珍正要分辩,齐林山腾地站起身,撂下一句“我去上厕所”,急匆匆地走了。
上厕所当然只是借口,他只是想从刚才的场域中抽离。那会儿,他心痛如绞,喉头酸涩,眼眶灼热,情绪抵达失控边缘。他有预感,再不刹车的话,他可能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半小时后,他神色如常地回到长椅上。
面对蔡珍珍关心的目光,他笑了笑,道:“我发现刚才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就算你要离开北京,也不代表我们就要分开啊。”
蔡珍珍怔了怔,齐林山接着说道:“大不了异地恋嘛,难不成你还能跑到南极去?”他觉得自己笑得实在勉强,索性不笑了,道,“到时候你在哪,我就去哪找你。”
蔡珍珍诧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笑道:“也是,你可以跑英国去找徐立之,当然也可以找我。放心,我再怎么折腾应该也还是在国内,不会出国旅居的。”
齐林山将她搂进怀里,问:“你为什么总是各地跑呢?不会是因为热爱吉普赛文化吧?”
蔡珍珍沉默片刻,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我妈妈。哪里有她的消息,我就会去哪里。”
齐林山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在两个月前就调查过了。但他还是问道:“那你之所以来北京,是因为你妈妈在这边?”
“嗯,她曾经在石家庄火车站出现过。”蔡珍珍顿了顿,道,“不过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你知道,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这种四处流浪的生活,会让我觉得没有家也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老天爷给了我一个享受自由人生的机会。天高任鸟飞,但大部分鸟儿还是要归巢,所以大多数人的人生终究是有轨迹、有边界的。而我不同,我可以真正地放飞自己,我的天空可以无边无际……我越想越觉得,这也许也是命运的一种馈赠吧。既然如此,我应该珍惜。”
齐林山内心忽然涌上一个疯狂、荒谬的念头,使他心弦巨震,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良久后,他问道:“那如果你找到了你妈妈,想怎么样呢?”
蔡珍珍沉默片刻,道:“最初我的想法很简单:找到她,带她到奶奶和爸爸的坟前磕头认错——她不该在我们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但后来,我渐渐觉得她可能有苦衷,甚至有可能是被拐走的,如果是那样,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我看过很多类似的报道,被拐卖的妇女,有的陷入疾病和困苦,幸运的人会在当地重建生活,开始新的人生……所以,我也不知道找到她以后应该怎样做,总之,先找到再看看吧。”
“你把他的照片和身份信息给我,我帮你找。”齐林山道。
蔡珍珍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她顿了顿,说:“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我已经报警,另外,也有专业的公益组织在帮忙找人。”
齐林山笑笑,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多个人多条路,总是更好的。你都敞开心扉把压箱底的秘密告诉我了,那么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明明有能力帮忙却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蔡珍珍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齐林山揉揉她的脑袋,道:“行行,我少说,多做。你尽快把照片和身份信息给我,我赶紧动起来。”
蔡珍珍想了想,问:“你打算怎么弄?”
“当然是找毛利小五郎啊!”齐林山笑着说。见蔡珍珍还要再问,他将她搂紧了,道:“具体你就别问啦,等着验收成果吧!”
过了一会儿,他收敛了笑意,道:“你说有公益组织在帮你找妈妈,秦峰就是那儿的吧?”
“啊?”蔡珍珍愣了一会儿才答,“是的。”
“这么重要的**,你跟他说,不跟我说?”齐林山越说越不爽,忍不住质问道,“徐立之应该也不知道吧?难道在你心里,秦峰比我跟徐立之还要亲近?”
蔡珍珍抬起头,较真道:“我跟秦峰就是因为找我妈妈的事认识的呀!不存在说我瞒着你们,却特意告诉他。”
齐林山噗嗤一笑,抬手刮刮她的鼻梁:“逗你玩儿呢!”
蔡珍珍的表情仍未放松。她凝眉思索片刻,道:“我跟秦峰不可能了,我……”
恰在此时,齐林山手机响起。徐立之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六点左右,两人走进美术馆。
正是闭馆时间,稀稀拉拉几个人正往外走。蔡珍珍在硕大的海报前停步,齐林山也驻足看去:徐立之的画展主题为“Fall into”,译为“坠入”。海报主画面采用抽象的线条和色块,组成不知所云的画面,给人的感觉也是混沌不明。
这就叫“画如其人”,齐林山心想。
他给徐立之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他走出来,身边跟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徐立之向他们介绍,女孩叫喻清蕾,是他新聘的助理。
徐立之领着他们走进一个展厅。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布置,要展出的所有画作已经就位。
“珍珍,你是不是第一次看我的画?”徐立之笑着问。
蔡珍珍摇头,笑道:“之前在网上看过不少。”
“是吗?”徐立之挑眉,“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微博和朋友圈发过自己的画。难不成,你还在网上搜我的名字?”
蔡珍珍顿时满脸通红,无言地点了头。齐林山咬着牙,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他百分百确定徐立之对蔡珍珍没有意思,蔡珍珍也曾表示自己已经放下徐立之,可两人这番对话却令人不得不多想。
说话间,徐立之领着他们来到一副画作前。
这幅画约有三米宽、两米高。画布上红橙蓝紫等各种色彩凌乱地铺陈交杂,中间穿插几段意义不明的线条,齐林山看得头都大了。蔡珍珍看了老半天,道:“你的画好抽象,我看不太明白。”
“徐老师画的确属于抽象绘画,确切地说,属于抒情抽象,也叫热抽象。”喻清蕾笑着解释道,“不再描绘具象的事物,而是用无规律的纯粹形式与色彩,来表达艺术家的情感与精神能量。观众也不必追求看懂画作的主旨或者所谓的意义,而是可以根据个体的视角来感知它,产生不同的感受和思考。相当于在艺术家呈现的画作基础上,每一位观众都进行了一次再创作,甚至是多次的再创作,和艺术家一起完成作品。”
“哇,你这样一解释,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蔡珍珍由衷地说,“的确,我们都习惯用一套已知的理论和方法来解释生活中的一切,但其实很多东西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的,尤其是抽象艺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需要用心感受就好了。”
“太棒了!”徐立之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你是所有外行观众里,第一个主动提出不需要我解释我在画什么的。你不知道,这些年我都被小山山嫌弃死了!”他委屈巴巴地看向齐林山,“他一看到我的画,就指手画脚的,逼问我到底想表达什么,还说我可能在参与洗钱……”
剩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来,齐林山抱起双臂,道:“作为观众,我是不是有拒绝再创作的权力?”
蔡珍珍瞪他一眼,道:“那作为艺术家,也有拒绝被盘问的自由。你以后不要再烦立之了,更不可以说过分的话,知道吗?”
齐林山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徐立之咯咯笑道:“干得漂亮!珍珍,你可真威武!”
齐林山看看徐立之,又看看蔡珍珍,越看越生气,趁自己还能忍住,拔腿就走。
他走到一个角落,回头一看,蔡珍珍居然还在若无其事地跟徐立之说话。他顿时感到胸闷气短——是了,蔡珍珍表面上说自己已经放下,实际上把徐立之看得比他重多了!这个女人,根本就口是心非!
他越想越觉得愤懑不平。
自己一门心思喜欢着蔡珍珍,喜欢得晕头转向,可她却三心二意,一会儿徐立之,一会儿秦峰,有时还动不动招惹新的男人……
更过分的是,她还盘算着离开北京,一走了之,半秒钟也没想过为他停留……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还说什么让他去找她,等她离开北京,天高任鸟飞,谁知道会跟哪个男人双宿双栖?!更何况,她凭什么笃定他会追随他,接受跟她异地恋?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忽然,他感到眼眶一湿,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他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而,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又惊又急,又羞又气,连忙转身走向出口。这时,却看见蔡珍珍朝他走过来。他吓得撒开腿,箭步冲了出去。
慌不择路间看到卫生间的标识,他毫不犹豫地冲向男厕。
所幸厕所里没人。齐林山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眼眶红红、眼角湿润的大男人,顿时羞愤欲死!
他用手捧了自来水,一下又一下地冲脸,好不容易情绪平复下来,额前、鬓角的头发都湿透了。
当他走出卫生间时,蔡珍珍正在门边等着。两人对上视线,双双神色一凛。
写这章的时候有点忐忑,不知道读者大大们能不能接受男主哭哭唧唧的……让我听到你们的反馈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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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醋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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