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他有多漂亮。”
临城高档台球会所，周光霁举起手机，嘚瑟向许斯仪炫耀自家偶像神仙颜值。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屏幕里，男子一袭青衫，身材高挑纤细，唇红齿白，瞳孔漆黑沁水，泪滴在眼眶悬而未落，像一朵受尽委屈却不肯诉说的小白花。
然而小白花双手沾满鲜血，有几滴溅在白净脸上，给这张脸平添几分妖艳，连眼中快溢出的委屈都多了些邪魅。
正是最近播出古装仙侠偶像剧《半妖》里的反派男二，林寒。
“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明眸皓齿，神仙下凡。”周光霁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见许斯仪毫无回应，不满问，“你怎么不说话，不认同吗？”
许斯仪面无表情回：“可是他塌了。”
陪睡换角，以身上位。
《半妖》男二是林寒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消息在网上已经传疯了。
洋洋得意的周光霁瞬间垮脸，但仍自我麻痹：“没关系，都是没有实锤的谣言。哥哥家境贫寒没有后台，不得已情有可原。”
“可他剧组耍大牌，给助理冷脸，有视频为证。”许斯仪不可思议看他一眼，继续添砖加瓦。
“那是，那是，那是！”周光霁勉强维持的信念分崩离析，“那是”不出来，趴在台球桌边自闭。
周氏集团二少爷，跺跺脚能让临城震三震的人物，在本命年遇到人生迄今最大坎坷：
追星塌房。
小少爷趴在台球桌边，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忧愁，剑眉星目的眼中全是悲伤，近一米九的块头柔弱得像捧心西子。
“哎哎哎，”许斯仪看不惯他这个样子，用球杆拍他，“差不多得了，别天天要死要活。真喜欢养身边玩玩算了。”
周光霁一个眼刀飞去，不悦道：“你是在侮辱我偶像。”
“行，我不侮辱他。那你说，你还追吗？”许斯仪弯腰击球。
周光霁长叹口气，又将头搁在桌边，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常来讲，不应该追了。
但心动这件事，它控制不住。
林寒黑料被爆出的第二天，周光霁就卸载各种追星软件，闷头将自己关进家里两周不出门，杜绝关于林寒的任何信息。
两周后，羽化登仙的周小少爷胸有成竹踏出房门，一眼看见液晶屏幕上硕大的林寒。
气定神闲分崩离析，长好的竹子又成了笋。
许斯仪非常不解：“你究竟喜欢林寒什么？”
周光霁眼睛一闭，认命说：“小白花一样的脸、深情款款的眼睛。”
“你不知道，林寒的眼睛黑亮清透像一颗沁水的黑宝石。看人时满眼情深、专注认真，就好像全世界只看得见你。”周光霁托着脸，回味无穷。
许斯仪一副便秘的表情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告诉他：
“光霁，有一种眼睛叫含情目。”
“他们这种眼睛，看狗都深情。”
周光霁：……
你什么意思？
周小少爷恶狠狠将杆一摔，不打了。
许斯仪连忙顺毛，把杆塞回他手里，问他：“明天晚宴你去吗？”
周光霁想都不想：“不去。我哥去。”
许斯仪意外，挑眉说：“何氏是主办方。”
“我管……”周光霁说一半的话突然卡壳，眼睛一亮看向许斯仪，许斯仪冲他点点头。
何氏主办的慈善晚宴，身为何氏旗下艺人的林寒，绝对会去。
这是见本人的好机会。
但周光霁亮起的双眼很快暗淡下来，抿抿嘴角道：“我想想吧。”
毕竟周光霁知道自己德行，只要见就会心动，每一次心动都重重砸向道德底线。
可周光霁也知道，不管想多少遍，结果早已注定：去。
说不定见到真人就不喜欢了呢。
抱着这种思想，周光霁第二天晚上准时莅临何氏慈善晚宴。
巨大的水晶灯高悬在挑空的二楼天花板，粉白交错的香槟玫瑰争奇斗艳，精致餐具整齐摆放在丝绸桌布上。商界娱乐界众星云集，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周光霁跟在何董事长身后进场，双唇轻抿，下颌微抬，神色冷峻，眼里却有几分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一瞬间，全场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周光霁习以为常，轻轻勾起嘴角，挂上冷淡疏离的笑意，在何董引导下落座主位。
主桌上老总们互相对视，不约而同拿起酒杯上前寒暄，打探周氏今后战略部署。
周氏作为金融界最大企业，一直是投资风向标。更别说现在的掌舵人周总，天之骄子，商业奇才。从房地产到医疗再到人工智能，做出的每项决定都精准踩在时代风口。
小周总虽刚刚回国，却也是周总带在身边亲自教学，如果能探到口风，必定能赶上下个浪潮。
周光霁瞬间被滔滔不绝和接连不断的酒杯淹没，根本分不出心神寻找林寒。
怪不得他哥不想来，这些没眼色的老总，挡到他看小偶像了！
周光霁心里叽里呱啦吐槽，面上仍挂着淡淡微笑应酬：“不好意思，没带司机。”
“这个项目可以咨询周总，我不太了解。”
“李叔叔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
寒暄一律应和，策略一概问哥，敬酒统统开车。
直到老总们明白真套不出什么纷纷离开，周光霁才得以喘息。
一双眼睛镭射灯似的全场扫描林寒身影。
林寒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衫领口扎着黑色蝴蝶结，胸口别了一枚金色鲤鱼胸针。皮肤白皙，眉眼漆黑，在灯光映衬下，像从童话书中走出的小王子。
周光霁眼睛都看直了，视线像牛皮糖一样牢牢黏在林寒身上，丢人且不值钱。
许斯仪借桌布遮掩狠狠踹他一脚，低头埋怨：“能不能有点出息，不是说‘见过真人就不喜欢了’吗？”
周光霁也委屈：“我哪里知道真人比电视里还要好看？！”
“这腰，这腿，我感觉我完了。”
“别，你先别完。”许斯仪抬眼示意周光霁，“你看他身边。”
王子般的小偶像身边跟着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头发稀疏，脚步虚浮，挺着巨大啤酒肚，像十月怀胎的孕妇。
周光霁瞬间变脸，皱眉问：“这是谁？”
“王总，蒙恩奶业总经理。”许斯仪抿口酒慢悠悠说道。
“何氏营业部最近策划一档综艺，但没拉到广告投资。看来你偶像准备献身换投资。”
“你从哪儿看出林寒要献身？”周光霁不服。
许斯仪啧一声：“手都搭腰上了还笑呢，不是自愿是什么？”
周光霁撇嘴，对王总很是嫌弃。
“再说还有《半妖》这个前车之鉴。”许斯仪煽风点火，继续说。
“定妆照发出来根本不是林寒，原定男二在平台公开叫板，说林寒临开机空降抢角。林寒到现在都没回复澄清呢。”
“要是假的，他为什么不澄清？公司为什么不发声明？导演为什么不发声？《半妖》导演可是眼里容不下任何沙的人。”
周光霁张张嘴，刚想辩解，许斯仪直接拦断：
“别说什么公司不作为。林寒正处于上升期，剧又在热播，但凡有一丝假，声明早出了。现在这样，只能是林寒本身的问题。”
“他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许斯仪一气说完，悠然自得抿口酒，坐等周光霁滤镜破碎，幡然悔悟。
周光霁垂眸沉思许久，久到许斯仪都以为自己太过分准备递台阶。周光霁突然抬起头，面露疑色问：
“你说目的是什么呢，只为了广告投资吗？”
“我也能投啊！”
许斯仪：……
天杀的脑残粉，你就撞吧，撞不死你！
周光霁不饶人，非要问：“你还没说呢，林寒的目的只是钱吗？”
“不知道。”许斯仪懒得理他，翻个白眼，往旁边移移。
“好歹是影视公司总裁，这都不知道。”周光霁嘟囔，又转头春心荡漾欣赏自家偶像，却发现场上不见林寒身影。
周光霁立刻起身去寻。
“你干嘛去？”许斯仪问。
“要签名。”周光霁呲着大牙花冲许斯仪摆手，消失不见。
林寒在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他今天一直跟在王总身边，挂着僵硬微笑轮番敬酒。胃里火烧般炙热难忍，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热气。肠道不停痉挛，源源不断往咽喉呕酸水。
直到吐无可吐，林寒才擦擦嘴唇，按下马桶冲水键。
洗手间宽敞明亮，暖黄色灯光打在身上，像爱人温暖的怀抱。林寒却在怀抱中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嘴唇青紫，像病入膏肓的伤患。
偏偏眼角染着不正常的红，让整张脸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艳丽。
林寒一拳砸在玻璃上，极尽厌恶看向自己的脸：柔弱可怜又因眼睛魅意横生，让人恶心。
如果不是这张脸，他根本不会进娱乐圈，变成现在这样。
他恨不得撕烂这张脸。
王总又在门外催促，林寒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挂上得体毫无破绽的微笑，在水龙头下将手洗净，擦干水珠推门而出。
门口，王总背椅栏杆等候多时，见人出来，一把将人拉到怀里，在林寒身上捏来捏去。
林寒吐空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强忍不适，一边笑一边思考如何逃脱。
他与王总周旋许久，深知男人劣性，至今没让他得手。但也没从王总手中得到好处。
商人重利，有钱的商人更是。
现在他要口碑没口碑，要资源没资源。公司不管，经纪人不带，母亲又需用钱，王总是他最后的机会。
林寒暗暗咬牙，强压下心里的恶心与鄙夷，刚想开口，听见耳边重重一声：
“咳！”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转角处背光而立的高大人影，小周总。
小周总面沉如水，眼如淬毒利箭似的死盯着林寒腰间的手，恨不得盯出个洞。
王总擦擦额头不停冒出的汗，谄媚上前卑躬屈膝：“小周总，您怎么来了？”
周光霁眼眸微垂，鼻子冷哼：“打扰王总好事了。”
王总冷汗流得更凶，连忙说“不敢不敢”，领着林寒向外走。
“等等。”周光霁叫住他，下巴抬向林寒，冷冷说，“你先走，他留下。”
王总和林寒皆一愣，不明白小周总这是何意。但来不及思考，王总快速逃离，留林寒一人面对明显不虞的小周总。
周光霁看王总慌忙离去的模样，心里对他更加唾弃：什么玩意儿还想染指小偶像，丢人！
林寒怯生生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周光霁怕吓到人，立刻收敛神色，面挂笑意，从口袋拿出纸笔，柔声说：
“你好，我是你的粉丝，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正飞速回忆何时与小周总有过交集的林寒一顿，脱口而出：“什么？！”
周光霁以为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一遍：“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林寒满脸复杂地看他许久，周光霁眼睛发亮，向前递递纸笔。
卡壳的大脑重新运转，接过纸笔的瞬间，新的计划浮上心头。
林寒嘴角重新泛起笑意，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名字。
对不起了小周总，这是您自己撞上来的。
周光霁欢喜站在一旁，像等主人放饭的狗，喜滋滋看林寒签名。林寒比周光霁矮半头，签名时头顶微垂，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脖颈。
真漂亮，怎么能连脖子都这么漂亮。
周光霁心里赞叹，如获珍宝般接过签名，高高兴兴看两眼后小心翼翼放进胸前口袋。
刚想道谢，抬眼便看见林寒笑意盈盈看着他，含情目带勾似的。
周光霁的心剧烈一跳，将头不敢再看，笨嘴拙舌说：“谢谢。”
“不客气。”林寒红唇轻启，笑意加深，“被您喜欢是我的荣幸。”
“明天在临城有我一场戏，您想来探班吗？”
惊喜从天而降，周光霁不敢相信，眼睛亮亮问：“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寒笑道，“我加您微信，明天您给我发消息，我让助理出来接您。”
“好耶。”周光霁身后不存在的尾巴快摇成螺旋桨，他做梦都没想到，不仅要到签名，还加上微信，明天还要探班。
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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