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盈乐快哭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谈俱,所以现在她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她会被谈俱断掉一切生活来源然后赶走吗,要是她忍下去,不逞一时之快,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班主任还在询问具体情况,谈盈乐没怎么说话,她四肢发软,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谈俱过来还剩十四分钟。
先到的是黄铭凯的爸爸。
他在电话里得知儿子和谈盈乐打架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谈盈乐”这个名字他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入学得知儿子和谈家小女儿一个班,他还暗地里高兴好久。毕竟他要见一面谈方谭要费好大一番力气,但以后从儿子这儿走往来就容易得多。
惊讶过后他又很快释然,最近谣言遍布,都说谈家要开始走下坡路,谈方谭已经死了,谈家只剩一个吃里扒外意图投靠外公的谈俱,谈盈乐背后能有谁撑腰?
尤其是当他一见到自己儿子脸上的巴掌红印和胳膊上的指甲印,他就怒不可遏,在办公室里当着几位老师的面都差点失礼。
见谈盈乐果然没有任何家长代表来,他一改往日对谈盈乐的客气,往椅子上一坐,拿手指直直指着她脸:“你,给我儿子道歉!”
谈盈乐早已没心情说话,班主任轻咳了一声,把他手挡下去:“先冷静冷静,事情经过两方都有问题。”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推开。
见到谈俱的刹那,谈盈乐才真正有了实感,紧张起来。
黄铭凯爸爸也是一顿,他显然没想到谈俱会过来。
他并非不了解谈俱和谈盈乐两个人的关系,他要是谈俱,谈盈乐被欺负了他怕是只会拍手叫好。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被班主任叫来随意走一趟,但还是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谈总。”
谈盈乐一言不发,在他绕过办公室桌椅往这边走时也不敢贸然开口叫他哥哥,免得惹怒了他。
她拿余光跟着他,见进来后一一点头向老师问好,最后站定在她旁边,右手搭在她的肩上,自我介绍道:“抱歉来晚了,我是盈乐哥哥,盈乐犯了什么错都可以跟我沟通。”
谈俱这一来,今天这次会面意义就大不一样。
黄董见到他,小孩子打不打架已经不重要了,一心想的都是今晚的投资饭局。
谈家和章家这么多年来首次合作,两家都具备雄厚资金和产业资源,世博科技园区一期已经盈利上百亿,二期就是个难得一遇的香饽饽。
黄峰资本作为一家典型的风险投资机构,要是谈方谭在世,凭借他和他这么几年的关系,简直势在必得。
但和谈俱之间,人情往来就淡了些。
他伸出手,一脸谄媚:“小......哦不,谈总,好久不见。”
谈俱没有伸手,目光从他手上移开,又从他脸上一撇而过,话里提醒的意味十足:“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是......是。”黄峰尴尬地收回手。
老师依次对两个学生了解情况,最后对家长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教育,由于事发过程学生分别有言语辱骂和动手等暴力行为,后续需要提交心理健康报告和接受心理咨询。
协商后的解决方案是两个学生先居家查看,此次夏令营暂停,具体处罚等学校商讨过后再做通知。
谈盈乐由谈俱带着往学校外走。
谈俱步子大,谈盈乐背着书包,在下楼梯时小跑起来,几次差点跟不上。
尽管谈俱在交流中处处有维护她的意思,但她并不相信他的真实意图单纯至此,更不会蠢到相信他愿意对她好。
她也知道,黄铭凯不过就是个复读机,真正在背后议论的自然是他家里大人,耳濡目染的听来两句,拿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因此,谈俱出面,自然也不会是为了她。
她再名不正言不顺,到底也是沾了谈这个姓,里子再不好看,谈家面子总是要做足,今天敢欺负她,明天就敢对谈家蹬鼻子上脸。她猜测谈俱来这一趟是杀鸡儆猴,表面看是为自己撑腰,不过也是想借此机会告诉黄峰:谈家内部的事,还轮不着你们议论。
谈盈乐渐渐落后,在谈俱步伐快到将近甩开她小半个楼层时,黄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谈总!”
谈俱脚步一滞,回望过来。
谈盈乐立马三步下楼梯,跑到他身边。
黄峰已经知道事情错在自己儿子身上,怪他平时肆无忌惮,跟人推杯换盏时口无遮拦大骂谈方谭死得好,不知道怎么被他儿子听去了。
他一边心虚害怕谈俱因此迁怒,影响后续合作,一边摸不准他为何今天表现地对谈盈乐如此亲和。
黄董拽着黄铭凯到谈俱面前,开始苍蝇搓手:“谈总,都是我教子无方,我回去一定教育他不准对同学乱开玩笑。”
谈俱默了一瞬,才问:“开玩笑?”
他一改在老师面前的礼貌,眉眼中恢复谈盈乐印象里给人的压迫感,轻笑一声:“说我爸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这是事实。”谈俱帮他补充。
黄峰显然慌了,嘴角的笑更加刻意:“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谈总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瞥见站在一旁的谈盈乐,揣摩着他心思赌一把道:“再说一个黄毛丫头的小事怎么能让谈总亲自跑学校一趟。这样,晚上我一定自罚三杯,七点准时在悦凯国际恭候谈......”
“黄董。”谈俱打断他,“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爸是死了,可谈家还有我在。”
他声音里夹杂着刺骨的寒:”别以为知道了点什么就自作聪明,以为全世界人都跟你一样拜高踩低。”
谈俱知道,越是知道其中实情的人,越是会把他高高捧起,而把谈盈乐踩在脚下,自以为是帮他泄愤。
任何前后反差的对待,都在无声宣告其中的肮脏——一切都是谈方谭的手笔,而他们两个人在谈方谭死后,都无差别沦为了不幸者,被迫承担代价。
等谈盈乐回过神来时,谈俱又已经走出几米远。
她小跑着一路跟他出了校门,到停车位前,见他拉开后座车门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谈盈乐犹豫着思考这是不是要她坐上去的意思。
见她站着不动,谈俱点一点下巴,似是疑惑:“还有事?”
“哦哦......没有。”她慌里慌张上去坐好,又往里侧了侧,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好像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车里除了司机打转方向盘的摩擦声,安静地异常,谈盈乐小口小口呼吸着,偷瞄了一眼谈俱,只能看见他双手随意搭在腿上,再往上她也不敢看了,怕突然来个对视。
谈俱不开口,她自然也不敢说话,毕竟她连该叫他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听他对外人称她为妹妹,她也不会笨到自以为是,真觉得谈俱拿她当妹妹。
不过今天总的来说对她态度还算不错,谈盈乐想,看来是她刚才在办公室里一不做二不休示弱装惨起效果了。
她害怕今天还在上课,明天就没学上了,害怕谈俱把她赶走,总之,周身的不安全感告诉她,示弱装惨比坐以待毙要好,好不容易见到谈俱一次,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起来。
于是她在办公室里“哇”一声哭出来,说明黄铭凯是如何欺负她的。
不过她一想到她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过得这么惨,这哭声和滴落的眼泪里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真情实感。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他,欺负我,他说我爸死得好,说我也该死,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她抹了把眼泪,“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因此谈俱此刻朝她看去时,她未干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她怀里抱着书包,衣领一边被撕碎,袖子上的扣子也掉了,此刻袖子大剌剌地敞着,坐在车里一角,显得狼狈极了。
谈俱记得后座放了一个纸袋,里面有一件备用的衣服,等他目光巡视一圈发现没有,才想起来上次他穿过后由人送去了干洗店。
谈俱收回视线,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侧,一言不发。
之前对她的种种感受,或羡慕,或愤恨,都在此时因为和她同样的处境和地位而烟消云散。
谈盈乐其实想错了,不是因为她有多惨谈俱才怜悯她。
是先有平等才能正视,正视才能看清处境,从而催生应有的怜悯。
谈俱承认他一开始过来,是为了有个最后的理由和黄峰资本终止多年的稳固合作,和谈盈乐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但此刻,他看着窗外远处的大厦,还是抬眼冲前排司机道:“去亚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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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收因为前一晚罕见地熬夜,和梁久一起对胡苒严刑拷打,逼她招供更多关于《低存在感恋人》的信息。
那架势彷佛就算有个十八线女配能和电子老公隔着长街遥遥相望上一眼,她们也愿意立刻杀进娱乐圈。
因此梁秋收第二天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电子老公,完全把“现实老公”谈俱忘到九霄云外,更别提询问她们自己是否需要道歉的意见。
她起床的时候晚了一点,即使熬了夜,因为长期休息地好,眼下也没有黑眼圈的痕迹,洗漱完就赶去和做集装箱店铺的公司负责人见面。
以前她在街头见过类似的开放式商业空间,但她印象里,拿外观做装饰的可能性更大,相比于商场,顾客进店率要低许多,连她也没有真正进去看过。
对方先在公司给她讲解了具体方案,包括可选择的位置,不同店铺材料种类和色彩搭配等,还可以设计座位休息区等方式增加顾客滞留比例。
介绍完,又带她去线下几条街上的创意集装箱店铺实地看了看。
梁秋收心里已经有了大致决定,只说后续需要会联系对方。
一分手,梁秋收卡着时间再开车转去亚卡购物中心,她还约了那里的招商负责人。
亚卡不愧是当地最大的购物中心,尽管这两年经济下行,各招商叫苦不迭,都是主动查看拓店的品牌,但亚卡的店铺入驻率从这个招商经理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梁秋收运气比较好,之前在已经线上简单联系时就得知,位于这个区的亚卡恰好还缺服装零售和大餐饮的品牌。
今天实地看了几个店铺,又聊了些租金和合同签订的相关事宜,梁秋收再和对方约了个时间,如果她考虑清楚会直接过来签。
聊完,梁秋收去到商场负一楼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站在扶梯边给梁久打电话。
因为业务量增长,梁久最近一周多罕见地加班,连她早就看中也到货了的包包也没时间过来拿。
昨晚逼供完胡苒,又继续对电子老公熬夜舔屏,神经兴奋过度很晚没睡着,导致早上实在起不来,她受不了请了一天年假,睡到快十一点才临时发微信约梁秋收逛街。
电话里,梁久说她已经到门口了,问怎么没看见她人。
梁秋收知道她是路痴,尤其是这种大型购物中心里全是长得大差不差的店铺,梁久就更晕了。
于是梁秋收特意告诉她让她从B2门进,直走大概100米,到第一个旁边有好几个coser在做宣传活动的扶梯处站定,等她马上上来。
梁秋收和梁久几乎同一时间到达,梁久穿露肩牛仔背心,下身是同品牌牛仔短裤,从入口处翩翩而来。
她远远瞧见梁秋收一身打扮,视线不住地打量。
她人还没走近,就抄着手臂慢悠悠又十分怀疑地问:“......你不会是出什么外勤到一半来陪我吧?”
梁秋收轻轻一歪头:“Bingo,谁让你临时约我。”
梁久表示瑞思拜,同是为电子老公神魂颠倒一整晚,有人大早上还能支棱起来搞事业,而她只会睡到日上三竿,甚至因为出门时天气有点热还犹豫了好半晌。
梁久挽住她胳膊,和她一起先去一楼某专柜拿包。
等提了袋子出来,她感觉自己仍然没从外面的暑热中缓过来,说想吃冰淇淋,又拉着梁秋收坐直梯先上五楼买了一个三球的冰淇淋。
尽管是周中,商场里也人来人往,等她们打算再坐直梯下去时,并排的三个银色大电梯人满为患。
她们转去扶梯。
梁久一手提包和购物袋,一手拿冰淇淋,已经分不出手去握扶手,梁秋收站上第一级电梯台阶时顺手掌了一把梁久。
梁久身体达到平衡,学梁秋收平日里做作的样子假模假样夸奖道:“好帅哦,配上这一身简直就是我的保镖呢。”
梁秋收专戳人肺管子,淡淡道:“你那点工资想雇我当保镖有点困难吧?”
梁久做作的表情一秒消失:“再见。”
梁秋收笑。
等扶梯逐渐下行,她唇角笑意还没抚平,无意间往三楼瞥去一眼时,有了令梁秋收惊讶的意外发现。
购物中心里楼层功能的划分大有讲究,需要遵循一定的商业逻辑。
比如一楼因为其高人流量和显眼的特点,通常入驻的是高利润的高奢品牌,二、三楼更多的是服装品类,四楼通常是童装和休闲娱乐类店铺,再往上则是一些餐饮店铺,且楼层越往上租金越便宜。
所以当梁秋收看见谈俱独自一人站在四楼时,她大脑反应了好半天这是什么原因。
首先,梁秋收视线从四楼一一滑过,排除他会一个人在这个时间点来看电影、做头发和看家具等活动。
那么只剩童装了。
所以,这就更匪夷所思了,一个未婚男人,为什么会站在卖童装的四楼?
趁着电梯逐渐往下,视线里出现的画面越来越多,梁秋收才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两个人身后是某童装品牌专卖店,而店铺旁边大屏里巨大的“kids”字样,让她意识到谈俱真是想给这个女孩买童装。
谈俱居然会带人出来买衣服?
还是小女孩?
抱歉,梁秋收在心里握拳,看来是她对谈俱太不了解了。
“那个......”梁秋收拿胳膊撞一撞还在专心吃冰淇淋,对该诡异场景一无所知的梁久的手臂,“快别吃了!”
梁久本来还在舔冰淇淋球,被梁秋收这么一撞,差点拿不稳。
她半分懵怔地扭过头,朝梁秋收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满脸写着有话快说。
电梯继续下行,谈俱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长身玉立,挺拔的身姿将头顶璀璨的灯光切割出一道阴影。
梁秋收看着谈俱,大脑一转看问梁久:“你跟宗子晋什么时候要孩子?”
“啊?”梁久眼睛大睁,看着梁秋收的眼神不知怎么地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要不然......”梁秋收拿食指无意识点着梁久的胳膊,试探着询问某种可能性,“我们也去四楼逛逛,买点童装先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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